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南沒客氣,接過來打開喝了口。
他回頭,衝江晟晃了晃罐子,“你怎麽知道我需要?”
“注意到了。”江晟的視線掃過他的眼尾,還有點濕潤,是過於困倦產生的生理反應,“去洗把臉吧。”
“不想動,”顧思南側身坐著,背後靠著牆,整個人懶懶散散的,“給咖啡點時間,要相信它,上課就不困了。”
江晟:“……”
看著江晟無語的表情,顧思南笑了出來。他戳了兩下江晟的手臂,眉眼彎彎的,“你表情越來越豐富了,你知道嗎?”
江晟回了他一句,“你越來越幼稚了,你知道嗎?”
顧思南張了張嘴,剛想說話,許寒陽忽然從旁邊幽幽插進來一句,“你們都很幼稚,你們知道嗎?”
顧思南:“……”
他跟江晟對視,幾秒後先笑開,“不玩了,打住。”
又看許寒陽,見他大汗淋漓的,從桌肚裡掏了包紙巾出來丟給他,“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一回來就聽到你們拌嘴。”
一口氣用掉大半包紙巾,許寒陽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感歎說:“南哥,你這個位置好,空調對著吹。”
踢了踢他的椅子,顧思南說:“你小心感冒了。”
“不會,我就吹一會兒,”許寒陽上下瞅他,認真說:“與其擔心我,南哥,其實你才比較容易感冒,你那身體素質,這麽直吹很危險。”
“……”顧思南直接踹了他一腳。
好的不靈,壞的靈。第二節 課,顧思南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真的覺得不舒服起來。
他深深覺得,進入八月份,自己就開始走水逆。
八月初高燒,把自己燒到醫院,肺炎躺了一個星期;開學以後又是被籃球砸,又是預知夢失眠,還犯胃病。
現在,距離胃痛才過去幾天,他就又病了。
感冒。
真被許寒陽說中了,教室空調吹的。
一下課,顧思南就昏昏欲睡趴在桌上,四肢軟綿綿的,半點不想動。
不斷有人過來跟他說話,耳邊聲音嗡嗡的,他沒聽清楚,隻記得隨口應了幾個字,然後他們就走了。
沒抬頭,顧思南蹭了蹭自己手臂,換了個姿勢繼續趴著,太陽穴疼得突突跳,身體哪哪都不舒服。
“顧思南。”耳邊突然又傳來聲音,喊他的名字,嗓音很熟悉。
他動了動,抬起頭,看見了江晟的臉。
“怎麽了?”鼻音很重。
看著顧思南非常差的臉色,江晟皺眉,“你病了?”
“好像有點感冒。”顧思南下意識蜷了下身體,覺得有點冷。
江晟眉頭皺得更深了些,他轉身朝郝驍走,彎腰跟他說了幾句話,郝驍看過來,點點頭。
沒多久,空調關了。
放在桌肚裡的手機震了幾下,顧思南拿出來看了眼。
是班級群。
郝驍在群裡說話,說他病了,要關空調,大家忍耐一下。
大家很快回復,統一的讚同和沒關系。
顧思南沉默了幾秒,暈著腦袋打字。
[顧思南]:謝謝。
發完,他就摁滅屏幕,重新塞回抽屜裡。
江晟已經又回到他身邊。
顧思南還沒來得及說話,江晟就隔著他,伸手把他身後的窗戶開了,冷氣迅速被進來的熱氣吹散,教室溫度瞬間上來。
“還冷嗎?”江晟低頭看他。
顧思南小幅度地搖了下頭,“不了。”
“有發燒嗎?”江晟又問。
顧思南聽完,自己摸了摸額頭,他的手是熱的,感受不出來,於是抬眸望向江晟,眼神莫名多了絲委屈,“不知道。”
“我試試。”江晟說完,就伸出手,手背碰到顧思南額頭。
他抿了下唇,“有點燙,應該低燒了。”
“哦。”顧思南垂下眼,沒什麽精神。他又趴回去,臉埋進胳膊裡,聲音被擋著,有點悶,“我睡會兒。”
“別睡,去醫務室給醫生看看,拿點藥。”江晟把他搖起來。
大概是生病了,顧思南嬌氣起來,語氣軟了很多,“不要,頭疼,還暈,走不動。”
“那南哥我背你去吧。”許寒陽去了趟廁所,剛回來,他很擔心,“別像之前,又燒成肺炎。”
李栞、祁明盛和郝驍也圍過來,跟著勸,“對啊,你本來才剛好沒多久。”
“那次是肺炎引起發熱,不是燒成肺炎,我現在只是受涼了,怎麽會肺炎,”顧思南仍然不肯動,“你們別吵我,要上課了,各回各位去。”
知道顧思南之前就燒到住院,又見他完全不聽勸,不肯去醫務室,江晟沒再說話,直接動了手。
他握著顧思南的手臂,將人從座位拉起來。
顧思南根本沒反應過來,還是懵的。
他回過神:“……”
顧思南想抗議,手掙扎了半天,但江晟握著他的手很用力,怎麽都甩不開。
抬起頭,他跟江晟視線對在一起。
江晟大概真的生氣了,冷下臉,鋒利的眉眼襯得他的眸色更深,唇角抿平成了一條線。
莫名的,顧思南有些怵,拒絕的話有些說不出來。
他忍不住回想過去跟江晟劍拔弩張的幾次,好像都沒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去行了吧。”顧思南選擇退一步。
江晟的臉色好了點。
許寒陽聽到這裡,要蹲下背人。
“不用,”江晟阻止他,說,“他自己走。”
顧思南也不好意思讓人背,那他的臉就不要了,全校都會知道他嬌氣柔弱,去趟醫務室都要別人背。
“我自己能走。”他怕了下許寒陽的肩膀。
“也行,那我扶你去。”許寒陽說著,就要過來摻顧思南。
卻被江晟不動聲色擋了。
“我帶他去。”
許寒陽又看顧思南,顧思南蔫蔫的,根本不想說話。
他想了想,點點頭,“南哥就拜托你了。”
江晟轉頭,對郝驍說:“幫我們請假。”
郝驍頷首,“嗯。”
“走吧。”江晟對顧思南說。
顧思南“哦”了一聲,乖巧走在他身邊。兩人並肩,出了教室。
醫務室在花房旁邊的行政樓一樓,那邊是學校最安靜的地方之一,學生鮮少往那邊走。
顧思南不舒服,走得不快,江晟隨著他的步調,也走得很慢。
他們沿著石板路慢慢地走,兩邊是鬱鬱蔥蔥的樹,往前有一顆三角梅樹,它有不少年頭了,長得高大。
現在並不是花期,只有綠葉隨著微風搖擺。
“你其實不用跟著來。”顧思南忽然開口。
江晟說:“不放心。”
顧思南噎了一下,“有什麽不放心的,就是感冒而已,最多再加個低燒,我之前高燒,還在外面活蹦亂跳到半……”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意識到自己說多了,用余光瞥了下江晟。
江晟神色又冷下來。
讓你多嘴!
顧思南在心裡罵自己。
安靜了好一會兒,顧思南才重新開口,他的聲音有些輕,“對我來說,生病了,難受了,忍一忍就過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奶奶過世以後,他一直一個人住。
生病了並沒有人可以陪,他從來都是蜷在被窩裡睡一覺,醒過來,也就好了。
他不習慣依賴。
因為一旦習慣了,再回到一個人,會特別難受。
沒有人,可以陪他一輩子。
江晟轉過頭,看了看顧思南。
而後他伸出手,放到顧思南的頭上,很輕地摸了摸。
“以後,不用忍了。”
察覺到頭上傳來的觸感,顧思南呆滯了一瞬,隨後耳邊傳來的江晟溫和下來的聲線,他心裡微微動了下。
可很快,又回歸沉靜。
顧思南沒回應,江晟也沒再說話。
他又看了會兒顧思南,垂下眼睛,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