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女士回了房清洗了一番後,呆呆地坐在床上,陪著她的姑娘疑惑道,“費姐姐,現在事兒已經解決了,你怎麽還不高興呢?”
“不是不高興,”費女士扯了扯嘴角,側頭看著滿眼無憂無慮的姑娘,“我只是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愛了那麽久的人,結果卻連鬼都算不上。”
她還是過不了屍鬼第一世是女人的關。
想到家中父母,費女士又歎了口氣,“之前總說,等事情一過,我就去爸媽家裡死纏爛打地求他們原諒,可如今事情過了,我又退縮了。”
姑娘笑看著她道,“費姐姐,其實不用那麽著急,你可以送點東西過去,叔叔阿姨一定知道你的意思,到時候真有心,會給你打電話的。”
費女士雙眼一亮,“我怎麽沒想到呢!”
就在這會兒,老李送到補湯,費女士讓姑娘一起喝,可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圓臉,“不喝了不喝了,這幾天在祖清哥哥這,我都胖了好多。”
翌日,左億和費女士的車前後一塊兒去往縣城,離開時,費女士拉下車窗對左億道,“謝謝你們,多余的話我也不說了,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客氣,路上小心。”
左億抬手道。
費女士又是一笑,“祝你們白頭偕老。”
左億咧嘴一笑,“謝謝。”
等費女士一走,左億就去賣冥幣的地兒,結果湊了一個縣城的量,也還沒一車,於是左億留下地址,下了個大單,老板說最少也得三天后才能送到。
左億又按照祖清給的購物清單,買好東西打道回府時,已經快十二點了,等他回到農家樂,已經是下午快一點半了。
“慢點吃。”
祖清給他做了拉麵。
左億吃得非常香。
清鋒清厲已經去地裡鋤草了,後山的野花開了不少,遠遠看過去十分顯眼,特別是那些野櫻桃的花,孩子們偷偷記下那些位置,等野櫻桃成熟時,再結隊去摘。
這是孩子們摘野果時的快樂。
房銘得知左億下了大單後,難得給他一個好臉色,不過話還是不怎麽好聽。
“想著我要走了,所以出手少見的大方。”
“你要是現在閉嘴,我就把買回來的鱈魚處理好,晚上清弟做給你吃。”
左億一句話讓房銘立馬閉嘴。
“你有什麽打算?”
祖清笑看著像孩子一樣鬥嘴的二人。
“我先去奶奶那邊,陪她在人間玩一玩,等她玩夠了,我就去鬼界,奶奶要是跟著我,那就一起去,要是想投胎,就先送她。”
房銘細細說著自己後面的打算。
“去鬼界後,如果那有娛樂圈,你可以發展發展。”
左億想到房銘騙鬼時的模樣,出聲道。
“放心,”房銘翹著二郎腿,斜眼看他,“即便我不進娛樂圈,我也能在那邊乾一番事業,等你們老了去鬼界時,我管你們吃喝,當然,那時候還請祖清做點吃的,我怕我饞死了。”
“你本來就死了。”
“你不說話嘴巴會死。”
“一般一般。”
第二天,百石帶著他們村新的守村人來見祖清,這意味著清鋒清厲也要離開了。
百石笑看著祖清道,“我會變得很厲害。”
“你一定會很厲害。”
祖清拿了一個小盒子給百石,“這裡面都是些防身的符,你初入玄門,用得上。”
百石接過,看了眼旁邊的左億,“記住你說的話,否則我會回來搶人。”
“做你的春秋大夢!”
左億直擺手,“快走快走。”
清鋒清厲也已經收拾好行李。
“億哥,送他們去縣城。”
祖清戳了戳左億。
“成斌哥有事兒要去縣城,正好借了我們的車,”左億握住他的手,“我已經和清鋒清厲兩位前輩說了,等會兒成斌哥就來。”
話音剛落,院門口就有一人進來,正是林成斌。
百石走時,視線一直在祖清身上。
一直到車離開後,那視線才消失。
“別擔心,他會很好的。”
左億見祖清皺眉,輕聲道。
“不,我在想清鋒清厲兩前輩離開,咱們地裡的活兒就多起來了,農家樂這邊又在接生意,咱們可有忙的了。”
“忙也好,”左億伸展了一下雙臂,“這些日子清鋒他們搶著乾活兒,我都沒做什麽,現在也可以活動活動。”
房銘懶洋洋地趴在牆頭上,聞言側頭看過去,“人家幫你乾活,你還抱怨自己沒活兒做?”
“我這是抱怨嗎?”
左億哎呀一聲,指著牆頭上的房銘,“你也鍛煉鍛煉,那鬼界的帥哥也不少,瞧瞧你頭髮亂得勒,要是簡家姑姑瞧見了,指不定會捂住眼睛。”
“為什麽?”
房銘一下就坐起身了。
“辣眼睛辣得唄。”
房銘的臉一下就黑了。
“別鬧了,”祖清已經背上背簍,扛起鋤頭了,“下地了。”
“來了來了。”
左億忙道。
房銘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坐在牆頭上左思右想後,忽然往果林那邊飄去。
果林的花開得正豔,墨精心情極好地巡視著整個果林,瞧見房銘來,墨精頓時嘴角往下拉。
“你怎來了?”
“嘖,我都要走了,你還這麽不待見我?”
房銘一臉傷心,墨精清咳一聲。
“還不是你經常欺負我。”
房銘叫了聲冤枉,接而來到墨精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好看嗎?”
墨精眼皮子一動,在它眼裡,房銘一直是慘死時的模樣,光憑著那半張臉,墨精還算有良心地回答道。
“按照人類的審美,你挺好看的。”
“那我這髮型有什麽問題嗎?”
墨精又看了眼對方亂糟糟的頭髮,“祖清的比較好看。”
房銘擺手,“祖清就是沒有頭髮也很好看。”
墨精連連點頭。
他們對視一眼後,房銘直起身,“你幫我理個發吧。”
墨精:……?!
玉米地裡在春雨後,便長起了雜草,得小心地鋤掉,左億剛乾這些活兒的時候,好幾次都把玉米苗一起鋤了,因為怕被祖清罵,左億又偷偷去隔壁地的主人那買多余的玉米苗回來,偷偷栽種上。
其實祖清都知道,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如今的左億乾起活來又快又準確,兩人忙活了一天,這才把剩下的玉米地都給收拾出來了。
“小豬仔現在還在吃飼料,等大一些,就得多割豬草了。”
傍晚回去的路上,左億說起自己和林成斌的打賭,“他家去年的年豬有三百五十斤,我賭我們今年的年豬比他家的重!”
“那你可得好好養。”
養豬這塊兒,都是左億包攬得多。
誰也不知道,這麽有錢的總裁,背地裡居然是個養豬小能手。
“茶林的雞越來越多,雞蛋也多,咱們做點鹹蛋,不然天氣越來越熱,會壞的。”
賣也賣不了那麽快。
祖清想起茶林的雞和雞蛋。
“可以,不過鹹蛋還是有些多,”左億想到網店上的雞蛋鏈接,“今年還沒掛上去,待會兒跟任傑說一聲,看看網銷怎麽樣。”
到農家樂時,老趙和老李已經做好飯菜,二人洗了手便去吃飯。
“有你們在家,我和億哥一回家就有熱菜熱飯吃,”祖清感慨著,“這樣的日子可真好啊。”
老趙和老李聞言十分高興。
“只要不嫌棄我們做的飯菜味道差就成。”
左億聞言嘴角一拉,“我懷疑你們在內涵我的廚藝。”
“沒有,沒有。”
“哎呀,這椿芽炒雞蛋不錯。”
老趙老李左顧右盼。
吃過飯後,二人洗漱好,和老趙他們打了一會兒牌,看了看電視,老趙他們剛走沒多久,祖清正打算睡了時,忽然瞥見一熟悉的身影站在堂屋一側。
“房銘?”
祖清叫道。
房銘幽幽地轉過頭,“知道是我?”
噗嗤…
左億哈哈大笑,指著房銘的腦袋,“你怎麽禿了!”
房銘的臉一下漆黑無比。
“這不是禿,”祖清仔細看了看,“這是寸頭,就是……了,不過挺精神的,等一段時間頭髮長起來就好看多了。”
長起來…
房銘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硌手的腦袋,“鬼也不知道能不能長頭髮。”
“可以的,”左億出聲道,“我向別的老鬼谘詢過,你不必擔心頂著禿頭去見簡家姑姑。”
啪地一聲,房銘摔門而去。
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天不鬥嘴,心裡就不舒服?”
祖清問。
“不是,”左億笑了笑,“其實房銘的性子更合適和他懟著說話,要是好聲好氣地和他說,他還不喜歡呢。”
祖清戳了他一下,“歪理。”
“睡覺唄?”
左億眼巴巴地看著祖清。
祖清靠著沙發,“我電視劇還沒看完。”
“陪你看,我再去洗點水果?”
“好。”
冥幣送過來的那天,引起了村裡好多人的主意。
好幾個老人都來了農家樂,問祖清是不是出啥事兒了。
陳老爺和陳奶奶也一臉緊張。
“沒事,”祖清和左億送上茶,笑著安撫他們,“這是為清明做準備。”
大家放心離去。
晚上四人在院子裡燒紙錢,房銘在一旁美滋滋地捆著燒過來的錢。
“這感覺太爽了。”
房銘笑得合不攏嘴。
墨精有些不自在地蹭過去,給了房銘一個小袋子,“你頭髮,是我手藝不好,這個送你,是我特意練出來的儲物袋,不大,但是你裝這些錢是夠了的。”
“謝了,”其實房銘也不生墨精的氣,但是好處遞上來了,房銘也不往外推。
他似無意地看了眼坐在牆頭,身上滴著水的盧飛建,“你可以多拿老盧練練手。”
墨精清咳一聲,“他腦袋上都是草。”
“那才好呢,草剪了長得快。”
房銘使勁兒攛掇。
盧飛建頓感不妙,從這邊的牆頭,跑到了另一邊。
這錢紙一點一點地燒,幾個人燒到了凌晨四點。
房銘的腰包可以說是鼓鼓的,他非常財大氣粗地要請眾人吃飯。
祖清道,“我們請你吃飯,算是為你踐行。”
老趙和老李去打下手,左億忙著收拾院子裡的狼藉。
天色漸明時,一桌子的菜也做好了。
廳裡點了香,老趙和老李也和盧飛建,墨精,還有房銘打了招呼。
期間還喝了一些酒。
房銘使勁兒擼了把墨精的腦袋,“想聽我是怎麽死的嗎?”
墨精一愣,“你想說嗎?”
“在座的也不是外人,”房銘笑了笑,“可以說是對我最好的……
房銘是個孤兒,他長得好看,卻不好被收養。
要麽是被養母動手動腳,要麽就是被養父,每一次他都用非常狠厲的法子鬧大,然後被送回孤兒院。
一直到八歲那年,一對姓林的夫婦領養了他。
“他們剛開始對我特別好,我也放下心防,努力和他們成為一家人。”
原本以為養父養母是沒有孩子,所以領養了他,可在新家住了幾個月,放暑假的時候,他見到了養父母的女兒。
“她長得非常美,像瓷娃娃。”
不僅養父母疼愛她,就連房銘也十分喜歡她。
什麽都讓著妹妹,妹妹想要什麽,他都努力去做。
不是因為想討好養父母,只是想要好好愛護這個妹妹。
“她叫林竹君。”
名字好聽,人也好看。
可就是這麽一個女孩子,居然在幼年遭遇了非常可怕的事兒,而對她下手的,居然是林家姥爺。
她的姥爺。
事發後,姥爺自殺了。
而林竹君心理出了問題,被送到私立學校上課,學校裡有非常好的心理老師,一學期回來一次。
而林家父母之所以領養房銘,也是想讓林竹君有個哥哥,可以照顧對方,愛護對方,讓林竹君感受到更多的愛。
得知事情原委時,房銘已經十五歲了。
他更加愛護這個妹妹,而林竹君比他小三歲,在對方初中畢業,終於願意進公立學校時,房銘自願降級,和林竹君一個班照看對方。
“她說,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有個哥哥,因為我是她的哥哥,別人要是知道了,會搶走,所以我在班裡,就是她的同學。”
可哪有同學一直照顧著一個女孩子,而且還是異性,加上林竹君長得好,而房銘又比班裡人大,還降級這麽多,成績還是中等。
很快便有男生不滿,覺得房銘纏著他們心裡的女神。
“抽屜裡放蛇,凳子上潑膠水,在我背上貼字條。”
房銘垂下眼。
那都是小事兒。
他不是不想還手,可當對上林竹君害怕的眼神時,他不敢還手,怕刺激對方。
一味地忍讓。
一直到眾多男生把他拉進廁所裡毆打。
“我渾身是傷,卻不敢回家,在網吧過夜,第二天怕她看見,也不去學校,成了壞孩子。”
養父母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失望。
可林竹君卻說,哥哥實在是太好了,還說那些男生只是有一點誤會而已,讓他解釋清楚就行了。
“可這個解釋,不能說她是我妹妹。”
房銘那時候蠢啊,蠢得無可救藥。
經常剛出校門,迎來就是一頓打。
“我也偷偷報復過,可林竹君很快便在我面前哭,說我怎麽能做壞事呢?我怎麽可以做那種傷害人的事兒呢?我怎麽是那種壞男人呢?”
其實這算什麽鬼邏輯?
可他知道林竹君被深深傷害過,所以他只能說自己錯了,看著林竹君臉上重新綻放的笑,房銘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就是個傻逼。”
房銘仰頭喝了一杯酒,眼角發紅。
“高考的前一天,林竹君哭著對我說,有人欺負她,逼著她去郊外見面,否則就把她的事兒抖出去。”
房銘自然不會不管,傻乎乎地跑到郊外,卻看見了一群人。
那些人,他一直沒忘過,都是這三年來,打過他的。
“他們說,要他們不說林竹君的事兒也成,讓我放棄高考。”
於是他沒回家,第二天也沒去參加高考。
養父母氣得發抖,在網吧找到他,抬手就是幾巴掌。
看著他們臉上的失望,林竹君心裡也不好受。
但是在放榜那天,他更難受。
林竹君考上了重點大學,家裡人都為她慶祝,房銘也買了禮物。
可養母的一個親戚,期間喝了點酒,忽然拉著房銘打量了一番,接著說:你媽還真把你接回來了,我還以為她會一直把你放在孤兒院呢。
這話,讓養母養父當場變了臉色。
“原來,我是她親生的兒子,原來,林竹君是養父的孩子,他們是重組家庭,接我回去,不是他們的主意,是林竹君。”
房銘看著桌上的人,一字一句道,“姥爺害了她,她恨那個女人,可她爸愛那個女人,所以,在得知她有個兒子在孤兒院時,林竹君讓女人把我領養回來,作為她的復仇工具。”
“我,”房銘指了指自己,“一直都是她報復的對象!而那個生我不養我,後來又因為對繼女充滿愧疚,於是把我領回去充當禮物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我的媽。”
因為親戚的一句話,房銘在親戚走後,聽面無表情的林竹君說完一切。
“然後啊,”房銘身形一晃,腦袋頓時少了半邊,“他們早就給我下了藥,我渾身無力,只能任由他們擺布。”
那對夫婦,就躲在房間裡,不管聽見了什麽,都沒出來。
而林竹君,說盡了自己多年來對他的厭惡,還有利用。
那些人,其實都是她屬意找他麻煩的。
“我被她折磨了三天,最後一天,我趁著她不注意,砍了她一刀,聽見她的慘叫聲時,那對夫婦終於出來了。”
房銘的半張臉充滿了嘲笑。
“我的養父大叫一聲和我搏鬥,我的生母在一旁給林竹君止血,哦,她是個護士。”
房銘喉間一動,“太髒了,他們髒,我也髒,沒意思。”
所以他奪過養父手裡的斧頭,那把折磨了他三天的斧頭,直接對準自己的腦袋砍了下去。
“然後我死了。”
他看著林竹君和那對夫婦哭著報警,說林房銘磕了藥,先自虐,後來還想殺他們。
難怪林竹君折磨他的時候,都是從身後拿斧頭,這樣就像是他自虐一樣,後來和養父的搏鬥,也成了他害人的現場,而房銘自己下手的時候,那力度,那角度,就是他自己下手的。
“他們把房子賣了,去了林竹君讀大學的地方安家,我一直跟著他們,他們像是沒發生過那一切似的,連我的屍骨都被扔在警察局,是警察處理的。”
房銘扭了扭脖子,又變得俊美起來。
“我越想越恨,化作了厲鬼,開始報仇,我讓他們事事不順,我讓他們終日不敢出門,我讓他們互相怨恨,廝打,卻不致命。”
他也在折磨他們。
“看著他們不在相親相愛時,我心裡舒服多了。”
後來在林竹君快死的時候,他出現在她面前,親手送她上了路。
手裡也沾了血。
“後來,我又送走了我的生母,”至於他的養父,如今在瘋人院,過得也不錯。
至少還活著。
老趙和老李,還有盧飛建眼眶通紅。
左億給房銘滿上酒,“去了鬼界,服從安排,好好工作,以後我們還能去投奔你。”
房銘翻了個白眼,“祖清來,我才認。”
“當然了,”左億拉住祖清的手,“我們永不分離。”
墨精主動蹭了蹭房銘,“有時間了,回來看看我們。”
“好。”
房銘微微一笑,端起酒敬了大家一杯。
天完全亮後,房銘便走了。
祖清坐在院子裡,看著左億澆花。
“剛才你也不怎麽說話,難受了吧?”
左億回頭。
“當房銘說,送走了自己生母時,他眼裡更多的是痛苦。”
祖清扯了扯嘴角,“你知道嗎?我知道手刃仇人的快感,卻不能忘記至親死在面前的痛苦。”
房銘和他一樣,又不一樣。
他的痛,是自己的親人算計他,利用他,還想殺了他。
“別想了。”
左億放下水壺,上前抱住他,“今兒天不錯,咱們出去走走?”
“好。”
祖清仰頭,左億吻了吻他的臉頰,“乖。”
可還沒出院子呢,任傑來了,“有定製單,是健康那邊介紹來的。”
祖清衝左億笑了笑,“散步還是?”
“生意要緊。”
這可關系著祖清的健康問題,左億毫不猶豫地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