暮色漸合,落日熔金,蒼穹之上雲霞延綿不絕,磅礴而絢爛。
巨大的木舟浮在雲間,緩緩前行,甲板上稀稀落落的人群或立或坐,或負劍或抱琴,皆不似平常人。
大半人的目光都落在不遠處那個傾身俯在舟沿,正舉目望向遠方的人影身上。
那是個年紀極輕的男子,說是少年也不為過,看起來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樣,白羽大氅下身形纖瘦,臉色是缺少血色的蒼白。
他的長發只在身後松松一束,一隻手撐住頭,神色倦懶散漫,眉目卻濃墨重彩之至。霞光照在他的半邊臉上,染得那雙鴉羽似的長睫宛若融進了落日暉光中,生出萬般繾綣靡麗、攝人心魂的豔色來。
一群身穿蓮紋道袍、手持浮塵的年輕道士擠在角落,你推我搡了半晌,最後把其中那個長得最為好看的人推了出來。
白皙俊秀的道士踉蹌幾步,鼓足勇氣來到那白衣美人身邊,溫聲喚道:“這位道友。”
美人懶懶回眸,“嗯?”
被那雙眼睛一瞥,小道士的耳根霎時紅了個通透,險些說話都說不利索,期期艾艾地道:“在、在下見道友氣質出塵,心生結交之意……不知道友是何門派之人?”
“氣質出塵?”大概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形容自己,白衣美人略微好笑,答道,“我沒有門派。”
道士一怔,“道友是散修?”
“唔,算吧。”如果把魔修算入其中的話。
“敢問道友姓名?”
白衣美人微微笑起來,“你我萍水相逢,過客而已,為何要問得如此詳盡?”
道士陡然語塞,俊臉更紅上幾分。
這時,一道男聲在道士身後響起,帶著低低的磁性,如澗底寒泉汩汩流過,清冷且沉靜:“疏璃,時間到了。”
聽到這道聲音,白衣美人方才疏離懶散的微笑模樣忽然就變了。他望向來人,眼底漾起淺淺的華光,顯得眸色專注而柔和,像是在看著畢生最為珍重的寶物。
是無論剛剛抱琴而來的靈犀閣仙子與現在站在一旁的若水觀道士都沒有見過的神情。
應是有無數人願意為了這樣的目光而赴湯蹈火、奮不顧身。
他笑著道:“我剛想著,你也該來催我回去了。”
四月中旬,慕隱向祝老爺和祝夫人辭行,同疏璃一同登上去往修仙界的浮雲舟。
疏璃的身體還未好全,受不得禦劍的勁氣,更受不得使用傳送符時產生的不良反應,搭乘浮雲舟雖然速度會慢一些,但確實是最適合疏璃的法子。但即使是這樣,慕隱還是看管著他,極少讓他外出吹風,幾天一次的放風時間總是轉瞬即逝。
白衣玉冠、神色靜淡的劍修微一頷首,“那便回吧。”
疏璃彎起眼,乖乖地跟上他。
轉身前慕隱沒有什麽情緒地瞥了眼從頭至尾僵立在原地的年輕道士,極細微的一個動作,恰好被疏璃捕捉到。
他微微一笑。
兩天后,慕隱和疏璃下了浮雲舟。
眼前山巒起伏,七道山峰巍然屹立、高聳入雲。尤其是位於凌絕峰旁的次峰負雪峰,壁立萬仞,險峻異常,因此為上山不得不禦劍。
疏璃裡裡外外罩了三層裘衣,裹成圓滾滾的一團被慕隱摟在懷裡,外面撐起一道霜白色的結界,才安然無恙地登上負雪峰頂端。
山上是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
疏璃落了地,回頭望一眼隱在層雲和厚雪中的浩浩長階,好奇地問:“上來的台階一共有多長?”
慕隱收了劍,道:“七千階。”
“這麽長?”疏璃咂舌。
“凌絕峰有九千階。”慕隱的語聲淡淡。
疏璃抬手撥開了些遮住大半張臉的裘衣兜帽,使呼吸變得順暢些,仍是好奇,“真的有人試過從山腳走到山巔嗎?”
“自然會有要走的理由。”
“比如?”
“心有所惑,心有不決。”
疏璃隨口問:“那你走過沒有?”
慕隱沉默了一下,輕聲道:“走過。”
疏璃愣了一愣,忽然就有了興趣。他傾身看慕隱,帽簷和領口是瑩潤蓬松的白狐毛,烏眸瀲灩、肌膚如雪的美人彎眼一笑,“那——仙長你是因為心有所惑呢?還是心有不決呢?”
慕隱一直知道,這個人慣會得寸進尺、變本加厲。他索性不再理會疏璃,將疏璃領進負雪殿後便帶著柳映瓊的遺體去了虹雨峰。
疏璃不消一會兒就把負雪峰上能逛的地方逛了個遍。
負雪峰峰頂佇立著一座巍峨高殿,即為負雪殿,殿中布置頗為簡潔雅致,卻沒有一絲人居住的煙火氣,堪稱空空蕩蕩、清清冷冷。殿前是一處平台,覆了深深的積雪,應該是慕隱平常練劍的地方。
唯一為負雪峰帶來一點生機的是殿後那棵的櫻樹,櫻樹粗大的樹乾上貼了符紙,以此保證它在這冰天雪地裡長開不敗,且開得極盛大,滿樹雲興霞蔚的粉白色花瓣,一動就是花雨簌簌落下。
令人很能想象慕隱每天在這裡的生活,同時又令人難以想象他真的數十年如一日地生活在這種地方。
【“我說,苦行僧都比慕隱過得有滋味吧?”】
【“山中無甲子,他心無旁騖地修煉,當然不會覺得生活無趣。”】疏璃擼起袖子,興致衝衝,【“那我可管不著,既然我來了,就必不會再讓他這麽心無旁騖下去。”】他找到了慕隱的房間,裡面只有一床一榻和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具,簡單至極。等他把自己的行李一股腦抱進來,倒顯得比慕隱放在這兒的東西還更多。
安置好行李後,慕隱還沒有回來,他就坐在榻上跟亞撒盤算待會兒要怎麽跟慕隱說。
【“你說慕隱會把我趕出去嗎?”】
亞撒涼涼地道:【“你說呢?”】
【“我想來想去,為今之計還是得扮可憐。”】
【“唔?”】
疏璃煞有其事,【“不僅得扮可憐,還得更無賴一點。”】【“……”】
【“疏璃,計劃通!”】
思考好對策後,他下了榻,盤膝在地上坐下,立刻被冰得就是一個哆嗦。
【“……就是這個可憐著實難扮了些。”】
慕隱回來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他沒有在大殿上看到疏璃,卻在自己的房間裡找到了他。
壁上夜明珠光線清亮柔和,疏璃以跪坐在地的姿勢靠在木榻扶手上,枕著手臂睡著了。他在門口怔了下,輕步走進去。
疏璃身上還披著那件厚厚的白狐大裘,兜帽軟軟地蓋在頭上,只露出幾縷烏黑的額發和一小片側臉,穠長眼睫安安靜靜地闔著,眼尾淚痣如一點桃花。
他睡得很熟,明明是那樣豔的顏色,看起來卻很乖,呼吸聲輕而淺。
慕隱忽然就想起了方才在凌絕山藏書閣最高一層翻閱到的東西。
那裡是藏書閣的禁地,歷來只有掌門和眾峰主可以通行。他翻了許久,於深處翻出一本曾在一千年前參與過九曜谷布陣的修士自傳。
修仙界千年前的大門派千秋宮也曾揚名天下,最著稱的便是它的秘門心法《絕情心經》,修此經者,無不心性淡漠、絕情斷義,以此換得靈力精進迅速,與太上忘情一道有異曲同工之妙。
寫下這本自傳的是千秋宮的少宮主萬俟闊,自小便修了《絕情心經》,年紀輕輕已是當時修仙界有名的天才。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見到疏璃的第三面時瘋狂愛上了他。
萬俟闊在書中敘述道,他那時尚不知疏璃已是惡名遠昭的魔修,前兩次見到他是在水上林中的驚鴻一瞥。直到第三次,疏璃朝他笑了一笑,他幾乎是瞬間就陷了進去,從此以後日日夜夜寤寐輾轉,求而不得。
他很快知道了疏璃的真實身份,也是在這個時候,幾次險些在修煉時生出心魔來。
他心中的不甘愈加強烈。
他不甘放棄《絕情心經》,不甘放棄幾十年的辛苦修煉,也不甘放棄眼前的通天坦途。
於是便參與了鎮壓那魔修的一戰,與眾人一同布下上古陣法,將他深愛的人永永遠遠埋在了地底。
接著他繼任了千秋宮的宮主之位,一切都回到正軌,書中自敘的內容就在這裡戛然而止。
最末一頁是千秋宮覆滅後時人的附錄,以草草幾句話揭出萬俟闊在見到疏璃的第一眼時就已然得知他是魔修,且交代了萬俟闊的結局
千秋宮最後一任宮主萬俟闊,死於走火入魔後的經脈逆施。
究竟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如今再沒有一點蛛絲馬跡可考。慕隱合上書,耳邊響起的是九曜谷地下疏璃一字一頓的質問,他問他,憑什麽那些人為了盡早破除魔障修道飛升,就要他因此失去自由和生命?
現在看著趴在木榻上熟睡的疏璃,他依然想的是那時候疏璃在水晶棺中猛然湊近他時的神情,那人眼裡像是化開了一點濃墨,近乎惡狠狠地盯著他,說他和那些人不一樣,他不能這麽對他。
慕隱沉默地看了疏璃一會兒,將對面床上的被子抱下來,輕輕搭在他肩上。疏璃卻在這個時候醒過來,含糊地輕哼了一聲,睜開眼。
“既然醒了,就回自己房間睡。”
疏璃掀開兜帽,仍是睡意困頓地半闔著眼,柔黑順亮的長發披散開來,右邊臉頰上一道被壓出的紅痕分外顯眼,小聲嘟囔道:“不要。”
慕隱蹙眉,不知道他又要玩什麽花樣。
疏璃伸手碰了一下慕隱的手背,指尖冷得像塊冰,很快縮回來,有些委屈,“我好冷。”
慕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修為高,靈力深厚,因此能忍受負雪峰的萬仞霜雪和徹骨冰寒,疏璃卻不能。在他離開的半個下午,他肯定凍壞了。
可是他一時之間又找不出取暖符來,他從來不用這種東西。
慕隱歎了口氣,“你今晚先睡在這裡。”
“嗯!”疏璃高興起來,抱著被子翻身上了榻。
慕隱身周的靈力快速運轉,漸漸將房中溫度烤得暖融宜人。
夜明珠的光亮暗了下去,滿室寂靜,窗邊透進淡淡的雪光,間或有細碎的粉白色花瓣落在窗台上。
慕隱正盤坐在床上打坐凝神,忽然聽見榻上的人翻了個身,輕聲問他:“慕隱,你不睡覺嗎?”
以往夜晚他與疏璃同處一室時的情況不外乎是疏璃體內疼痛難耐,需要有人照應,疏璃在這種時候一般不會太清醒,所以今天晚上才算是二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睡在同一間房裡。
慕隱淡聲道:“我無需睡眠。”
疏璃恍然,“對哦。”
房中安靜了一會兒,疏璃開口道:“睡覺很舒服的,絕對比你打坐要舒服,你為什麽不試一下呢?”
“習慣了。”
“哦。”
房中再次安靜,過了一會兒,然後疏璃又一次開口:“說不定你也可以習慣睡覺嘛,你——”
慕隱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可以了,我現在就睡。”說罷,拉過一邊的被子,閉上眼。
良久,空氣中響起極輕的一聲笑。
慕隱原本以為他多年沒有像普通人一樣睡過覺,今夜一定會難以入眠。但不知是否因為今天耗費了不少的心神,又或者因為對面榻上那人的呼吸聲太過平穩清淺,他很快就是一陣睡意泛起,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就睡了過去。
……
清晨疏璃醒來時床上已經沒了人影,他披著裘衣摸出殿去,發現外面下著雪,慕隱正在殿前練劍。
山色蒼茫,天地澄淨,漫天大雪中白衣颯颯、翩若驚鴻,劍花挽起千萬道凜冽霜色。
疏璃在殿門口坐下,托著下巴看雪中舞劍的美人。
天底下多的是頗有天賦的人,明明天賦絕佳卻不倚仗並揮霍天賦,反而比平常人更勤勉刻苦的人才最難得。慕隱年紀這麽輕就能有這樣的成就,恐怕沒有人能輕易地隻將原因歸結於他的天賦。
雪山之巔十年如一日的苦寒和冷清,他受了,才變成如今的模樣。
“但我並不想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疏璃垂下眼,輕聲自言自語了一句,再抬眸看見那個收回劍勢、遠遠朝他走來的人影時,他的眼中已經攢出笑意。
皚皚如凜冬山巔落雪,皎皎如長空雲間照月。
負劍的白衣修士一步步走過來,停在疏璃面前,垂眼看疏璃時又顯出一點溫柔來。他微斂的長睫上沾著碎雪,像是因為這一點溫柔而融成了細碎的霧氣,逸散進漆黑沉靜的一雙眼裡。
疏璃彎著眼,笑吟吟地喚他:“大美人。”
意料之中地,美人輕輕蹙眉,卻像是已然習慣了,眼中並沒有多少不悅。
疏璃道:“我餓了。”
“不是帶了吃食?”
疏璃豎起一根食指抵在鼻尖,煞有其事,“我現在是病人,要吃熱食。”
“……”
慕隱將疏璃帶到了負雪殿的廚房,面積極大的一間屋子,也不知道是多少年沒有用過,潔淨且嶄新。
好在有避塵珠在,疏璃不需要清洗廚具。煮菜做飯的原材料他帶了不少,反正芥子袋裡裝得下,負雪峰又是個天然的保鮮冰窖,隨便丟進個冰窟窿裡就能儲存許久,很是方便。
慕隱在灶台下燃起符火,但還是脫不了身——煮粥可以用一以貫之的溫火,炒菜卻不能,火候需要人為控制。
於是一身白衣、高華雅潔不染纖塵的負雪峰峰主被疏璃支使得團團轉,一會兒大火一會兒小火的,偶爾還會被嫌擋了路。他從未做過這些,起初顯得有些笨拙,雪白的廣袖都差點被火燎著一塊。
眼前的魔修卻分外熟練,一心可兼二用,一手拿鏟一手掀蓋,從容不迫遊刃有余,其間還有工夫笑話他。
最後做出來的早餐是兩碗蛋花粥、兩籠四喜蒸餃、一盤蜜粽並三碟爽口小菜,端端正正擺在桌上,看起來普通卻精致,和尋常人吃的沒什麽不同。
疏璃按著慕隱桌邊坐下,把調羹塞進他手裡,語氣又甜又輕快,“快嘗嘗看。”
看著他晶晶亮亮的烏眸,慕隱抿了抿唇,拒絕的話還沒有出口就被咽回去,他遲疑著,舀了杓粥喝下。
入口是微微的燙,軟爛綿滑,鹹香鮮美。
“怎麽樣?”疏璃眨了一下眼。
“……味道很好。”
“是吧,我這麽厲害。”疏璃有些得意,一邊在慕隱對面坐下一邊義正言辭地教訓他,“你們這些正道人士總喜歡辟谷,一邊說什麽不要耽於口腹之欲,一邊盼望實現參天道修長生的欲望——同樣都是欲望,口腹之欲比實現參天道修長生的欲望小太多了吧,憑什麽不能被滿足?”
慕隱見疏璃一本正經振振有詞地說著歪理,眼角掠過一絲淺而淡的笑意。
疏璃沒有錯過他眼角微彎的那一瞬,撐了頭靠在桌上看他,很認真地說:“慕隱,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天天做給你吃。”
慕隱一頓,與疏璃對視幾息,而後移開眼。
“但是,”疏璃拉長了尾音,“你得幫我燒火端盤子外加洗碗。”
慕隱還是沒有作聲。
“呃,”疏璃讓了步,“也可以輪流洗碗的。”
“粥要涼了。”慕隱淡淡地道。
疏璃愣了愣,小聲應了句:“哦。”
就在他低頭喝粥時,聽到對面的人低聲道:“我洗碗。”
疏璃猛地抬起頭看慕隱。
慕隱正神色如常地咽下一口粥,仿佛剛剛那句話不是他所說。
吃過飯後,慕隱就真的綁了袖子站在台邊洗碗,從來只是執劍或握書的手指浸在水中,一根一根宛若白玉雕成,拿起拭碗巾的樣子都好看得像是在調試琴弦。
疏璃靠在旁邊,忽然沒頭沒尾冒出一句:“我後悔了。”
慕隱看他一眼,“後悔什麽?”
“後悔讓你洗碗。”
“怎麽?”
“現下的境況原本是由我來討好你,我應該加倍殷勤才是。”疏璃頗為憂心忡忡,“可是現在讓你乾活,一天兩天還好,萬一時間長了,你不想洗碗了,就將我趕下山去怎麽辦?”
慕隱把洗完的碗碟放好了,解開綁袖的細長錦帶,手指在棉白軟巾上輕輕擦拭,答非所問道:“飯是你做的,我自然不能吃白食。”
“是因為這樣嗎?”
“否則?”
疏璃一路跟著慕隱回房,看他取出《道符記》、朱砂和一疊符紙一一擺在案前,隨後坐下,開始翻閱那本書。
疏璃就托著腮坐在一邊,很是無所事事。
取暖符這種低階符咒對於慕隱來說根本無需耗費心神,只需要在畫符時蘊入一點靈力即可,於是他粗粗地看了幾眼便提起筆開始描畫。
“我想了想,我還是得多討好你一點。”疏璃還是沒有從剛才的話題裡走出來,等慕隱畫完幾張符後,他便這樣說。
慕隱頭都沒有抬一下,坐姿端正,筆下符跡行雲流水,淡淡地道:“據我所知,討好,是投其所好,討其歡喜之意。你並不知我所好,如何討我歡喜?”
“你就如此篤定我不知你所好?”
慕隱神色靜淡,當是默認。
疏璃眨了眨眼,看了慕隱一會兒,忽然飛快湊前去親在他的嘴角,再飛快地回身坐正。
慕隱的手腕驀地頓住,筆尖懸在半空。一滴朱砂落在符紙上,洇成殷紅如血的一小塊髒汙,原本就快畫好的符已然報廢。
疏璃看著他,眉眼彎彎,眸光灼灼,“那你現在可覺得歡喜?”
“……”慕隱抿緊了唇角,似是在忍耐,半晌後忍無可忍擠出兩個字,“不知——”
“不知什麽?”疏璃一歪頭,“不知羞恥?不知檢點?不知輕重?還是不知好歹?”
一連串的問話脫口即出,疏璃又湊近了,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之人,眼睫一眨也不眨,輕而溫熱的氣息落在慕隱臉側,拖出一絲軟甜喉音:“嗯?仙長,到底是不知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救命,我被甜暈了
ps.
負雪殿後的櫻樹是柳映瓊移來的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白頭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