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核]自動進入江淮包裹。
鬼物的核是什麽樣的?
像一顆種子,但在時刻變換著形態,時而聚攏時而潰散,周圍環繞著絲縷般絮狀體,與核同色,仿佛是蛻化下來的薄膜。
鍾琪的核是淺藍色,和校服一樣的顏色,黑山羊的核是猩紅色,像是流淌的血水,而[古怪的核]是明黃與深灰色交織,是一閃一滅的燭火。
[古怪的核]
[描述:lv51核的一部分,獲得更多,能有效削弱鬼王的實力]
理論上神像能夠鎖血,無論受到什麽攻擊都能存住1滴血,但江淮帶著神像從至少六百米的高空上墜落,木製神像在受到貫穿傷害後直接摔成碎片——
神像鎖血的前提似乎是神像存在,而現在那已經化作齏粉,碎屑融入到它墜落時造成的深坑中,不分彼此。
江淮略休息了幾十秒,血量補滿後胸口的傷口消失,然而從外觀上看他的裝備已修補完畢,實際——
【卷流雲(套裝)-破損18%】
【破損低於50%,不影響裝備效果】
他的墜落地點就在溪邊的土地上,貫穿整個村莊的溪流如今已經解凍,溪水帶著寒意從村子的盡頭往另一頭流淌,家家戶戶都閃爍著燭火的光輝,供奉在神像前的燭火照得整個灶房都暖洋洋的。
查看團隊面板確認所有人都是存活狀態後,江淮推開了隔壁的門。
[戰鬥開始]
……
在前兩次音波攻擊開始時,幾個昏迷的偷渡客醒過來,就往不同的方向跑了。
五個偷渡客此時只剩下二女一男,和張副有過交流的那個姑娘踉蹌著奔跑在房屋之間,她緊張不安地頻繁回頭看,最後咬了咬牙,往戲台的方向跑去。
從進入“希望遊樂園”以來,這個“遊客”就一直被動接受著一切。
她曾經也是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有正常的家庭和朋友,當意識到自己死亡時當然也不甘心——
但並不意味著她願意成為什麽奇怪生物手裡的刀。
“復活”?
別開玩笑了。
有舍有得有來有往,他們這些死者有被利誘的價值,自然是因為有要他們去辦的事情。
九個印章,通關九個副本仿佛正好卡在了所有人能接受的臨界點上:如果只需要三四個,沒人相信這麽輕易;如果需要十來個,沒人覺得自己能那麽幸運,而“九”,好像是多努力努力就能達到的目標。
可她不相信。
而且她知道,很多人都不相信,但她們是需求方,園長才是供給方。
不相信也沒辦法,只能在副本中拚命,完成任務,然後活下來,然後短暫地放松或休息後,去往另一個副本……所以很多遊客都有心理問題,他們就真的覺得副本裡的土著NPC不是人嗎?不,偶爾見過的幾個npc即使後來變成鬼物,也和人很相似。
——但沒有人敢細想。
因為誰都想活下來。
但她不想。
一天又一天,她覺得自己活得已經夠本了,在副本裡變得越來越得過且過,因為受傷真的好疼啊。
如果能解脫……就好了。
雖然很對不起父母,但如果真的能解脫……就好了。
她抱著這樣的心思進入這個據說十分困難的副本——
【密室解密:過家家】
【無論見到什麽都是正常的,但解謎的前提是擁有一個身份,你不會在過家家遊戲裡輸給別人吧?】
【原目標:熄滅18個神像前的蠟燭/現目標:已失敗】
【“你是凶手嗎……”“不,他才是!”】
女孩抬起頭:一整個村子這麽大的……密室嗎?
比起這個更可怕的是,為什麽現目標是“已失敗”?
而她因為一直處於昏迷中,甚至不知道更改過後的現目標究竟是什麽……她蘇醒時,隻覺得自己從一片寒冷的地方來到了溫暖的房間,然後見到了仿佛和自己的媽媽一樣親切的……人?NPC?那已經不重要了。
真的是NPC嗎?只要看一看對方的眼神她就知道那絕對不是!
女孩定了定神,完全拋卻了所謂的任務,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她揣測神像一定有問題,那麽自然不去靠近神像——
她要去找張阿姨!
另一邊,黑衣是黑著臉從地上爬起來的。
就因為那個女人不願意幫忙,他們兩人逃出房屋的速度慢了一步,黑衣走兩步都覺得耳蝸在翁鳴,他用力甩甩頭,發現自己趴在菜地裡,其他兩個人都不見了。
他媽的!女人就是不靠譜!
雖然自己不是什麽有團隊精神的家夥,但看到其他人沒有團隊精神甚至沒有幫他,他還是在腦內罵出了一連串髒話。
“之前不是還在下雪嗎?這個天氣是怎麽回事?”他還記得自己是從炎熱的著火戲台離開,然後從雪地裡爬出來,接著被那個女人搞昏迷,一醒來又熱成了這個樣子。
他連忙脫了外套,摸黑打量著周圍,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離得遠了,他一抬頭,就注意到一明一暗的兩道光向天空飛去——
明的仿佛燭火,而暗色的是被燭火照亮了的衣物,於夜空中微微反光。
黑衣愣了愣,然後表情因為嫉妒而扭曲了一瞬。
“這有什麽,”他慢吞吞地說,“要不是我進來得晚……”
他相信自己早晚也會成為覺醒者!
畢竟他通關副本走到這裡,一看就是拿著主角模板。
黑衣不在意副本裡的NPC究竟有沒有意識,反倒是說,如果他們真的是從人變成鬼,那才有意思呢?人機對戰哪有真人PK來得爽?
然而自從進了這個副本,黑衣就覺得自己一直在吃癟!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他有一個秘密。
分明是同樣的判斷標準,但他發現其他人獲得的積分往往比他要少,而更多的積分意味著能兌換更強大的武器,黑衣一直覺得“遊樂園有初評判標準”,就是在所有人第一場副本中,暗中打分,給有幾率成為最強的種子選手開掛!他對自己的第一場一直非常滿意,只要他能夠比鬼物還凶狠,鬼物就不算什麽,而他做得雖然略微殘忍了一點……隊友看到的瞬間都吐了,但那是鬼,又不是人,難道鬼還有鬼權嗎?
他根本不屑於離開遊樂園,在遊樂園的休息區,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只要你有足夠的積分,在副本裡,有系統的暗中偏袒,黑衣一直覺得,自己就只差獲得覺醒者那樣的特殊能力了,為什麽要攢夠印章離開遊樂園?
已經成為超凡的人,難道還願意回去過平凡普通的生活嗎?
不過,不知道那個黃衣的家夥去哪了,黑衣覺得這個人一定是他獲得高積分的潛在對手,可在放肆的覺醒者面前,他們也不是不能合作嘛——難道偷偷吃獨食去了?
他又想要趁機完成任務,又不敢靠近神像,乾脆往山上去了……說起來這麽多火,不如放火燒山看看能不能把木頭的神像燒掉?
最後那個女孩姓齊。
在黑衣喊叫時,她早因受傷清醒了。
但她的傷勢是所有人中間最重的。
因為她等級最低。
當然,無論是她自己還是那些便宜隊友,都看不到等級,可他們有別的評判方法,副本通關數,道具數量,甚至有些人能直接靠“氣息”辨別隊友的強弱。
小齊隻通關了三個副本,通關得比較平穩,積分不太多不太少,評價也一般般。
而她還曾經為了個渣男把積分給浪費掉了。
不過,也就任性那麽一次,算是對自己的青春做個告別。
小齊承認她當時心頭有些萬念俱灰,所以算是賭一把,如果她一無所有地進入副本還能全須全尾出來,說明老天都覺得她應該活。
她賭對了。
現在是她的第四個副本,在進入時她先和那個覺醒者有了個面子情,然後偶遇了一個……似乎是NPC的家夥?小齊把疑點記在心裡,也沒有因為對方是npc而做出什麽。
然後再次醒來,她就感覺自己似乎趴在雪地裡,她聽到了園長提示的聲音。
任務從熄滅蠟燭變為毀掉神像,但剛剛醒來時她看一眼,發現任務自動失敗了。
小齊躲著三人裡唯一的男性跑到隔壁的牆根蹲下,借著隱約的燭光思考道:“任務……沒有了?”
那該怎麽離開?
她當然準備了藥品,先給自己簡單處理了下傷勢,然後摸著光朝前走。
當初他們在長廊裡時,自然和小林一起,都看到了神像,但沒有嘗試吹滅火燭,因為那兒特殊,有光亮的地方只有神像附近,而走到黑暗裡似乎會被奇怪生物攻擊,當時身邊的覺醒者就嘟囔了句“這個副本有夠坑的。”
然後……對方做任務的態度就摸魚起來。
小齊眼觀鼻鼻觀心,對方什麽樣自己也什麽樣,照做就是了。
然後在雪地恢復意識又迅速失去意識,小齊還是第一次好好打量眼前的村莊。
“獲得身份”?
“去偷,去搶……”?
小齊敏銳地意識到,在任務失效後,這一切提示似乎都沒有用了。
她得盡快做出決斷,接下來究竟幹什麽?
遠處是熱鬧的戲台,近處則……同樣的熱鬧?
雖然躲在這裡,但她能遠遠看到,村裡的房屋仿佛遭了拆遷辦強拆,灰塵彌漫,已經塌掉一半,似乎有人影在哪裡——
還有聲音震動空氣,灰塵同樣被震動的樣子。
可能是其他遊客,要去抱大腿嗎?
抱了估計就是死。
小齊想了想,要是自己想獨吞副本裡的鬼物掉落,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決定來分一杯羹,即使對方很弱,她也不介意隨手乾掉,反正園長不會管遊客們的自相殘殺。
還是說待在這個什麽都不乾?
不,她不想把性命寄托給命運可能會有的仁慈。
一次兩次可能運氣好活下來,但然後呢?每次都無法在副本內得到提升,早晚會失去在這種殘酷的世界存活的能力。
小齊一撅一拐地往戲台方向走去。
她越靠近,心頭的疑惑越重,人很多,很熱鬧,看上去十分正常。
雖然入目盡是戴著面具的村民,讓人心裡發慌,不過這兒本來就是恐怖的世界,出現什麽都不奇怪。
但……不遠處房屋就在倒塌,為什麽沒人注意到,他們的精力似乎都黏在戲劇上了,越是這樣,小齊越是低下頭,她的直覺瘋狂報警,警告她別看戲台上的表演。
然而唱詞一句句地往她腦海中鑽。
她心頭一凸,從遊客的隨身空間裡取出了強效耳塞。
世界安靜了。
面前是形形色色的人,有大人有小孩,只是都一動不動地看向前方,仿佛無知無覺的屍體。
耳中徹底安靜的結果就是,小齊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聽不到。
她用力捏了捏手心,在人群中一個個尋找著,雖然不知道自己想找誰,但她認為需要找一個特殊的人。
可能是NPC,可能是鬼物,可能也是遊客?
既然這裡有這麽違和的戲台,那麽一定存在什麽特殊的線索。
任務都已經消失了,仿佛他們無法離開副本了,但小齊不準備放棄。
整個村子有多少人?
所有人都在這裡了嗎?
她盯著所有人的腳尖,注意到村民們仿佛有著完整的“設定”一樣,鞋子的款式是不一樣的,穿衣服的風格是不一樣的,連手臂的顏色和掌心的繭都各有各的不同——
聯想到“過家家”這個描述,小齊就覺得頭皮發麻。
玩家越多的副本,危險越大;死者越多的副本,危險也越大;同樣的,副本給出的地圖越大,自由度越高,危險最大,她的第一個副本是“極晝美術館”,僅僅隻開放了一個館廳,當時十八個人就死得只剩下五個。
小齊正在搜尋著,突然發現前面的一隻手動了動——
她的視角依舊偏下半身,只能看到對方垂下的右手,那隻手先是朝她比了個大拇指,然後並起雙指搖了搖,接著以手比槍,“槍口”對準了左邊。
這是個和村民們不一樣的人!
左邊?
小齊心中略猶豫了一下,悄悄往左走。
然後,她發現了被紅綢蓋著的幾個箱子,其中一個箱子被打開了,裡面堆疊著各色形容恐怖的面具。
她皺著眉,取出最上方的紅色面具戴上。
幾乎在她戴上面具的瞬間,伸手給出指示的紀柏在心頭越發緊張起來。
就在他們前往戲台準備查看一下發生了什麽時,紀柏第一次見到了會動的……屍體?
戲班裡的所有唱戲者都是屍體!
僅僅是靠近,他們就聞到了對方身上的屍臭以及皮膚上的屍斑,然後,粉衣紅衣的小姑娘們走出來,給紀柏和張副幾個一人遞了一個面具,並笑稱:如果不戴著面具就這麽看下一場戲,會變得和我們一樣噢~
然後幾乎是強迫他們戴上了面具——因為看到面具的瞬間,他們的手不受自己操控了。
也就是,不戴面具看戲,會死。
紀柏下意識想去告訴江淮,但他發現自己戴上面具後,就動不了了。
而且,周圍好像越來越熱了?
他覺得面具有問題,但又不得不戴,心頭半是焦急半是驚慌。
江淮還不知道這件事啊……要是小表弟因為這種原因死了,那得多冤?
而且,戴上面具,人那麽多,要不是只有他們沒有舉著蠟燭,就要分不清張副他們在哪了……
這些人不會還給他們發蠟燭吧?
這能不要嗎?
就在這時,紀柏感覺自己的腦袋動了動,他好像透過面具的孔洞審視了誰,他看到了一張低著頭的、熟悉的臉——
然後他的手動了起來!
靠!手!你不要自己動啊!
完了,被操控了,絕對是被操控了……
他的頭不受控制地一寸一寸轉過來,卻突然一停!
正上空響起了長嘯聲,是什麽尖銳的風在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