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原本以為會是破冰的會面, 最後以薑連成和林限的撕破臉告終。
圓桌會議最後,林限放出了狠話,“從今天起, 這是我和薑氏之間的事情, 你們誰都不準插手,否則別怪我誤傷。”
薑連成對林限的生拉硬拽徹底激怒了林限,多少年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棋逢敵手的感覺了!
枯朽的血液因為薑連成的挑釁開始沸騰起來, 他盯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折斷他高傲的頭顱和尖銳的利爪。
他已經迫不及待看到他跪在自己面前搖尾乞憐了。
一場會面, 一場宣戰。
林限撂下狠話後, 也沒閑著。
他想撬了薑氏。
但撬不撬不是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說了算的, 薑氏這些年勢頭很猛, 前段時間的商戰打下來,他雖然比林氏弱上那麽一點,但損失並沒有到了填不上窟窿的地步。
莊氏和安氏已經嗅到了薑林兩家的不對勁, 本來正是騎虎難下之時。現在林限先松了口,他們立刻後撤把轉圈交給了他們兩家, 沒再繼續插手。
開玩笑, 短短幾個月的胡攪蠻纏已經讓他們有些招架不住, 這時候再摻和進來, 不是找死嗎?
莊儒生和莊儒君有些無奈, 他們的弟弟和薑連成牽扯不清,自己的弟弟這些年又蒙受薑連成的照顧。他們也想幫忙, 可最後卻被莊姚阻止了。
莊姚的手機號碼依舊被薑連成拉黑著, 莊姚回國之後在家裡休息了兩天,開始了日常的營業工作。薑連成自從去了柏林後依舊沒有回來, 他雖然人沒有回來,但已經收回了集團控制權。
看著翻雲覆雨的股市和薑連成這些天的動作,莊姚有些擔心。
可就算是黃瑩凝都能聯系上的薑連成,莊姚現在卻抓不住了。
明明曾經是最親愛的彼此,薑連成卻在最危險的時候,將自己徹底推開了。
莊姚看著擺在面前的一摞摞紅本本和一些文件,咬著的嘴唇差點沁出血來。
這是之前薑連成送給自己的別墅房產證,還有一些是這幾天薑連成的代理律師過來交接給自己的不動產和動產轉讓協議。
薑連成在想什麽?這是打算和林限同歸於盡,給自己留下了這一堆遺產?
見莊姚把嘴皮子都快被自己磨破了,莊儒君嚇得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許久,莊儒君才硬著頭皮說:“姚姚,呃,有道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薑連成那個狗東西不要你,是他眼瞎。”
莊姚自打回到家,他就沒見莊姚和薑連成通過電話,再加上這幾天薑連成的律師來給了莊姚這一堆東西。
想讓他不往那方面想都不行。
莊姚“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
莊儒君被莊姚嚇了一跳,“什麽?”
“他不是不要我了,”莊姚冷笑了一聲,“他想留我在身邊,都想到了留著我的屍體,又怎麽會放棄我。”
莊儒君有些搞不懂了:“那他為什麽又是拉黑你又是給你分手費?”
莊姚斜眼睨了那一堆財產,一臉的嫌棄:“那不是分手費,那是遺產分割。他在那場視頻會議裡故意激怒林限,不是因為他的猖狂,而是為了把你們兩家剝出來,好把戰場留給他們兩家。他給我們找了後路,也給我留了一條後路。呵,別看他跟林限說話的時候那麽硬氣,誰知道他當時有多心虛,要不然之後也不會陸陸續續給我這麽多財產,生怕自己敗了,沒法養活我。”
莊儒君似乎是明白了,又似乎不太明白:“那他為什麽非要招惹林家?”
如果是以前,莊姚也會奇怪薑連成為什麽會招惹林家,可當他從薑連成的表哥梁博士那裡知道真相後,一切問題都解開了。怎麽會不去招惹林家呢?不光是薑連成啊,就連薑易天也想招惹林家吧?
薑連成的外公外婆,還有薑易天的愛人不都是因為林家而死嗎?
或許這場兩家對戰,根本就是薑易天和薑連成商量好的。
薑連成是個瘋子,薑易天也不是什麽正常人。
兩個瘋子發起瘋來,可是什麽都敢做的出來的。
在視頻會議裡,他看到了薑連成眼中的瘋狂和決絕。那是他從來沒見過的眼神,他的眼中像一團黑色的迷霧,黑暗吞噬了所有。
不是危言聳聽,莊姚甚至敢肯定,如果不是還有林限沒有解決,薑連成下一秒或許都會毫不留情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到底怎麽了?!
跟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記憶有關嗎?還是跟什麽有關?
他從梁博士那裡知道了薑連成的過往,可又沒有完全知道他的過往。
這幾天腦海中時不時就會浮現出前世薑連成跪在自己墳前絕望頹然的表情,這幾天他的內心完全被恐懼和無助所佔據。
為什麽?明明重活一輩子,他好像是改變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
上輩子自己離開了薑連成,起碼薑連成安安穩穩度過了三年。可這次為什麽他和薑連成一直好好的,卻反而好像加重了薑連成的病情。
不,老天爺讓他重新回到過去,絕不會給他這樣的結局,一定還有什麽是他可以做的。
莊姚看了莊儒君一眼,“哥,我想去個地方。”
莊姚這些天已經漸漸從鏡頭退出,因為莊家和薑家放了話,狗仔也再也沒有敢來偷拍他的,所以莊姚這段時間的行程一直很隱蔽,也不會擔心被什麽狗仔拍到。
莊儒君點頭:“好,我陪你去,你去哪?”
莊姚打開手機備忘錄,給莊儒君指了個地方,“去這裡,S市第三精神病醫院。”
莊儒君看到這個名字稍稍一愣,這個地方他有所耳聞。這個地方並不是什麽好地方,聽說很多精神犯罪的病人都被放到了這裡強製治療。
他猶豫了一下,可看到莊姚堅定的眼神,到了嘴邊的疑問又吞了回去,“好,我帶你去。”
一個小時後,S市郊區,S市第三精神病醫院。
梁博士作為薑連成母親的家屬,早就和醫院打了招呼,如果有一個叫莊姚的來看望病人就讓他們見面。所以醫院方並沒有作過多阻攔,莊姚經過了層層登記安檢,終於見到了薑連成的母親。
因為是特殊病人,莊姚的探望時間只有半個小時,而且還是醫護人員的陪同之下。
透過窗戶,莊姚終於看到了薑連成的母親——梁冰。
莊姚在照片中看到過薑連成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面前的女人已經沒有了照片裡的年輕,隻依稀能從她的五官辨認出她曾經的美麗。
她曾經圓潤的鵝蛋臉凹陷下去,露出了鋒利的顴骨,曾經溫柔蜿蜒的頭髮因為方便打理被剪成了齊耳短發。
女人骨瘦如柴,臉色蠟黃,身上穿了件洗到發白的病號服。
莊姚皺眉:“她為什麽這個瘦?是吃不飽嗎?”
大夫擔心莊姚是來興師問罪的,忙解釋道:“病人的家屬每年都會給她送很多物品和錢,我們也是嘗試著給她加餐,可她要麽吐出來、要麽乾脆絕食。”
莊姚問大夫的時候眼睛一直在盯著女人看。
女人坐在病號床上,自始至終沒有看向門口,她仿若無人地盯著直勾勾盯著床位,嘴裡一直嘀嘀咕咕,念念有詞。
莊姚又問:“她家人經常來看她嗎?”
大夫有些年歲了,他是梁冰的主治醫生。
他想了想後歎了口氣,搖搖頭:“這個女人來這裡已經有二十個年頭了,既然你是梁博士的朋友,應該也知道她是因為什麽事情進來的。好好的一個家,一個死了一個瘋了還有個小的去了孤兒院,誰會來看她?那時候都是用的政府專項資金,那些年她瘋的有些厲害,動不動就自殺。”
“那之後過了大概六七年吧,醫院裡突然收到了一筆錢,是從外面郵寄過來的。信封上只寫了梁冰的醫藥費,也沒署名什麽的。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梁冰,之後啊,梁冰的病情就好了很多。”
大夫陷入了回憶,“後來又過了幾年,有個又高又帥的男人來到了這裡。那個男人來的時候還挺誇張的,帶著一個能遮住半張臉的墨鏡和大口罩。我不怎麽追星,也不認識什麽電影明星,倒是那些小護士尖叫著叫什麽影帝,我才知道,原來這就是薑連成。再之後他來看了梁冰,我才知道,他是梁冰的兒子。那些錢啊什麽的也都是他郵寄過來的。”
“薑連成當時見了一會兒梁冰,說了幾句話,又在她那兒坐了一會兒。我記得時間挺短的,可能只有十幾分鍾吧,薑連成就匆匆離開了。從那兒之後啊,梁冰的病情又好了很多。本來不喜歡打扮的她也開始每天認真打扮,經常拉著我跟我說怕兒子來的時候看到她一副亂糟糟的樣子。”
“那些護士呢,自從知道原來梁冰是薑連成的母親後對梁冰就格外照顧。我也是打心眼裡替她高興,盤算著呀,看梁冰這個樣子,看那個沒過幾年就能出院了。兒子又這麽有出息,梁冰有這麽個依靠,以後肯定能安度晚年。可是沒過幾年,事情就急轉而下。”
“薑連成最後一次來看梁冰是在七年前,當時因為梁冰的病情已經好了很多,我們就讓他們母子單獨見的面。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薑連成走後,梁冰突然發了病。從那時候開始,梁冰的病情又開始反覆無常。而之後沒過多久,我們就從新聞上看到了薑連成息影的消息。”
“從那之後,我們還是會每年收到薑連成的東西,可是人卻再也沒有來過。薑連成沒來,倒是他的表哥梁博士一兩年會來一次。梁博士是心理學界的翹楚,我們都很尊敬他,梁博士每次來都會和梁冰聊聊天。”
莊姚咀嚼著大夫的話,七年前?又是七年前。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一年發生了。
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莊姚:“七年前還有別人來看過阿姨嗎?”
大夫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可很快他突然想起了什麽,又點點頭,“是有那麽一個人,一個年級挺大的老人,來見了梁冰。”
莊姚眼睛一亮,“那個老人叫什麽,是不是姓薑?”
大夫歎了口氣,“時間太久了,記不住了,不過我那裡我記錄。”
大夫看向跟在身邊的護士,“小黃,你去電腦裡找找七年前的登記記錄,看看都有誰來看過梁冰。”
小護士點點頭就像隻小兔子飛快地跑了。
莊姚走到女人面前,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在女人的盡頭,只出了了一些白樺樹,再也沒有其他的。白樺樹上時不時落上三兩隻麻雀,嘰嘰喳喳地。
莊姚湊近了去聽她在說什麽,就聽到她在哼著“樹上的鳥兒成雙帶~”
簡簡單單的一首歌,卻被唱的五音不全。
莊姚有些想笑,他問醫生,“我能問她幾個問題嗎?”
大夫點點頭,“她現在情緒比較穩定,但是別問太刺激性的問題。”
莊姚拿了個板凳在拉到了梁冰面前。
聽到拉板凳的聲音,梁冰似乎才發現房間裡多了些人,吝嗇地將目光投給了莊姚。
莊姚也終於看到了梁冰的眼睛,也是愣了一下。
梁冰的眼睛和薑連成太像了,他將手拿到自己面前,浮空蓋住梁冰的眼睛之下,隻留出了梁冰的眼睛。
那一刻,他仿佛以為薑連成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們兩人不僅是眼睛的形狀像,就連眼睛裡麵包含的落寞和無助瘋狂都是那麽相似。
看到梁冰的一刹那,莊姚知道自己來對了地方。
眼眶不知怎麽的,突然就酸澀難忍。
莊儒君看著莊姚突然泛紅的眼眶,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焦急地問道:“姚姚,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本來漠然的梁冰聽到“姚姚”這兩個字,混沌的雙眼突然怔愣了那麽一下。
莊姚沒有漏掉她的變化,篤定道:“梁博士是不是跟你提過我。”
他不是用的疑問句,而是用的肯定句。
他是七年前才認識的薑連成,薑連成從七年前就沒有來過,可梁冰的表現卻仿佛知道他一樣。
梁冰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嗯。”
梁冰是間歇性精神疾病,現在不是她發病的時候,本身人也比較清醒。
終於和薑連成的母親對上了話,可也就是這一瞬間,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反而讓莊姚不知道從何開始說起。他看看梁冰,又看看身後的莊儒君和門口的大夫,有些欲言又止。
莊儒君大概明白了什麽,他給了大夫一個眼神,“姚姚,我們出去等著,有什麽話趕緊問。”
原本疑惑莊姚為什麽來到這裡,可知道他是來看薑連成的母親後他就明白了。
薑連成的事情在業內不算什麽秘密,當年的薑家大少爺逃婚那事鬧得挺轟動的,就算不想知道都難。再到了後來薑大少爺帶著他妻子去了鄉下之後便渺無音訊。
後來聽說薑連成從孤兒院出來的,他們也只是一度以為薑連成的父母都死了,卻沒想到他母親好好地活著。
看莊姚這樣子似乎有事情要問梁冰,只是礙於身邊有人。
把大夫帶出病房關上了房門,大夫還不放心,從門口的玻璃處一直盯著裡邊,生怕梁冰有什麽閃失。
莊儒君也透過玻璃看進去,只看到莊姚的嘴巴在動,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梁冰也只是愣了一下,就很快鎮定了下來。
莊姚組織了一下語言,沒有提問,只是開始說自己的推測,“七年前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如果我沒有猜錯,七年前應該是個轉折點吧。”
梁冰抿著唇,沒有說話。
跑去查資料的小護士已經跑回來了,她把當時的來訪記錄打印了出來,“張大夫,神了,莊姚說的沒錯,當時有個叫薑源的人來看過病人。”
張大夫拿過來訪記錄看了看,就在薑連成來訪前的一周,這個叫薑源的男人來看過梁冰。
病房內,莊姚還在說著自己的推測:“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來,事情好像就說的通了。七年前,薑老的二兒子,也就是薑易天的愛人突然在一場大火中無緣無故去世。七年前,薑老來找過你。也是七年前,薑連成突然對外宣布息影。那麽我現在做一個大膽的猜測,或許七年前,原本薑連成原本就打算息影了,而且他也許諾過你要帶你出院。薑連成那些時間經常來看你,而我也聽大夫說了,那段時間你悉心打扮。你並不反感薑連成,反而期盼著他的到來。”
“你可能也知道自己那些年做過很多對不起薑連成的事情,想過出去後好好彌補他。總之那段時間,不管是幻想中還是在現實中,一切都是美好的。就在薑連成實現承諾,打算帶你離開時。薑老先他一步來見了你,薑老可能用你的黑歷史要挾了你,也可能打了感情牌,亦或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總而言之,你再一次拋棄了薑連成,你毀約了。”
梁冰眼神閃爍,表情中帶著恐懼和哀傷。
“不管是你真犯病還是裝病,那一次你們不歡而散,薑連成被你傷透了心,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而你為什麽一定要趕走薑連成呢?是不是薑老爺子說了什麽?我聯系了後面發生的事情,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或許他說的內容是,薑連成將來是要繼承薑家所有的一切的,可如果讓外界知道他有一個殺人犯的母親,而且這個殺人犯殺的不是別人,還是他的父親時,薑連成這輩子都會名不正言不順。”
梁冰的身體已經開始戰栗,卻還是緊緊咬著牙。雖然有些恍惚,卻並沒有犯病。
大夫在門外看的心驚膽戰,總覺得裡面在說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莊姚見梁冰沒有反駁自己,繼續往下說,“你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是在保護薑連成,對他惡言相向,逼他離開,是嗎?”
說了這麽久,莊姚頭一次發問。
梁冰猶豫了很久,終於僵硬地點了點頭,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個字:“是。”
莊姚冷笑了一聲,聲音裡有些怨恨,“你的好意,卻是險些壓垮薑連成的最後一根稻草。”
莊姚這次回來後纏了黃瑩凝很久,黃瑩凝熬不住莊姚的死纏爛打,終於透露了七年前的一些秘辛。當年薑連成息影后本來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給黃瑩凝打了通電話,告訴黃瑩凝他的人生即將落幕,以後永遠不會再見了,祝她前程似錦。
當時黃瑩凝嚇了一跳,四處找他。
等找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好好地呆在醫院,只是身邊多了一個莊姚。
當時聽到黃瑩凝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莊姚後頸一陣發冷。
如果,如果那一天薑連成沒有遇見自己,他可能真的已經不在了。他那時候一定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給黃瑩凝打得那個電話!
而這一切,可能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那一天,是七年前的六月十七,他記得清清楚楚。
莊姚盯著梁冰,“你還記得,你最後一次見薑連成是幾月幾號嗎?”
梁冰面露難堪,“那天是我的生日,七年前的六月十七,他一早來接我,打算帶我出去慶祝重生。”
莊姚眼中已是猩紅,他狠狠攥緊,拳頭攥的發白後後又開始通紅,才忍住了沒有動手。
六月十七早上來見了梁冰,中午給黃瑩凝打的電話,下午遇見的自己。
許久,莊姚壓下胸中的憤懣,咬著牙問道:“你到底跟薑連成說了什麽?!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話,薑連成差點就沒有了明天!你知道薑連成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嗎?!你意氣用事下的行凶,卻讓他成為了孤兒。你以為他在孤兒院過的是什麽日子?!他從小在你們的這麽折磨之下成長,之後到了孤兒院又受到非人的待遇,可就算是那樣他都沒有長歪啊。他心裡還是記掛著你,他從來就沒想過成名,也不想成名,他從一開始的心願就很簡單,只是想帶你出去!薑連成到底是多麽溫柔的一個人啊,你知道嗎?!那麽多年,那麽多磨難,他還是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梁冰的眼睛開始泛紅,她捂著臉無助地哭泣,“我告訴他……我告訴他,以後別再來找我。我恨透了你和你爸爸,你們兩個就是兩個惡魔,來折磨報復我的。我從來沒愛過你,從來沒把你當成我的孩子。當年如果有力氣,我說不定會連你也一塊殺了。我,我還說,你的出生就是錯誤,你就是個吸血的怪物,是不被祝福的存在,所有人都不希望見到你。”
她一邊哭一邊給自己開脫,“可是,可是我這些話都是違心的啊。他那麽想帶我出去,我如果不給他下一劑猛藥,他還會來找我的,他有那麽輝煌的似錦前程,我已經毀了他一次了,我不能再毀了他第二次。”
莊姚渾身戰栗,梁冰每說一句話,他的戰栗就加重一分。他恨不得衝上前狠狠地揍死眼前這個女人。
惡語傷人六月寒!
更何況是自己最親的親人的惡語!
天知道莊姚是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沒有將拳頭揮向眼前這個女人!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一拳狠狠錘在了牆上。
潔白的牆面上,頓時沾上了一灘血紅。
梁冰嚇了一跳,扶著床向後退了幾下。
門外的大夫已經嚇傻了,嚇得往裡面衝。可隨即就被莊儒君堵在了門口,“張大夫,再等等。你看,梁冰雖然激動,但是還沒犯病,所以話題應該是還在他們可以控制的范圍內。”
莊儒君往內門看著,他眼睛緊緊盯著莊姚滲血的手背,心也跟著抽抽。
他也想進去啊,可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姚姚還沒問道自己想要的事情,他絕對不能讓他們進去。就算心疼,也要忍著!
莊姚用吃人的眼神死死盯著梁冰,“錢錢錢,前程前程。阿姨,在你眼裡,是不是金錢和權勢才是衡量一切的標準?薑連成對你掏心掏肺,你對他如此惡言相向,最後還自詡是為他好?你可真是不要臉啊。”
梁冰從沒想過會被一個小輩這麽指著鼻子罵。
因為是薑連成母親的緣故,這家醫院裡的所有人都很照顧她,她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
梁冰有些不甘,“難道不是嗎?!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沒有錢的難處。當年我也以為愛情可以戰勝一切,我跟著薑易宇義無反顧地離開上海去了鄉下!可是結果呢,我們處處碰壁,缺衣少食。就連路邊賣茶葉蛋的大爺都可以瞧不起我!錢不是萬能的,可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錢和權勢可以買來尊嚴,可以買來地位!我的這一輩子已經毀了,我兒子既然有機會做人上人,那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再在所不辭。薑老爺子答應過我,只要我不離開這裡,就扶連成上位,當薑氏的掌舵人,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置?!那本來就是他爸爸的東西,現在他重新拿回來,有什麽不對?!我為了他的前程放棄了自由,我為了讓他成為人上人可以不惜和他撕破臉,我做得一切都是為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