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眾的長相，加上哥哥說的名字，江鹿一下就想起了賀昀是誰。

　三年前全國初中物理競賽金獎得主，雖然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退賽了，但一直是少女最崇拜的標答作者。

　大佬居然跟她哥是同桌！大佬居然跟她哥是室友！大佬還跟她哥逛超市！

　……等等……

　江鹿意識到了什麽，又瞄了一眼屏幕上跟在哥哥後面的人。

　賀昀慢慢騰騰地推著購物車跟著江黎，視線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上隨意地掃著，時不時在前面戴著棒球帽的小腦瓜上停一停。

　……你們不對勁。

　江黎沒注意妹妹細微的表情變化，蹲下身看了看雞蛋的價簽。

　嘖，柴米油鹽全是錢……

　“哥，你們今天包餃子啊？”

　“嗯。”江黎從貨架上拿了一打雞蛋放進購物車裡。

　“那我能去蹭飯嗎！！！”

　“……學校晚上不是有門禁嗎？”

　“哎呀……可以翻.牆的嘛……”少女哼哼著撒嬌，“好久沒吃到哥包的餃子了，就讓我去蹭一頓嘛……”

　江鹿平時很少跟江黎提要求，所以偶爾撒一次嬌，江黎幾乎沒猶豫就點頭了。

　又和妹妹聊了兩句，江黎才掛了視頻。

　收起手機的少年嘴角帶著個淺淺的弧度，似乎心情很好。

　所以賀昀也沒有去問為什麽從頭到尾兄妹兩人都沒有提起父母。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吧。

　“還有什麽要買的嗎？”看了一眼快要裝滿的購物車，江黎問。

　賀昀搖了搖頭：“走吧，去結帳。”

　＊

　走在回家的路上，拎著大米，江黎不自在地揉了揉後頸。

　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他抬手按了按反戴的帽簷，吸了吸鼻子。

　莫名的疲倦如影隨形，揮之不去，江黎只能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跟上賀昀。

　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

　“重不重？”見他越走越慢，賀昀問。

　他推著的自行車把上掛著雞蛋和肉，後座上放著洗衣粉。

　身邊的畫面與某些記憶重合，江黎一個激靈：“……還好。”

　看著臉色有些古怪的江黎，賀昀輕輕皺了皺眉：“不舒服？”

　“沒、沒有。”賀昀的視線掠過那被刻意壓低的帽簷，深色的帽簷下，是一截冷白的脖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空氣裡好像又飄起了那一股似有若無的甜味。

　身邊人又抬手揉了揉脖子，賀昀的眼神暗了暗。

　這麽甜，一點壓迫感都沒有，根本不像是Alpha的信息素。

　誘人的甜味轉瞬即逝，仿佛只是賀昀的幻覺。

　江黎沒有留意到賀昀小小的異樣，超市離他倆的出租屋並不遠，二十多分鍾之後兩個人便到了家。

　校霸在廚房洗手時，余光瞥見料理台上的材料，不由得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怎麽就腦抽答應包餃子了呢？

　“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江黎思考了三秒：“……過來和面。”

　兩個人一起弄的確會事半功倍，在校霸想明白自己為什麽答應包餃子之前，面和好了，餃子餡也拌好了。

　啊，學霸不但學習能力強，手腳還很麻利。

　……然後他看著賀昀擀破的第十三張餃子皮，陷入了沉思。

　眼見著校草面帶微笑地把手伸向第十四個小麵團，江黎終於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算了，我自己來。”

　“哦，好。”賀昀也不尷尬，拍了拍手上的麵粉，“你累不累？”

　他不問還好，一問，江黎忽然就覺得困得不行了。

　奇怪，昨天睡得也不晚……

　這種嚴重的疲勞感最近真的發生的越來越頻繁了。

　“……還好。”

　賀昀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忽然變了變臉色。

　江黎：“……怎麽了？”

　Alpha的眼神閃了閃，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你聞不到嗎？”

　江黎一頭霧水：“聞到什麽？”

　賀昀不自覺地加快了呼吸：“……你聞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嗎？”

　沁人的甜香最開始其實並不明顯，但正是這種似有若無的累計，更能激發某些鐫刻在天性裡的躁動因子。

　佔有與掠奪，是Alpha謄寫在DNA裡的本能。

　江黎一怔，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後頸的腺體。

　也許是太累了，他都沒有留意到自己腺體的變化：觸手的皮膚不知何時微微鼓了起來，隱隱還有點發燙。

　然而他還是什麽都沒聞到。

　“……抱、抱歉。”他雖然一直聞不到別人的信息素，但也知道Alpha之間會排斥彼此的信息素，雙方都不會好受。所以他趕緊洗了洗手，“我去買阻隔劑……”

　在劇烈的情緒波動下，甜香更加不受控制地向四周蔓延。

　不過片刻，小小的廚房裡已經聚滿了誘人可口的氣息，好似在遞出一張無聲但熾烈的邀請函。

　只要輕輕地咬上一口，受邀者就能嘗到最極致飽滿的享受。

　而這些甜美信息素的主人似乎對自己的情況一無所知，黑色的瞳仁帶著些許慌亂和迷茫，好像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江黎確實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從拿到分化通知到現在，他還從來沒有聞到過自己的信息素。

　感受不到別人的，也從來沒有人提過聞得到他的信息素。

　所以江黎一直知道自己的腺體大概是出了嚴重的問題，然而為了省錢，加上並不影響正常生活，也就一直拖著沒去檢查。

　可現在……

　看著表情越來越古怪的賀昀，江黎慌裡慌張地擦擦手，就要往廚房外面走。

　誰知賀昀一把拽住他的胳膊，Alpha的手勁大得嚇人：“……別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有多誘人嗎？

　渾身上下都透著甜絲絲的氣息，眼底藏不住的慌張像極了誤入狼窩的羚羊，更加刺激著某些惡劣的本能。

　Alpha的獨佔欲在這一刻迸發，賀昀手上使勁，把人圈在自己和冰箱之間的空隙裡，聲線有些暗啞：“我房間裡就有阻隔劑……”

　“……不用……”江黎還想拒絕，抬頭卻撞進了賀昀深邃的目光，酒色的眸底醞釀著驚濤駭浪，讓人不由自主地就心生怯意。

　拒絕的話就這樣卡在嗓子裡，他直覺感受到了危險，想要後退，背卻抵上了什麽東西。

　好像是冰箱貼。

　Alpha猩紅的舌尖危險地舔了舔犬牙，微微傾身。

　微涼的指尖試探地碰了碰溫熱的頸側，引起一陣不明顯的顫栗。

　空氣裡的甜香之間不知何時混進了濃鬱的酒味，是Alpha不受控制地釋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兩種氣味徹底糾纏在了一起，讓人更加頭昏腦漲。

　江黎縮了縮脖子，沒能避開對方的手。

　他狠狠地皺起了眉毛：“賀昀，你幹什麽？”

　已經觸碰到鎖骨的指尖曖昧又不舍地稍稍一頓。

　少年的脊背已經緊繃了起來，像是被逼至角落的小獸匍匐著尋找最後一次反擊的機會，黑色的眼睛裡是藏不住的防備。

　酒色的瞳眸裡閃著異樣的光：“你……”

　“叮咚——！”門鈴在這時適時地響起，打斷了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也徹底讓Alpha清醒過來。

　賀昀退了一步，感受著空氣裡屬於自己的金朗姆信息素，臉色有些難看。

　自己居然差點被勾出易感期……

　看著眼前人渾身上下緊張的防備之意，淺褐色的眼睛裡掠過一絲懊惱：“對不起，我……”

　門鈴又響了，然後江黎的手機也跟著響了起來。

　是江鹿打來的。

　江黎沒有立刻接，依舊皺著眉，他快步走過去打開了廚房的窗戶，然後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阻隔劑呢？”

　賀昀還想說點什麽，但見對方閃躲的視線，把話咽了回去，回屋拿了阻隔劑出來。

　“嗤嗤嗤……”一通狂噴，確定空氣裡只剩下濃濃的薄荷味後，江黎才去開了門。

　“哥……咳咳咳……”江鹿一進屋就皺著臉咳嗽起來，“……你們這是打藥驅蟲呢？”

　江黎臉上極快地掠過一絲尷尬，然後轉移了話題：“你今天沒有晚自習麽？”

　少女衝哥哥吐了吐舌頭，調皮地眨眨眼：“這不是餓極了。”

　江黎：“……”說得好像我不給你飯錢一樣。

　江黎：“……我房間在那邊，自己進屋寫作業去。”

　江鹿像是沒注意到略顯古怪的氣氛，乖乖點頭：“好。”然後乖乖背著書包找哥哥的房間去了。

　江黎抿了抿嘴唇，刻意避開了賀昀的視線，目不斜視地越過他：“……我去包餃子。”

　校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他好像……嚇到他了。

　這可怎麽辦才好……

　廚房裡，江黎強迫自己擀了十多分鍾的餃子皮，才放下了擀麵杖；他兩隻手撐著料理台，低著頭，無法自控地深呼吸了好多次，才勉強忍住了心裡的惶恐。

　不會的，不可能。

　想起賀昀剛剛的眼神，他閉了閉眼，臉色有些發白。

　不可能的。

　除非……

　不……這不可能……

　＊

　不知不覺寫完了兩套卷子，江鹿摸了摸放在桌上的小夜燈，回頭看了一眼斜對面緊閉的黑色房門。

　唔……這個賀昀是不是喜歡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