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牧周前段時間一直睡不好,體重減輕是應該的,但他沒想到周浩會說他長高了。
牧周路過校門的儀容鏡時瞟了一眼,周浩還是一如既往的人高馬大,而他自己好像確實高了一些。
頭髮也變長了,牧周暗自打量,覺得最近得去一趟理發店。
“我騙你幹嘛?閑得慌啊。”周浩大搖大擺擠著牧周,兩人隨著進校門的人流一起上樓。
“我位置有變動嗎?”牧周邊往上走邊問了句,學校有雙周考,而班上會根據雙周考的成績換位置,牧周錯過了一次周考,還不知道會被安排到哪兒去。
“老師說你跟我排著,我這次發揮得還行,咱倆坐的原位。”周浩說著,兩人就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外,還不到上課時間,但已經有很多人進去了,牧周跟在周浩身後進教室,剛踏進門就聽見哄鬧的聲響。
“有沒有人借我抄抄英語卷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陳東你別垂死掙扎了,等著英語老師來扒你皮吧!”
“不是,好妹妹,好同桌,黨革命的好同志,借我看看,我隻抄完形填空,抄完我請你喝奶茶。”
“嘿!誰還差你一杯奶茶啊!”女生拍桌直起,還想和陳東怎呼兩句,突然眼睛一瞄視線掃到了進門處的牧周。
“誒,牧周你回來啦?”薑昕撇開陳東攔著她的手臂,露出笑容。
陳東聞言也暫停了哀求,回頭一看,臉垮了,而後發出一聲驚叫:“牧周,你可算回來了!”
半隻腳還在外邊的牧周被他倆這一唱一和吸引了不少注意,班裡在的人基本都看了過來。
被掃描似的,牧周接受了一番視線的洗禮。
陳東驚叫以後就從中間第一排的位置快閃到門口。“你不知道我等你等的有多辛苦。”
陳東一張臉委屈地皺皺巴巴,“自從你走以後,我就再也找不到人抄作業了。”
周浩在旁邊哈哈大笑,趕來的薑昕往陳東腿後跟踹了一腳結實的。
“嗷!你謀殺啊蔥薑蒜!”陳東暴跳,捂著腿根,臉都憋紅了。
“矮冬瓜你嚷嚷什麽嚷嚷!”薑昕叉著腰,長發高高扎起,看上去頗有陣勢。
“誰是矮冬瓜,看看小爺這身高,是你這薑芽能挨著的嗎?”陳東挺直後背揚長脖子,活像隻被拔毛的雞,精神抖擻對著薑昕示威。
薑昕攥了攥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回自己桌上抽了本漢語詞典,板磚一樣的東西瞧著就嚇人,前一秒還仰胸挺背的陳東立馬慫了,往牧周身側一閃,直竄出後門,看也不看薑昕一眼,跑得比兔子還快。
誰料薑昕只是裝腔作勢,見人跑出老遠後把詞典又塞回了桌上,轉而衝牧周和周浩漏出一抹笑來。
“第一節 課是英語啊?”周浩歪著腦袋去看課表。
薑昕點點頭,說:“是英語課。”
“難怪陳東那麽著急。”周浩了然。
“該他的,誰讓他偏科就偏英語。”薑昕翻了個白眼。
他們班英語老師剛進學校,特別熱情,講課既認真又負責,換個人陳東可能就死豬不怕開水燙愛誰誰反正我不會就不做,但遇上這人真不行,對方的鼓勵式教育每回都讓陳東特別愧疚,一次兩次以後死豬都快被燙活了,好歹臨刑前願意挺挺腿兒再掙扎掙扎。
“你倆怎麽一起過來啊?我記得你們也不順路啊。”薑昕在兩人身上瞄了一圈兒。
“校門口遇到了。”牧周說。
“還挺巧啊?”
周浩道:“那可不,巧得很。”
薑昕搓搓手跺跺腳,臉上笑容還漾著,可找不出什麽話題了,她還挺多問題想問,包括牧周最近過的怎麽樣什麽的,但她又覺得問了是在往人心上戳刀子。
三人都沒動,牧周看了眼她身後的位置,說:“你們怎麽搬到中間了?”
他們四個人坐了挺久的前後桌,期間一直是挨著的,而在這裡面陳東最不願意解散小分隊,因為一解散他就不方便找人抄作業,也不方便跟周浩一起上課玩遊戲。
“這個啊?”薑昕聞言驟地怒火中燒,語氣陰沉,“還不是因為陳東,他考砸了還非要拉著我一起。”
牧周沒太聽懂,“嗯?什麽意思?”
“因為你。”周浩在一旁出了個聲。
“你不是請假嗎?薑昕那天正好也請假了,老師把你委派給我,讓我帶著你,薑昕就被自動綁定給陳東了,陳東考得不好,挑位置的時候只剩下前面的。”
就這麽,四人小隊被迫分道揚鑣。
薑昕提起這個就來氣,憤憤然:“他英語考試睡覺!我看了他的卷子,連選擇題都沒蒙!”
胸膛氣得起伏不定,薑昕視線一轉,罪魁禍首的臉突然出現在教室後門,薑昕一看見陳東,怒火值立馬從八十跳到一百二,生生爆了表,也不客氣的,薑昕又把厚厚的詞典抽了出來,陳東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兒呢,薑昕就跟猛虎下山似地衝他跑了過去。
陳東剛歇下沒兩秒,再次開始逃亡,這次薑昕沒給他打馬虎眼,生生就追了出去。
跑步聲漸遠,教室安靜下來,周浩樂得停不下來,扶著腰撐著牆。
“薑昕買那詞典就為了收拾陳東的吧?”周浩笑說。
牧周想了想,道:“看著挺趁手的。”
“那確實,扔出去都不是手榴彈,直接就核彈攻擊了,腦袋開瓢的程度。”
牧周被逗笑,跟著周浩坐到位置上,周浩給他留的靠牆的位置,牧周進去以後發現桌上的試卷碼得整整齊齊。
“怎麽樣?驚喜吧?”周浩把書包塞進桌肚裡,從裡面抽了兩本書胡亂放在桌上。
“驚喜。”
“一張不差,我特地找薑昕要了個夾子給你夾好的。”
牧周翻看試卷,發現連周考試卷都在,“謝謝。”
“甭客氣,應該的。”周浩擺擺手,拿起自己的水杯,“口渴,我去接杯水。”
“嗯。”牧周點點頭。
將東西收拾了一下,牧周再看了看數量可觀的試卷,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回來學習新章然後刷題,試卷正好能用上,就是得去找找答案。
沒一會兒周浩接了水回來,牧周問他:“你試卷改過嗎?”
“改了,都講完了。”周浩把杯蓋蓋上,摸了把嘴上的水痕。
“你要看著訂正是吧?”周浩問。
“嗯。”
“那你等我找找,我改完都不知道塞哪兒了。”
“好。”
反正不著急,時間充裕得很。
牧周把桌面擦了一遍,等書都收拾好後摸出手機,將手機聲音關成靜音,驀地發現微信彈出一條消息。
“Y”已經通過了你的好友申請。
牧周瞧著他灰黑的頭像,生了想動手翻翻他朋友圈的衝動,對於晏方聲這個人,牧周一直保持著強烈的好奇心。
但他還沒來得及點進去,風風火火的薑昕二人就進了教室,後面跟著的是戴小蜜蜂抱著課本的英語老師。
進教室第一時間,熱情洋溢的英語老師就揚起大大的笑臉向底下的同學問好。
把手機熄屏丟進桌肚,牧周在問好聲中拿出了英語課本。
紅燈忽閃,晏方聲指節輕輕在方向盤上敲擊,他今天其實沒有必須要出門的理由,本來打算送了牧周去學校後直接去公司,但現在又改變了主意,晏方聲拐向另一道入口,轉去了市人民醫院。
工作日不比周末,醫院人流還算正常,晏方聲掛了號直上三樓,在他等待的診室外,排號人數寥寥。
晏方聲犯煙癮,指尖在兜裡順著煙嘴摸了摸。
幸而前面排號的人都不磨時間,很快就輪到了晏方聲的號。
“今兒這麽主動?”楊和煦抬臉看見來人,細框眼鏡又薄又亮,折出一道光。
“半路想到了。”晏方聲坐到他對面。
“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主動想起複查這件事。”楊和煦道。
“痛一痛就能記得了。”晏方聲靠著椅背,姿態放松,他左右看了看,好整以暇道:“可以在這兒來一支煙嗎?”
“不可以。”楊和煦果斷拒絕。
“辦公室不能抽煙,勸你在其他地方也盡量少抽。”
“少不了。”晏方聲道。
自從出事以後,晏方聲對尼古丁和酒精的依賴度直線上升。
楊和煦十分理解,但還是說:“焦躁情緒不應該用尼古丁來抑製。”
“我盡量。”
“腿什麽時候痛的?”楊和煦問。
“昨天晚上。”晏方聲道。
“有塗藥嗎?”
“昨天中午塗過。”
“沒有效果?”
“有效果我今天就不會來了。”
“截肢患者的幻肢痛沒法避免。”楊和煦對著電腦拖出單子,“我給你開一盒強效止疼藥。”
“可以。”
“平時還是需要注意飲食。”楊和煦飛速打字,鍵盤扣出輕微的響動。
“嗯。”晏方聲看向他桌上翠綠的仙人掌,突然起了興致,問道:“熱敷有用嗎?”
“嗯?”楊和煦抽出空回答:“有用啊,之前不是跟你提過。”
晏方聲伸手去碰仙人掌的尖刺,“是嗎?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