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衍正式向他求婚的日子,算起來是兩人第四次見面。
那天的晚餐,他們約在了一家浪漫的法式餐廳。
即將結束時,傅先生忽然變戲法似的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隻小巧精致的藍絲絨首飾盒。
蘇景顏淡淡地瞥了一眼,以為傅先生是要送他什麽禮物,結果盒子一打開,一枚閃閃發亮的鴿子蛋鑽戒差點沒閃瞎他的眼睛。
“我知道非常冒昧,但還是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傅先生臉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沉穩冷靜,唯獨嗓音裡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蘇老師,請問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蘇景顏艱難地將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不好意思,傅先生,我還沒有準備好——”
“我知道有點快了,你一時難以接受很正常。”傅先生第一次著急地打斷了他的話,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但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認為,我們對彼此來說,都是最適合的結婚對象。”
蘇景顏沉默地放下手中的餐具,用濕毛巾仔細擦拭著手指。
說起來,一開始本該和他相親的那個人,應該是傅家的三小姐傅美熙。
很多年前,盛星集團內部曾出現過一次嚴重的危機,當時的集團掌舵人傅霖傑整天忙得焦頭爛額,但恰好就在這時,傅夫人又懷上了孩子。
有一次,傅夫人在商場購物時不小心動了胎氣,路過的一位孕婦施以援手,幫忙一起將人送去了醫院。
兩位準爸爸一起趕到醫院,才發現對方竟然是老同學。
自此,兩家就一直走得很近。兩位孕婦互相照顧,一起作伴,蘇博遠教授更是出錢出力,幫助傅霖傑度過了那次重大危機。
此後,盛星集團的發展則是蒸蒸日上,越來越壯大,直至成為A市最強的龍頭企業。
不久後,兩家夫人在同一家醫院生產,一個生下了兒子,一個生下了女兒,於是兩家當即約定,給兩個小輩定下了娃娃親。
直到去年,蘇博遠教授不幸患了癌症,自知時日不多,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獨子蘇景顏。
雖然蘇景顏自幼聰明自持,現在也繼承了他的衣缽成為教授,但一個二十多歲的正常男青年,居然一次戀愛也沒談過,更別提結婚生子了。
病床上彌留之際,蘇博遠驀然想起多年前和老同學的約定,便自作主張提出來,想讓兩個小輩見見面。
如果能讓他在死前看到兒子成家,也算是了卻最後一樁心願。
但不巧的是,這時傅家三小姐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在家裡尋死覓活地鬧著不要相親。
對於娃娃親這件事,蘇景顏本就覺得很尷尬,乾脆上門和傅家坦誠,其實他喜歡的是同性。
誰知傅家的人不僅不失望,居然還推出了傅二少和他見面,也就是現任的盛星集團掌門人傅柏衍,說是傅二少剛好也喜歡同性,看來兩家的姻親是上天注定的。
“傅家希望我能盡快收心結婚,而你也需要一段穩定有保障的婚姻,讓叔叔走得更放心一些。”傅柏衍的語氣冷靜得像是在分析收購案,“婚後的一切都會遵從你的意願,我也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
“嗚......當初說好的不強迫我、我做不喜歡......”蘇景顏被迫撐著結實的辦公桌,晶瑩的淚珠子要掉不掉地掛在眼睫上,咬著下唇嗚嗚咽咽地罵人,“騙、騙子嗚嗚......”
“剛才不是挺會說的嗎,嗯?”身後的傅總露出一種殘忍血腥的笑容來,“說英文。”
蘇景顏:“Get out...”
傅總怒:“還敢頂嘴?”
半個小時後——
蘇景顏窩在沙發裡整理衣服,覺得大腿內側還是火辣辣的疼。
“衣冠禽獸,人面獸心......”蘇教授委委屈屈地碎碎念,“今日之仇,改日我一定要報回來......”
“你說什麽?”發泄完的傅總則一臉神清氣爽,坐在辦公桌前,慢條斯理的系著領帶,慵懶的眼神像是半飽的野獸。
蘇景顏不理他。
“穿好了就過來整理桌面。”傅柏衍微微眯了眯眼眸,“你看看,桌子上面都是你的淫——”
蘇景顏立刻回嘴道:“胡說,那上面明明是傅總您的子孫後代。傅總您要不要親手撿起來,以免您的龍種流落民間啊?”
傅柏衍的目光瞬間又凶了起來,“你要是給我生個——”
尾音戛然而止,蘇景顏卻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就算科技發展到今天,也沒先進到男人能生孩子的地步,喜歡同性,選擇和同性結婚,就是默認放棄了繁殖欲以及所謂的傳宗接代。
這也是程女士當初反對他和傅先生結婚的主要原因。
“我不生,又怎麽樣?”他的臉色和語氣一起冷了下來,“你要去找個能生的嗎?”
這一刻,傅柏衍心中忽然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感。
這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像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甚至讓他心慌意亂到口不擇言:“你不生我生,行了吧?”
話音落下,兩人皆是一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笑聲響徹辦公室,連門外正準備敲門的金秘書都停下了動作。
“我的意思是我讓別人生!”傅總惱羞成怒,急忙挽回,“男人,你沒有資格生下我的孩子!”
蘇景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的哈哈哈......我沒、沒資格哈哈哈......”
傅總怒:“男人,立刻停止你的笑聲,否則我會讓你哭著求我停下!”
蘇景顏:“我不笑了哈哈哈哈......”
救命啊,失憶的傅先生真的是太可愛了!要是傅先生真能生,不管生出來什麽東西,他都會很喜歡的。
晚上七點,傅總繁忙的行程,終於暫時告一段落。
蘇教授昨兒個被折騰了一整夜,今日又來回奔波操勞,這會兒已經困得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傅柏衍起身,悄無聲息地走到沙發前,垂眸凝視著小金絲雀的睡顏。
他今天是故意把人帶來公司的,想看看小東西有沒有什麽異常的反應,到現在為止還算乖巧。
看起來像是純天然的臉,每一處都恰到好處,恰好長成了他最喜歡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麽相像的兩個人嗎?或者他們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傅總虎軀一震。
不過……在他的記憶中,那個人就像一朵美麗而遙遠的高嶺之花,開在他最黑暗的那段歲月裡,只能遠遠地望著,就連靠近都覺得是褻瀆。
哪像面前這個小金絲雀,牙尖嘴利的,一點虧也不肯吃,弄急了甚至張嘴咬他,一點也沒有身為小金絲雀的自覺。
“你到底,為什麽來到我身邊?”傅柏衍著了魔似的俯身,指腹一點一點挨近白皙細膩的臉頰。
是敵人派來摧毀他的意志的,還是真的巧合?
“傅先生?”鴉羽似的眼睫微微顫動了兩下,燦若星辰的眼眸緩緩睜開。
這一瞬間,傅柏衍的心跳驟停,幾乎要被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給卷進去。
蘇景顏微微仰起紅撲撲的小臉蛋,紅唇輕啟,“我餓了。”
傅總臉上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凝滯。
“幹什麽這幅表情,你是在期待什麽嗎,傅總?”蘇景顏微微彎起眼睛,“難道是......”
“閉嘴。”傅總騰地一下站起身,“去吃飯!”
在蘇少的要求下,金秘書無視了自家老板的眼神暗示,迅速預定上附近的一家中式餐廳。
畢竟老板總有一天會恢復記憶的,到時候他一定會為今日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作為一個優秀的秘書,他有義務幫助老板減少後悔的次數。
餐廳二樓,落地窗前的座位上,一對氣質出眾的俊男帥哥格外打眼。
暖呼呼的熱羹下肚,蘇景顏恢復了一點元氣。
他賢惠地挾了一筷子乳鴿送到傅總碗裡,“傅總多吃點,好好補一補身體。
傅總敏感地掀起眼皮子,“補什麽?”
蘇景顏眨了眨眼睛,迅速伸筷子過去,“算了,需要補補的人明明是我。”
傅總眼疾手快地用筷子夾住他的,另一隻手掩住碗口,小孩子護食似的,“給我了就是我的。”
這是可惡的小金絲雀第一次主動給金主挾菜,哪有還要回去的道理?
“行,賞你了。”蘇景顏收起筷子。
傅柏衍一臉“這還差不多”,想想又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但還沒等他回過味兒來,一道九曲十八彎的嗓音驚雷般在他耳畔炸響:“好巧啊柏衍哥哥~你也在這裡吃飯呀~”
蘇景顏:???
這誰啊,做作的程度就算是林寶貝也得當面喊一聲師父啊。
他抬起臉,只見一個戴墨鏡的清瘦男孩直直朝著傅柏衍的位置撲了過去。
傅總眉心一跳,“站住!”
男孩的腳步瞬間頓住了,摘下墨鏡,露出一張精致豔麗的臉,“柏衍哥哥好久不見~哥哥不會是不認識我了吧~”
傅柏衍:“你就站在那裡,不要動。”
“啊~為什麽啊~”男孩子滿臉不情願,目光轉向對面的蘇景顏,眼珠子瞬間瞪大了,“柏衍哥哥~他又是誰啊?”
蘇景顏仿佛能從對方頭頂上看到一行波浪線,忍不住暗自給人起了個綽號——行走的小波浪線精。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微微往後靠在椅背上,開始表演:“我是傅總的新歡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十日言西 10瓶;瓊榭Sylvia 6瓶;咿咿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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