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我留下來?”周浩臨出門又停下。
“不用。”牧周剛吃了周浩幫忙拿回來的藥,“我躺一會兒就好。”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周浩還是不放心,撤身回來幫牧周接了杯水,又拖了個凳子立在床邊,將水放上。
老媽子似的操心一通,周浩終於走了,他把門輕緩地帶上,寢室就剩下牧周一個人。
牧周是早上發的燒,陳東發現的,因為在他起床後牧周還沒起,不是正常情況。
代牧周請了假,又給他量了體溫,燒得不高,所以幾人便遵從了牧周的想法,不強逼他去醫院。
等人走完,室內恢復寂靜,牧周卻沒什麽睡意,他昨晚也沒睡好,一個人在陽台蹲了很久,蹲到寢室熄燈,還把打完遊戲出來洗漱的陳東給嚇了一跳。
陳東覺得牧周會發燒鐵定就是因為他晚上在陽台吹風。
發了燒的腦子昏昏沉沉,牧周手軟,沒什麽力氣,他翻身側躺,把手機摸出來,點亮關上,點亮關上,來回幾次,開機鍵罷工了,學著他懶懶地不願動彈,想按熄屏按不掉了,反應很遲緩。
晏方聲電話也是這時打來的,延時起效的關機鍵熄屏,順帶把電話也給掛斷了。
牧周一直盯著屏幕,晏方聲一打過來他便瞧見了,手上的動作比意識快,他解鎖手機,翻進了通話記錄。
沒等他撥回去,晏方聲又打來一通電話。
牧周看了兩秒,接了。
他沒吭聲,晏方聲出乎意料的也沒說話。
通話中安靜得什麽動靜也無。
沒一會兒,晏方聲打破僵局。
“在上課嗎?”
“沒有。”牧周埋進被子裡。
又是一陣沉默。
“我一會兒會把地址發給你,你的東西我找人幫忙收拾過去。”
牧周反應片刻,才意識到晏方聲所說的地址是什麽。
過了一晚,他以為是夢的現實再度被提及。
牧周出聲,“不要。”
那頭也啞然,“新地方很好。”
“不要。”牧周說:“我自己有家。”
他當初為了躲避選擇離開的家,現下又要因為躲避再度回去。
“決定好了?”
“嗯。”牧周有點喘不上氣,被子裡太悶了,一呼一吸都是熱的,令他覺得氧氣乏乏,窄小的范圍全是他呼出的二氧化碳。
“好。”晏方聲答應。
怎麽就能這樣呢?
牧周不解。
明明開始很好。
“我們……不算在一起過,對嗎?”掛斷電話前,牧周忍不住問。
他以為的開始其實並沒有開始。
牧周甚至懷疑短時間的美好是自己的臆想。
晏方聲承不下來這句問,因為明明是算的。
他對牧周,不是隨便玩弄,更不是虛偽應承。
可現在不能說了。
過了時效。
“……我真的好喜歡你。”
晏方聲想說什麽,牧周倏地掛斷了電話,等晏方聲再撥過去,牧周已經關機了。
像之前那般,牧周又成了一個“絕緣體”。
牧周放在家裡的東西是晏方聲幫忙收拾的,牧周的衣物,牧周的生活用品,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小擺件。
牧周有收集小物擺件的癖好。
“要不還是我來吧?”阿姨站在門口,伸著脖子往裡看了看。
“快了。”晏方聲把擺件一一裝上,又從中拿了一個小的不顯眼的想扣下,最後還是還了回去。
扣人東西算怎麽回事兒。
搬家公司上門搬東西的時候鄭昶來了,他領著財神爺來團建,順帶看望晏方聲。
一瞧這陣仗,鄭昶“謔”一聲。
“你要搬家?”
“不是。”
“那這是幹嘛?”
“牧周搬。”晏方聲說。
鄭昶愕然:“啊?搬哪兒?”
“回他自己家。”
“你不養孩子了?”鄭昶追問。
晏方聲沒應。
感覺晏方聲好像不樂意聽這問,鄭昶不開口了。
鬧鬧已經長成了一條大狗,大得和財神爺不相上下,倆狗黏黏糊糊,叫聲吵得能翻天,鄭昶就在吵鬧聲中聽見晏方聲說:“我去一趟美國。”
“閑著沒事你出國幹嘛?”
“換假肢。”
“哦。”正當理由。
鄭昶翹起二郎腿,“那正好,你去美國我就不去了。”
晏方聲掃他一眼。
“安排你公費度假,就是得勞煩出趟差。”
隔日,Linda給晏方聲發消息,說已經訂好了機票,隨後又附上航班信息,知道晏方聲決定去美國一趟,楊和煦很是欣慰。
登機時間是星期六上午十點一刻,牧周星期五下午放學回家,晏方聲在星期五晚上撥了電話。
說不擔心是假的,他憂心了好幾天。
往常“絕緣體”還有定點開機的習慣,現在卻沒了,星期五晚上打過的電話也石沉大海。
晏方聲蹙眉,深夜進車庫開車,一路狂飆的時候腦子裡什麽也沒想,到了大門口被保安攔住的時候晏方聲卻驟然醒悟。
他現在在做什麽?
兀自傷害牧周一通後又來糾纏,澆滅他的希望又再度給他希望?
犯渾,晏方聲自己都覺得不是人樣。
“先生,你還打算進去嗎?我們需要得到戶主許可才能放你進去,你打個電話吧。”
“我不進去了。”晏方聲關上車窗。
他深夜趕來,又在深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