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阮落意亂情迷的時候, 門茲拉一聲響,嚇得阮落忙一把推開裴不度。施鑰從裡屋裡出來。只是他比阮落還要受驚,面紅耳赤, 立馬又轉了回去把門關上。
過了會兒, 門再次被推開, 阮落進來,“找我有事?”
施鑰紅著臉, 搖搖頭。
他確實有點小事, 就是這幾天他連著做夢, 被關在一個到處掛著紫藤花的小屋裡。現在想想, 似乎也沒多大點事。
“真沒有?”阮落問。
施鑰點頭。
“你最近看到你那個朋友沒有?”阮落問的是杜荷。
“沒有。哥, 你要找他?”
“你看到的話,對我說一聲。我有事找他。”阮落說。
“嗯。”
施鑰的心咚咚地跳,眼睛裡有了光彩。自己這個總能看到不明物的怪毛病, 現在居然能派上用場。
……
與此同時,後院的沈汀雨吐了個暈天黑地後, 對著生靈衝了過去,抬手打了幾巴掌。那個惡心人的東西沈汀雨不敢拿他怎麽樣, 他隻敢向生靈發泄怒火。
“我讓你把阮落帶來,你就給我弄回這個玩意。你毀了我你知不知道。我一輩子都讓你給毀了。我本來有好前途, 是你非要纏著我。剛才你沒看到他們看我是什麽表情?是把我當精神病……”沈汀雨越說越氣,聲音還有點哽咽, “你怎麽這麽沒用?我怎麽就這麽倒霉。”
生靈飄了出去。他愛沈汀雨,但現在有些怕他。現在他想找那個給他撐傘的少年。只是那個少年和那個人住一起在前院, 他不敢湊近。
生靈遊蕩在外面的院子裡。雨夜的紫藤香味一陣一陣地竄進了生靈鼻子裡,他有些暈暈沉沉,似醉非醉。
生靈環抱著這棵樹, 不知不覺鑽了進去。
……
裴不度松開了握住阮落腰肢的手,“夠了嗎?”
阮落眼睛潮濕,全身被染上了一層淡粉的顏色。他嘴裡一再說外面有施鑰,雙腿卻誠實地一直盤纏著裴不度不放。此時,他被裴不度松開,嘴裡依然吐著熱氣。聞言,扯住被子蓋住自己的臉,小聲反駁,“是你在一直要。”
“好好,是我不滿足。落落沒辦法,反抗不過,隻好從了我。”
阮落氣暈。翻了個身,不再理裴不度。裴不度在阮落耳邊低笑一聲,吻了吻他的耳朵尖,“不夠的話,明天再補償你。現在睡吧。”
你才不夠。阮落在心裡反駁一句,下一秒便墜入了夢鄉。
裴不度在阮落耳邊念了兩句睡眠咒後,給阮落蓋好被子,下床穿上衣服,拿了把傘推門而出。
院裡的那株紫藤花香氣濃得讓人窒息,縱然是大雨,依然沒有讓這香氣有絲毫減輕。
裴不度只是看了一眼,便從側門走了出去。
側門外濕淋淋的地上,那隻無相蟲依然趴在地上慢慢地蠕動,如同一塊透明的海蜇。雨夜裡,如果不是細看,根本沒人會留意這個東西。
這個蟲沒有意識,沒有五官,也沒有多少破壞力。只要有些法力的人,就可以任意揉捏。是個十分趁手的武器。
這隻無相蟲是從樹林裡爬出來的。樹林被自己與那個不知名的同門布了陣法。這隻無相蟲是個漏網之魚。
裴不度先無相蟲身上布了道符。然後催動無相蟲變形,這個蟲子慢慢地站了起來,先是現出四肢,然後頭拱了出來。在裴不度分享的記憶下,鼻子、嘴、眼睛一點點顯現。是許放的樣子。
“副導,我們到工作人員那裡看看。”裴不度笑吟吟地說。
許放也跟著笑,“行。”
“我們去查看什麽呢?”裴不度問。
許放說,“最近劇組十分邪氣,我讓人給他們發些平安符帶在身上。”
“剛好我這裡有一些。”裴不度把一摞符籙交到許放的手裡。
工作人員和一些跟組群演雜居在一起,就住在旁邊的院落裡。聽說許放要來,工作人員已忙著讓人開了門。
副導演光臨,院子一下子就熱鬧起來,開門的開門,叫人的叫人。群頭更是鞍前馬後陪著,把門拍得啪啪響。
余默也被拍醒,迷迷糊糊地開了門。徐放正笑眯眯地站在門口,一看余默,“這個濃眉的好。”
余默沒吱聲。
“他叫余默。”群頭又對余默說,“劇組添了個角色,許導想在你們中間找一個,問你們什麽你們就回答什麽。”
旁邊的群演沸騰了。這是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好事啊。
“你以前在哪些劇組呆過?有什麽表演經驗沒有?”許放笑眯眯地說。
余默面無表情,全部回答沒有。
許放微笑著又說,“沒有也無所謂。我看你挺有幾分天賦,長得也不錯。就你了。”
四下裡沉默了兩秒。是羨慕,也是妒嫉,更是不甘。
許放說著,從褲兜裡摸出一張符錄。“把這個貼身帶著,明天到劇組來。”
這東西表面是張符籙,其實是一個十分精巧的陣法。名叫金絲籠。還是當時還化身為窮默老師的天道設計的。
當時正邪混亂,道心不堅。有些弟子在各種修行法門前猶豫不決,有的貪圖魔修行的狠快,甚至投向魔道。於是天道就用護身符的形式,試探弟子。
試探過程中,如果弟子動了殺意,牽動體內了真氣,符籙裡隱藏的陣法便瞬間打開,將其困在裡面。
這個東西實用性不強。因為他只針對本門的功法才有用。
余默看了一眼這張符籙,伸手接了過來,順手塞進了褲兜裡。
許放微笑著向下一間屋子走去。
……
阮落閉著眼睛,忽地睜開。像是被什麽東西驚醒一樣。阮落發現自己在劇組拍攝現場。但讓他奇怪的是,現場空蕩蕩的沒有一人,也沒有任何設備。
阮落邁步出了這個幾進大院。
雖然天氣陰沉,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裡,但街道異常整齊與乾淨。
毫無阻礙的風,四通八達從村道上刮過,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掀起。
阮落想起現在應該是晚上,自己還在睡覺,外面的天氣是大雨傾盆。這種奇妙的感覺,他應該是到了異世界,或者是幻境。
正對著大門的是一條筆直的大道,兩邊還是村裡的明清建築。但有著微妙的不同。不遠處是那株本應在自己院裡,幾人合抱的粗壯紫藤樹。
它比現實中又高大了很多,花枝更是不知繁茂了上百倍。
每個屋頂上都纏繞著如同霧氣般濃重的紫藤花。空氣中濃烈極致的芳香,引起了阮落的不適。
聯想到劇組一些人常做的夢,阮落知道自己是到了紫藤花的“境”裡。阮落也沒太著急,沿著街道慢慢走動。
這個“境”乾淨夢幻,並不讓人排斥。而且,裴不度肯定沒多久就會找過來。
阮落想,不知道是只有自己一人,還是會有其他人和自己一起落到這個“境”裡。
走了幾步,街角處傳來急促的踏踏的腳步聲。聽腳步聲不是裴不度。
那人顯出身形,跑得氣喘籲籲。一見阮落,臉上露出驚喜交加的神情。
沈汀雨急步向阮落跑了過來,“小落,這是怎麽回事?”
“我們大概是在夢境裡。”阮落用了一種常人能理解的方式說。
“我們是不是中邪了?”沈汀雨在這方面一點即透,“最近劇組老有人做夢,被關在一個布滿紫藤花的黑屋裡,是不是那棵樹?”沈汀雨一指那株高大的紫藤。
阮落點頭。
“我聽奶奶說,什麽東西時間久了都會成精。不過你別怕心。到了第二天早晨,我們醒過來,就能回去了。”沈汀雨神采奕奕。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峰回路轉。就在他絕望得看不到出路時,上天給了他這個機會,讓他和阮落一起被困在這個邪門的地方。
這裡就像是個荒島,他一定要緊緊地抓住這個機會。
“不過,這個地方真漂亮,花也好香。”沈汀雨的臉出現了醉酒的酡紅,心裡開始有了異動。他心思極敏銳,立即猜測這些花香有催Q作用。
“我們分頭找找,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阮落當然更知道這花香的作用。這種情形下,他最好還是避開沈汀雨。
“這裡太危險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沈汀雨說。
如果阮落不知道沈汀雨那些汙七八糟的事,他的表現相當君子,不失風度。
阮落失笑,正要說什麽,“小心。”沈汀雨忽然叫道。
一條掛滿了紫色鈴花的藤蔓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纏住了阮落的雙腳,接著就是一拽。阮落身體懸空,眼前一黑,發現自己跌進了一個由紫藤花圍抱的花球裡。
地方很小,又是球形,搖搖晃晃,根本站不住腳。接著一道藤蔓伸了出去,又一個人被拖了進來。
沈汀雨掉了進來,滾到阮落身邊。花球不大,兩個人略嫌擠。也無法站立。
“這是怎麽回事,我們在花球裡?”沈汀雨說。他和阮落近得能感受到阮落的呼吸。
四下又是香甜的氣息。沈汀雨的血液流得更快了。
阮落覺得有些熱。他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夜夜在這種香氣下,沉浸在裴不度懷裡不能自拔。
“小落,你臉好紅,看起來好美。”沈汀雨說。阮落這種狀態,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這花香裡有問題。
花球忽地一顛簸,沈汀雨整個人都被顛簸了起來,又掉了下去,一下子壓在阮落了的身上。沈汀雨的氣息更粗了。“小落,我覺得我有些不正常。”
因為花香的作用,阮落心裡也有些躁動,但遠沒有每夜在裴不度懷裡那種放縱的感覺。阮落一把推開沈汀雨,去扒拉那密密的花藤。
這個地方太奇怪了。為什麽偏偏是他和沈汀雨。還要把兩人弄在一起。
如果沈汀雨不是個平常人,阮落都懷疑是他設計的這一出了。
平常人……阮落心裡一動。同時,他從一道很細的花縫裡,看到半隻眼睛。幽幽的,沒有絲毫生機。
“杜荷,是你嗎?”阮落大聲說。
因為花香的作用,沈汀雨已處於不可控的狀態,過來要抱阮落。阮落踩在花藤上用力一搖,沈汀雨又栽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沈汀雨現在意識模糊,完全被生理所支配。
“杜荷,把我們放出去。我身邊是你男朋友,他現在向我球歡,你能忍受嗎?”阮落大聲說。
那隻眼睛對著阮落,像是個死物。
“是沈汀雨讓你這樣做的?”阮落想到什麽,“你就甘心讓他這樣利用。眼睜睜地看著他去勾搭別的男人。”
阮落氣不打一處來。連花香帶來的作用,都一下子煙消雲散。心裡只是怒其不爭的怒火。
花球再一次震動,阮落又滾向另一邊。
阮落仰著頭。他知道杜荷沒走。“杜荷,你放我出去。我告訴你那一晚的真相。那晚上並不是你認為的那樣。”
花球的轉動停止了兩秒後,忽地又劇烈轉動起來,伴隨著外面壓抑的吼叫聲。阮落的身體在裡面跌跌撞撞,有些想吐。
杜荷是受到了刺激,卻依然沒有把他放出去。杜荷對沈汀雨可謂死心踏地。
“我見過徐白。”阮落大叫道。這次他使出了殺手鐧。
花球炸開,兩個人被彈了出去,摔在地上。
漫天的紫藤花裡,生靈巨大的身形在地上落了片影子。
阮落抬頭。生靈現在比紫藤樹還要高,如同巨人。
現在,這個巨人俯視著阮落。
沒有了花香帶來的生理刺激,沈汀雨的神智恢復了幾分,他抹了把臉。在花球裡的記憶有些模糊。但巨大的生靈也讓他嚇了一跳。
“這人你知道他是誰吧。”阮落問沈汀雨。
“我……”沈汀雨猶豫兩秒,十分坦然地說,“他是我前男友。不過前段時間自殺了。現在人還躺醫院裡。”說到這兒,沈汀雨苦笑,抬頭對生靈說,“你為什麽在這兒?怎麽又變成這個樣子?是舍不得我嗎?”
沈汀雨的演技自然精準,表現力十足。
“他為什麽自殺?”阮落問。
沈汀雨臉上露出一絲痛苦與自責,“怪我。是我太高興。進組那天,帶著他和幾個哥們一起喝酒。我有事先一步離開,沒想到他們喝那麽多,他就和我一哥們發生關系,但我沒有絲毫怪他,誰沒有過錯呢……”
“你那朋友叫徐白?”阮落打斷了他。
沈汀雨愣住了,“你怎麽知道。”
阮落仰起頭,指著沈汀雨,“杜荷,你別傻了。你被這人PUA了五年。我讓人調查過你,五年前,本來有個劇組找上了你,但因為沈汀雨當時沒有任何進組通告,你怕他心裡有負擔,就拒接了這個機會。後來這個網劇大火,連裡面的男三女三都升了咖。你在家裡伺候了這人五年,三個月前,因為我的失策,邀請他進組。讓他起了邪念,他想把你甩了。但你肯定不會同意,他也說不出口,就讓人在你酒裡下藥。你變成這樣,是沈汀雨一手造成的。”
杜荷的身材又高了幾米。在阮落說的過程中,他的喉嚨不斷發出痛苦的嘶吼。到了最後,他猛地一抬頭,對著天空發生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整個地面都在震動。
“你別聽他胡說。”沈汀雨急了,完全想不到阮落居然知道他的一切。
沈汀雨放柔了聲音,“杜荷,你是我家人、戀人。我喜歡你,我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讓人去玷汙你。”
“杜荷,你別再被他騙了。他就是偽君子。他根本不是人。”阮落大聲說。
“杜荷,”沈汀雨繼續娓娓說到,“你還記得兩年前,你崴了腿,你說你想看電影,我就把你背上出租車?你忘了,我怎麽對你的。你過生日的時候,想吃城西的烤栗,我坐了兩個小時地鐵去給你買。”
杜荷捂著臉,發現呼呼嚕嚕的聲音。看得出情緒波動得厲害。
阮落急得要上了火。杜荷跟了沈汀雨五年。如果他相信自己,所有的人生信念都會跟著一起塌陷。
相比之下,他更願意去相信沈汀雨。只有這樣,他才能不會那麽痛苦。
“杜荷,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沈汀雨抬著頭。
生靈安靜了下來。
沈汀雨一指阮落,“我本想利用這人開拓我的事業,讓你過上好日子。但事到如今,我們還是回到過去那樣。雖然苦點,但是我們彼此相愛。”
生靈依然捂著臉,淚水從他指頭縫裡落了下來,像是一個圓形的水球一樣,砸在地上,水花四濺。
阮落心裡涼涼的。知道杜荷選擇了相信沈汀雨。
沈汀雨又說,“小荷,你能一直控制住這人的身體嗎?我想從他身上拿一些東西回來。我們太可憐了。”
阮落在心裡罵句,拔腿就跑。
沈汀雨見控制了杜荷,便開始得寸進尺。
阮落眼前落了大片陰影,巨形生靈一步已追了過來。阮落甚至可以感覺到生靈彎下腰,想用他的巨掌把自己拎起來。阮落換了個方向繼續跑。
真.包子。難怪不被狗惦記。
阮落心裡邊罵,邊換方向。但怎麽跑都逃不過那片陰影。
裴不度,你在不來,我真要生氣了。
就在這時,一道亮白的長鞭,從天而降,一鞭打在生靈上,火花四濺。生靈低吼一聲。接著,又一鞭子下來。
生靈惱怒了,反手要去抓那道鞭子,但手一觸到邊稍,便大叫一聲松了手。
在漫天的紫藤花雨中,裴不度落入了“境”裡。
“哥,你怎麽才來。”阮落說。
裴不度也想不到,他只不過離開了片刻,阮落便出了事。
“怎麽不叫夢浮生。”裴不度說。
“我覺得你這幾天有什麽事。”阮落說。
那天裴不度在森林裡待了那麽久,阮落直覺他遇到什麽事兒,就想把夢浮生留給裴不度。
裴不度輕嗤一聲,“我就這麽讓你覺得不放心?”
明明你才是需要保護的那一個。
“還沒到關鍵時刻,你再不來我就打算叫了。”阮落微笑著說。
裴不度手下不停,手裡的長鞭帶著風雷之聲,一鞭下去,空氣中隱隱有焦糊之味。生靈身材高大,行動不便,對這鞭笞,根本避無可避。他只能笨拙地扭動著身體。
他來本眉目清秀,現在身材高大,面目扭曲,顯得可憐卻又詭異。
“哥。”阮落阻止了裴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