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趙顯對高遠熏的詛咒, 梁孟業卻只是蜷縮在地上,害怕得無法動彈。
“說起來,我還沒想好要你們怎麽死, ”高遠熏歎著氣,仿佛遇到了什麽很不好抉擇的難題,“偽造成畏罪自殺雖然能省很多事, 但總覺得有點不過癮……”
她說著掃了一眼梁孟業,輕笑道:“梁孟業, 你來說說我該怎麽對待你們比較好?”
“嗚……”在被高遠熏的目光掃到瞬間,梁孟業渾身僵硬地發出了悲鳴,“高、高醫生, 這都是趙顯主使的,我、我……”
“怎麽,你想說他是主謀你是從犯,我應該網開一面嗎?”
高遠熏對著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很快就有一人渾身是血地被拖到了兩人面前, 梁孟業嚇了一跳, 趙顯卻認出了這個血人。
“劉新承!!!”
如果要論憎恨, 比起高遠熏趙顯對劉新承的更加直接。即便是在幾近失去理智的狀態下, 劉新承的出現依然讓他的情緒產生了劇烈的波動。只可惜他雙手雙腳被綁,根本無法以行動發泄自己的憤怒。
而與趙顯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梁孟業的恐懼,劉新承此時模樣淒慘,顯然是因為背叛一事受盡虐待。即便是對左膀右臂, 高遠熏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 他們又會有什麽好下場呢?
“來, 新承, 說說看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劉新承被拖著跪在高遠熏面前, 已經奄奄一息,聲音嘶啞地道:“趙、趙顯和梁孟業為了打擊聯平會綁架了我妹妹,我為了救新然被兩人抓獲……”
趙顯和梁孟業的臉色同時僵住,片刻之後就明白了高遠熏的打算。
“高遠熏,你以為一切都會如你所願嗎?就算我死了,你以為你做的事就不會敗露了嗎?”
趙顯歇斯底裡地大喊著,更像是垂死掙扎的爆發。高遠熏卻只是悠然地望著他,含笑道:“敗露了又怎麽樣?調查是警方的事,屍檢是法醫的事,起訴是檢察官的事,但他們要如何做是我一句話的事。”
她說著朝兩人中間扔下了一把刀:“你倆對我來說什麽都不是,是死是活也並不如何重要。不過讓你們就這樣死了確實有點乏味,不如這樣……”
她的話讓本已絕望的梁孟業突然抬起頭來,黯淡的雙眼中綻放出一絲光彩。
“你們倆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雖然我更希望看到□□的搏鬥,不過考慮到梁少爺是個殘廢,所以不如來場文鬥吧。你倆開條件,誰的條件讓我滿意,我就饒誰一命。”
這是他活下來唯一的機會了!
梁孟業瞬間就理解了高遠熏的目的——她現在佔盡優勢,既不缺錢也不缺勢,他唯一能用來當條件的就只有他本身。
“你做夢!想讓我對你求饒,高遠熏你做夢!”
“這、這一切都是趙顯逼我做的!我願意承擔自己的罪責,接受法律的懲罰!”梁孟業如同蠕蟲一般挪動著身體,向著高遠熏腳邊靠去,“高院長,我會手刃趙顯這個罪魁禍首然後向警方投案自首,我、我會按你所說的一切來做……”
他還記得高遠熏一開始說的話,這個爛攤子讓她很頭疼,這是她唯一沒有立即殺了他們兩人的理由,她需要有一個人來背下所有的鍋。
梁孟業不介意背這個鍋——至少此時此刻不介意,因為比起被折磨至死,關在牢中一輩子根本算不上什麽痛苦。
“你倒是個明白人。”高遠熏笑了一聲,將刀踢到了梁孟業面前,“那就辛苦梁少爺了。”
梁孟業如獲大赦地撲向短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因為與此時的處境與形象過分違和,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極其詭異。
“蠢貨,你以為這樣她就會放過你了嗎?”趙顯此時反倒鎮靜下來,一臉冷笑地看著梁孟業,“你以為你殺了我就不用死了嗎?梁孟業,你的下場絕不會比我更好!”
梁孟業緊張地望著高遠熏,高遠熏悠然笑道:“梁少爺只要肯配合,我能保證將你交由警方處理,律師能幫你脫多少罪全憑你自己的本事,我絕對不會從中阻撓。”
“我當然是相信高院長的!”
“那就快點動手吧,看在曾為夥伴的情分上,你還可以給你的趙哥一個痛快,是不是?”
梁孟業手中緊緊攥著短刀,神情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雖然經歷了那麽多事,但他還從來沒有親手殺過人。看著趙顯鄙夷的面容,他的心確實虛了一下,但周遭站著的威脅以及高遠熏極具壓迫感的目光讓他無法再猶豫思考。
這是他唯一死中求活的辦法,就像高遠熏說的那樣,到處都是她的人,而死人是永遠都不可能說出真相的。他一定要活下去,因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他拖著殘疾的下肢朝著趙顯挪動,而趙顯已經被高遠熏的兩名手下挾製住。
高遠熏在梁孟業身後看著這一幕,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經歷過牢獄之災的趙顯已然稱得上亡命之徒,他想要報仇的欲望遠超梁孟業,到了這個地步即便知道只有死路一條也不可能屈服。而梁孟業那從家族裡繼承的掮客本能無時無刻不再作祟,知道如何周旋、如何討價還價、如何利益最大化、如何保全自己。
這既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劣根性,而高遠熏是真的、真的、真的非常討厭他的這一點。
梁孟業終於移動到了趙顯面前,而趙顯只是木然地望著他。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梁孟業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抖著手將短刀遞到趙顯胸前。
“趙哥……”
“哼,別假惺惺了,要來就來個痛快。”
梁孟業咬了咬牙,直起身想將短刀插進趙顯的胸口。然而因為手上無力,刀進入了一半竟卡在了胸骨之間。
趙顯發出了慘烈的痛呼,第一次殺人的梁孟業也因此不知所措。
“噗——”
高遠熏嘲笑般的聲音讓梁孟業無比慌亂,著急地抽出短刀再次朝趙顯插去。他一心想著要快點殺死趙顯,然而現實偏偏像是在與他作對。他在梁孟業胸口連插數刀都沒能刺穿胸骨,反而濺了自己一臉血。
剛才還淡定赴死的趙顯此時已經因為疼痛而神情扭曲,渾身抽搐。梁孟業雙手愈發顫抖,只能退而求其次將刀刺向較為柔軟的腹部。
趙顯越是掙扎,他越是害怕,害怕自己能夠活命的機會就這樣白白溜走。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趙顯的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刀,直到最後兩人身上都已沾滿了腥臭的血液,直到趙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梁孟業才停了手。
“這不是做得很好嗎?”高遠熏拍了拍手,“你放心,我會遵守承諾的。”
江楚些和顧靈均照顧女兒一宿,到了早上才終於能睡一會兒。然而眯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被電話吵醒,兩人的手機幾乎是同時響起,都是從公司打來的電話。
顧靈均看到來電下意識地看向了江楚些,江楚些拿著手機也正面色凝重地正望著她。
兩人默契地點了點頭,同時接起了電話,也同時變了臉色。
“楚些!”顧靈均匆匆掛了電話,因為著急甚至忘記了壓低聲音,“是莫瑞那邊……”
“我知道,我這邊也一樣。”
莫瑞、飛悅、硬核同時被人舉報,稅務局、審計局以及勞動局等多個部門組成聯合調查組,要對幾家公司展開調查。
兩人還沒說幾句,江楚些的手機就又響了起來。她一看來電人是陸行止,心裡就知道發生了超出預期的嚴重事件。
“喂。”
陸行止的聲音壓得很低:“楚些,你現在有時間嗎?”
“我剛接到公司的電話……”
“先不用管那些,迅付這邊有麻煩了,銀監會、財政部以及特調局已經準備立案,對你發起調查。”
江楚些的心沉了沉:“我家早早正在分化。”
陸行止歎了口氣:“這個問題處理不好會很嚴重,我現在也沒什麽辦法幫你。早早是個懂事的孩子,肯定會理解你的,我需要你立即過來一趟。”
江楚些氣息重了一些,神情有憤恨有不甘。顧靈均拉了拉她的手,低聲道:“楚些,有事你就去辦吧,我會照顧好早早的。”
“可是你那邊……”
“沒事,分公司負責人是趙梓,她會先負責處理的。”
江楚些揉了揉臉:“我知道了……陸部長,我現在就準備過去。不過,你能透露一下這件事的相關方嗎?”
陸行止沉吟了一會兒。
“陸部長,我只是想知道該如何應對。”
“……我目前猜測應該和尹家有關,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只有他們有這個動機和權限。尹晟現在還在拘留所裡,我哥哥能扛住上頭的壓力,所以我猜他們是想對你施壓。”
從邏輯上來說,這是最合理的猜測,江楚些第一時間也是這麽想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又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我明白了,我馬上就趕過去。”
她結束了和陸行止的對話,卻沒有立即動身,拉著顧靈均折返到床邊望著仍因發燒而處在昏迷中的江為早。
“靈均,早早就拜托你照顧了。”
江楚些經歷過分化的痛苦,所以真的非常、非常希望能在此時陪伴在她的身邊。
“我會的……不過我們還是先和我媽媽聯系一下吧。”
“我去之前會安排好的。”江楚些俯身親了親江為早的額頭,之後又緊緊抱了抱顧靈均,“靈均,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