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這個人情顧思南還是欠下了。

　江晟用“有約”拒絕了他。

　顧思南才想起來，江晟原本是要去Y大找人的，是他半路胃痛，江晟不得不照顧他，耽誤了大半天時間。

　江晟拒絕完就要走，又被顧思南攔下來。

　他找護士借了紙筆，低頭認真寫了一張“欠條”，末尾簽上自己名字，遞給江晟，“給你，我不會賴帳的。”

　江晟拿著那張“欠條”，又看向顧思南。

　顧思南把筆還給護士，衝他揚了揚下巴，“收好了，能讓我欠人情的人你還是第一個，你可得好好珍惜它，好好想用來換什麽。”

　江晟注視許久顧思南，半晌折好紙條，放進書包裡。

　“嗯，好。”

　摸了摸耳朵，顧思南又看了眼江晟，他好像從這句“嗯，好”裡聽出了點笑意？

　……錯覺吧？

　出了醫院大門，顧思南攔下一輛出租，拉開車門後招呼江晟，“一起吧，我去一中你去Y大，正好順路。”

　江晟沒拒絕，跟著上了車。

　顧思南吃下的藥藥效已經發作，胃不痛了，又恢復活蹦亂跳的模樣，車裡的汽油味影響不了他，不再會暈車。

　跟司機報了地址後，他就摸出手機當起低頭族。

　陳珂剛剛給他發了不少消息，問他怎麽還沒到，他還沒回。

　沒敢說自己胃病犯了跑了趟醫院，顧思南帶過這個話題，只是說：[馬上就到了，很餓，你先點好菜等我。]

　陳珂幾秒後回復過來：[行。]

　跟陳珂聊完，顧思南切到遊戲界面，打算玩會兒遊戲打發時間，胳膊忽然被碰了下，他疑惑轉頭，對上江晟的目光，“有事？”

　“你剛從醫院出來。”江晟說。

　顧思南沒明白過來，頭頂冒出幾個問號：“？”

　“手機收起來。”

　江晟說，“坐車別看，容易暈車。”

　顧思南差點條件反射回一句“關你屁事”，好在忍住了，否則真的沒良心。

　“好吧，”他收起手機，“看在你今天幫了我的份上，聽你一次。”

　他可不是認慫。

　就是江晟為了照顧他，約會已經遲到那麽久，如果他再作出么蛾子又耽誤人家，就非常過分。

　討厭是討厭。

　感恩也得感恩，這是他做人的原則。

　不能玩手機，顧思南沒事乾，屁，股下就跟有圖釘一樣，動來動去，像個多動症孩童，怎麽坐都不舒服。

　江晟並不受影響，拿著單詞本專注地背單詞，自己一個世界。

　顧思南動了半天，翻來倒去背了好幾遍乘法表，無聊的發慌，終於把主意打到了江晟身上。

　他伸出一根指頭，戳了下江晟胳膊，“喂，背單詞好玩嗎？”

　江晟沒理他。

　顧思南沒放棄，又繼續戳，喊他名字，“江晟。”

　顧思南的指甲很短，修剪得圓潤漂亮，戳起來並不疼，只是有點奇怪。

　江晟微不可聞歎了口氣，轉頭看他。

　“陪我聊天，”顧思南理直氣壯說，“你不讓我玩手機，我無聊。”

　“你想聊什麽？”

　顧思南想到昨晚他沒得到答案的那個問題，又問了一遍，“昨晚那杯奶茶，你怎麽知道我的口味？”

　“論壇。”

　江晟惜字如金。

　顧思南想了下，對哦。

　因為全匿名，他們學校論壇是個寶藏，各種神貼層出不窮，他偶爾也上去轉轉，確實有人整理過他的資料。

　顧思南點點頭，接受了這個答案。

　他又開口，還挺自戀，“神奇，你居然會特地上論壇查我喜歡什麽口味，其實你昨天特別感謝我的吧？”

　江晟沒說話。

　顧思南踩著階梯繼續往上爬，“嗯嗯，你不說我也懂。”

　安靜看著顧思南，見他嘴角揚起，陽光投擲下，眼睛明亮過地過分，江晟眸色微微動了下，片刻就悄然無蹤。

　顧思南沒注意到，換了個話題，又繼續說。

　一中不算遠，十幾分鍾出租車就到了地方。

　顧思南下了車，想了想又扶著車門彎下腰，對江晟揮揮手，“再見啦。”

　說完，他才轉身離開。

　走到跟陳珂約好的餐廳，顧思南推門進去，一眼就找到了人。

　陳珂坐在靠窗的位置，難得沒戴隱形，戴了一副框架眼鏡。

　他穿著一中的製服，白色襯衣挽起，露出一截白皙不失力量的手腕，氣質很溫和，看見顧思南，笑著揮手打了招呼。

　顧思南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上下打量他，“你不熱啊？”

　“熱，”陳珂知道他話裡的意思，解釋道，“下午我要參加辯論賽，得穿正式一些。”

　他給顧思南倒茶水，“你突然過來找我，怎麽了？”

　顧思南喝了口水，說：“有點事。”

　陳珂認識顧思南四年，不算特別很長，但關系很鐵，他比顧思南大一歲半，一直把顧思南當弟弟，各個方面都很照顧。

　“邊吃邊說吧，”他給顧思南裝了一碗飯，“你不是餓了，多吃點。”

　顧思南“嗯”了一聲。

　配著菜吃了半碗飯，顧思南放下筷子，終於組織好語言，“我做了個夢。”

　陳珂不明所以，問：“什麽夢？”

　顧思南抿了下唇，沒說夢見陳珂，隻說：“夢見兩年後高考，我考砸了，被我爸媽強製送出國。”

　“只是夢而已。”陳珂安慰他。

　“可是，我覺得會成真。”

　預知夢太離譜了，沒有絲毫科學依據，他自己到現在都還存在懷疑，更別說告訴陳珂，陳珂也不可能會相信。

　“所以，我想讓你幫我個忙，”顧思南抬頭，看著陳珂，“我想認真讀書了，但我落下太多，你能幫我補課嗎？

　“初中也是你幫我補課，我才能壓線進南城，你的學習方法對我有用。”

　他想過了，如果昨天晚上那個確實是預知夢，那麽只要他從根本上杜絕父母送他出國的可能，那麽意外就可以避免。

　他們會送他出國的契機是高考失利。

　那只要他現在開始讀書，高考考好就可以了。

　陳珂是他的朋友，陳爸爸陳媽媽對他很好，將他當做親兒子對待，他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父愛和母愛，他很感謝他們。

　陳珂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而是伸手要探顧思南額頭。

　“……我沒發燒，沒生病。”

　顧思南有點無語。

　不過轉念一想，也不怪陳珂會吃驚，畢竟他中考前那五個月的惡補，並不是自己想補，而是被陳珂利誘加威逼，雙管齊下才願意補的。

　後面高一又繼續放飛，還放飛地更加徹底，一節課都沒聽過，補過的初中知識都忘得一乾二淨。

　而現在他居然會主動提出來想讀書，想補課，跟奇跡沒兩樣。

　“我就是確定一下。”陳珂收回手。

　斂起驚訝神色，他凝視顧思南，擔心問：“思南，你跟我說實話，發生什麽事了？是你爸媽對你說什麽了嗎？”

　他不信只是一個夢就能讓顧思南改變。

　唯一有可能，就是顧思南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做了什麽。

　“沒，他們都沒聯系過我，”顧思南早就準備好說辭，“是我忽然想起剛中考完那會我爸就曾經跟我提過要送我出國，不過因為你幫我補了課，中考成績還可以，壓線進了南城，南城算是重點中學，他才沒再重提。

　但他有過這個想法，所以如果我高考砸了，他可能真的會把我送出國，我不想去。”

　陳珂聽完，信了七八分。

　何況他原本就希望顧思南能夠好好讀書，不管家庭背景如何，多讀書點總是好的，只是他每次一提起，顧思南不是捂耳朵抗拒聽就是轉移話題。

　叛逆地跟小孩子一樣。

　現在顧思南提出想讀書，他求之不得。

　“好，我幫你補。”陳珂笑起來，“不過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會很辛苦，這次你落下太多了。”

　顧思南眼神堅定，“我不怕。”

　見顧思南真的下了決心，陳珂欣慰地點了點頭。

　顧思南踩著午休結束的鈴聲到的班級，懷裡還抱著陳珂推薦他買的高一基礎練習題。

　許寒陽見他回來，立刻湊上去，“南哥南哥，我剛才聽說了一件大事。”

　說著，他又瞅見顧思南剛堆在桌上的五六本習題冊，腦袋卡殼了下，一臉懵逼，“南哥，你哪來這麽多習題集？”

　“我買的，要做。”顧思南拉開椅子坐下，抽出來一本，翻開第一頁，又從桌肚裡找出來一支筆。

　許寒陽嘴巴張成“0”型，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才說：“南哥，你早上不是還說死也不會讀書嗎？”

　雖然直接打臉了自己說的話，但顧思南臉皮夠厚。

　“我說過嗎？”

　許寒陽：“……”

　許寒陽非常篤定，“說過。”

　顧思南無辜地眨了眨眼，“哦，那一定是你聽錯了。”

　他拍拍許寒陽肩膀，語重心長，“年紀輕輕就耳背加記性不好，你辛苦了，乖，記得去看醫生，不能忌醫。”

　許寒陽難以置信地看著顧思南，還想說話，顧思南打斷他，轉移話題問：“你剛才說什麽大事？”

　“啊，對。”

　許寒陽一拍腦袋，想起來自己原本要說的事，“午休的時候我去辦公室，聽到段長跟我們班主任講話，提到江晟，江晟要轉到我們班了！”

　顧思南愣住，下一秒他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江晟要轉到我們班了。”許寒陽一字不差地重複一遍。

　話音落下，他就看見江晟抬著桌椅出現在後門，他戳了戳顧思南的肩膀，示意他轉頭，“他已經來了。”

　顧思南懵懵地轉頭。

　江晟已經走進來，在他身邊的空位放下桌椅，垂下眸跟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