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打算讓你學會跳高，並且拿一個有參與感的分數，拿第一這種事情太有壓力了，沒必要讓你一個初學者擔上這個壓力。”郜柏歆後來又說了一句。

　“但比賽不就是為了贏嗎？如果不爭輸贏，就沒有努力的必要了。”童漠仍有些不理解。

　“比賽交給我就行了，我答應讓你參加，從來都不是因為想讓你贏。”郜柏歆這麽說。

　換做其他人，可能就要因為郜柏歆話語裡的貶低而生氣了。

　但童漠在體育方面比較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郜柏歆並不是在貶低他，而是說了個事實。

　“不是為了讓我贏，那是為了什麽呢？”他悶悶地問。

　“當然是為了讓你開心啊，”郜柏歆看傻子一般地看著他，“傻瓜。”

　童漠：？

　他這麽辛苦地從零開始學習跳高，竟然只是為了讓自己開心。

　這個邏輯連童漠這個學霸都沒能夠理清。

　童漠一開始的起跳並不順利。

　他觀看過郜柏歆的很多次示范，從一開始他看到郜柏歆輕輕躍起時仍會心跳加速，到後來他隻認真盯著郜柏歆的起跳動作。

　但真正到了他自己上場，他才發現跳起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很多次跑到墊子前卻忘了該抬哪一條腿，或者根本沒有跳起來的勇氣。

　他以為自己應該算得上勇敢了，但在自己完全陌生的領域裡，沒有一件事是簡單的。

　郜柏歆最後站在了墊子旁邊，伸出手示意他：“別怕，你如果摔下來了，我會接住你。”

　童漠怕的其實不是摔下來，而是跳起的時候所有未知的部分。

　但是不知為什麽，聽了郜柏的這句話，他心裡的確安穩了不少。

　在童漠繼續訓練的時候，郜柏歆的聲音一直在他耳邊提醒：“如果覺得跑到墊子上難以起跳，可以在助跑步數上再增加幾步，直到你的慣性足夠能讓你跳起來。”

　“用你的非慣用腳起跳，身體盡量放松，跳起來的時候將身體調整方向，直到轉體180度。”

　“背朝向墊子，這一點千萬不要忘記。”

　“先不要注意橫杆的位置，讓自己先成功落在墊子上。”

　“落下的時候記住先背部著地，重心不要放在頭部，保護好自己。”

　郜柏歆反覆強調的是他要保護自己，這反而讓他對跳的高度不那麽有壓力。

　童漠試了幾次，終於能夠成功跳起來了。

　他感覺身體浮在天空一瞬，又飛快地下墜，在這期間他緊閉著眼睛，根本無法去看橫杆的位置，更不要說準確越過橫杆的高度。

　他聽到空氣中有些細碎的聲音響過，卻不敢分辨究竟發生了什麽。

　童漠跳起來的時候，郜柏歆馬上走到了墊子的另一側，手臂擋在墊子側邊，直到童漠平穩地落在墊子上，他才松一口氣。

　童漠跳完之後，緊閉的眼睛甫一睜開，最先看到的便是郜柏歆的臉。

　他握住郜柏歆伸過來的手，讓郜柏歆把自己拉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掉落在墊子上的橫杆，剛剛他聽到的聲音恐怕就是橫杆落地的聲音。

　他一定是碰到橫杆了，才會讓橫杆掉落了下來。

　童漠不免有些鬱悶，他跳出來的高度恐怕連一米六都不到，否則不會碰到橫杆。

　當初他又是哪來的自信覺得郜柏歆給自己定的目標太低了呢？

　但郜柏歆跟他的看法完全不一樣。

　盡管童漠認為自己跳得很糟糕，郜柏歆卻仍能對他屢屢表揚。

　“你的彈跳力很不錯，你發現了麽？”郜柏歆說，“第一次跳就能跳到這麽高已經非常不錯了，你再好好訓練一下彈跳力，一定能跳得更高。”

　“但是我剛剛不是沒有過杆嗎？”童漠皺著眉頭。

　“那不重要。”郜柏歆卻這麽說。

　童漠覺得郜柏歆一定又在逗他了。

　但郜柏歆緊接著又說：“等你能夠熟練跳出想要的高度，橫杆在哪兒根本不重要，你也不需要刻意去注意它的存在。”

　童漠在訓練過後思考了很久郜柏歆的這番話，他覺得，郜柏歆說的是有道理的。

　“回家之後，如果有時間，你可以增加腿部負重訓練，綁上沙袋，或者在腳上放一本厚一點的書，習慣了負重走路或跑步之後，你的腳會變得更輕盈，跳起來的時候也就會更容易一些。”

　這天的訓練結束，郜柏歆這麽說了一句。

　童漠馬上點頭，默默記在了心裡。

　他記得家裡是有沙袋的，雖然之前從來沒有運用在運動上，但現在能派上用場了。

　童漠回到家就開始滿屋子找沙袋。

　在小腿上綁好沙袋之後，他再根據郜柏歆教的方法，在家中地板上進行彈跳訓練。

　一開始他做一兩組練習就會覺得喘不上氣，需要坐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

　後來他做上十組也不會太費勁，甚至還能拿著書一邊看一邊練。

　經過一星期的訓練，他走跳的時候都感覺自己的身體輕盈了起來，練習的時候也輕易跳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實際上，他練完這一星期，也剛剛隻成功跳過一米六五的高度而已。

　“可能真的只能拿個參與獎了。”童漠很惋惜地說。

　“拿獎很重要嗎？”郜柏歆看著他。

　“不是拿獎重要，”童漠搖了搖頭，“是不讓自己和在乎自己的人失望很重要。”

　郜柏歆毫不猶豫地說：“如果你擔心我會失望，那你可以放心了，我不會因為你沒有拿到名次而對你失望。”

　童漠雖然很謝謝郜柏歆的安慰，但總覺得這句話有哪裡不太對勁。

　他說了他在乎的人是郜柏歆了嗎？

　“不如這樣吧，”郜柏歆又說，“可能你還需要一點激勵，讓你更能發揮出你的潛能。”

　童漠看著他沒說話。

　他總覺得郜柏歆又要語出驚人了。

　“如果你拿到名次，不論第幾名，”郜柏歆說，“我都送給你一個獎品，怎麽樣？”

　“什麽獎品？”童漠問。

　“到時候再揭曉，”郜柏歆勾起唇角，“我覺得你會喜歡的。”

　童漠對郜柏歆的獎品其實不怎麽期待。

　他原本是這麽以為的。

　但是聽了郜柏歆這句話之後，他明顯地比之前還要更用功了些。

　仿佛的確從中獲取了一些他也說不清楚的動力。

　童漠繼續在家裡練習負重抬腿，在家中的台階上反覆地跳上跳下。

　練習得過於投入，他連家裡的大門被人用鑰匙打開了都沒能發現。

　林叔打開了他家的門，一邁進來就看到了正蹲在地上用蛙跳的姿勢往書房的台階跳過去的童漠。

　林叔給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扶起童漠。

　“打你電話沒接，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還想著你這幾天在學校裡不知忙些什麽，家裡可能需要打掃……”林叔不由分說把童漠攙扶到椅子上，“小漠，你腳傷著了嗎？怎麽蹲在地上？快讓我看看——”

　童漠沉默地抬頭看著林叔。

　林叔低著頭想檢查童漠的腳，結果看到了童漠小腿上綁著的沙袋。

　林叔：“……這是什麽？”

　童漠有些無奈：“沙袋，綁著玩的，林叔，你別緊張。”

　“綁著玩？”林叔繼續震驚，“這多重啊，走路多吃力啊，你剛剛居然還在……你是在蛙跳？小漠你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

　童漠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他沒辦法告訴林叔和其他長輩們實情，就是因為預料到他們會是這樣的反應。

　哪怕他再三保證自己的身體沒問題，完全可以做一些適度的運動，但他們的擔心會把這些簡單的運動所帶來的危險放得無限大。

　而且他們會不斷腦補，讓他無法用語言去說服。

　沒辦法用語言說服，那就用行動吧。

　童漠站起身，在林叔面前綁著沙袋輕松地跳了兩圈。

　但林叔的眼神始終不敢置信，仿佛看到童漠在做一件十分瘋狂的事情。

　童漠原本就跳得有些累了，這會兒硬撐著又跳了兩圈，他站起身的時候明顯有些喘。

　“不許再跳了，怎麽突然這麽逞強，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了呢？”林叔的語氣變得嚴厲，馬上把他拉到一旁坐下，並且幫童漠把沙袋摘了下來。

　童漠已經沒力氣抵抗了，他有些泄氣地坐在椅子上，抱著膝蓋發了一會兒呆。

　林叔當場給他爸打電話的時候他也不想在意了。

　他忽然有些懷念和郜柏歆兩個人待在運動場裡的時光，那才是愜意的，無人打擾的，自由的。

　童爸跟童漠通了半小時的電話，但童漠一直話不多，最後推說自己累了想早點休息，強行結束了這段單方面的“訊問”。

　林叔看起來很想繼續守著童漠，但童漠委婉地表示想一個人呆著，他只能又念叨了幾句讓童漠當心自己的身體，周末去欒醫生那兒檢查一下，關上門便離開了。

　童漠第二天放學之後一直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覺得林叔不會被他昨天的借口所說服，很有可能會找到學校來親眼看看他放學之後究竟在做些什麽。

　郜柏歆和往常一樣拉著童漠直奔運動場，童漠的興致明顯沒有之前高，站在跳高墊前還反覆地左顧右盼。

　“有人要來看你跳高？”郜柏歆不太高興地也往旁邊看了過去。

　童漠沒想到郜柏歆一下就猜出了他擔心的事情，他沒有隱瞞，向郜柏歆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如果被林叔看到，他可能會禁止我參加運動會。”童漠說。

　盡管林叔不讚同也並不會阻攔他參加運動會的決心，但他和林叔對抗的過程一定會令人很難受，他還是想盡力避免。

　郜柏歆想了想，說：“如果林叔真要來學校，你參加運動會的事可能就瞞不住了。”

　“他沒有看到我在訓練，一定想不到我報名參加了運動會，”童漠說，“所以，今天我們暫停訓練就可以了。”

　童漠這麽說完，但顯然心裡並不情願，他垂著眼睫，垂下的眼神裡難掩失落。

　“那就這樣吧——”郜柏歆沉吟了一會兒，說，“原本想運動會結束以後再帶你去，今天這個時機也算是碰巧了。”

　“去哪兒？”童漠疑惑地看著他。

　“去我家。”郜柏歆說。

　童漠：“……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來了好多小天使，開心。

　作者收藏還差10個就滿1000啦，搓手手。

　明天見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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