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心:“你……你確定嗎?”
易真:“是啊,這可是很嚴重的指控。直接決定了我們是要按正常流程打完比賽,還是按反常流程打死他啊。”
李有燈:“唉你們想到哪兒去了……其實嚴格來講,掛我內衣的人不是他,而是他指使的人。”
“說說。”易真喝了一口水。
“詳細說說。”舍心面色嚴肅。
李有燈掰了枚水潤多汁的紅晶櫻桃撂進嘴裡,腮幫子一鼓一鼓:“嗯,緋色黃昏星系的新鮮大櫻桃,真難得呀,外面拿著錢也買不到呢。”
“你要是喜歡吃,待會拉一車讓你帶走。”易真打了個響指,立刻有兩個傭人跑遠了去準備,“不要轉移話題。”
“好吧好吧,我說我說!”李有燈舉起雙手,“這小子是保送來阿佐特的,我是交換生,他比我早入學了一年,但年紀和年級都比我小。”
“當時剛來嘛,也不是很懂正常人類的交流方式,一天聽到同學說看帥哥看帥哥,我還以為是那種……你們懂得,就很大的那種熟男帥哥……”
易真趕緊甩手:“嗯懂懂懂,知道你的喜好。”
李有燈歎了口氣:“我就跟大部隊去看了嘛,誰知道是那種面薄腰纖的小男孩……當時他正在和人打友誼賽,圍觀他的人真是人山人海。不知道為什麽,他一從機甲裡跳下來,大家都不說話了,就顯得我歎氣的聲音特別明顯。”
“總覺得你不止是歎了口氣這麽簡單……”舍心說。
“哈哈,你真了解我。”李有燈呲牙一笑,“我還說了兩個字加一個問號,‘就這?’”
易真:“……所以他覺得,自己被挑釁了嗎?”
“我不知道,我再沒關注他了。”李有燈攤手,“但是後來,和我同寢的交換生發瘋一樣地愛他,赫爾曼就跟她做了個交易,他收下她的情書,只要她敢把舍友的內衣掛出來,在所有人面前展覽。”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前天晚上我寫論文寫到很晚,第二天早上又沒有課,我就睡了個罕見的懶覺,沒想到睡出了這種事。”她再吃一枚櫻桃,“我想去教訓赫爾曼的時候,他已經被外派交流調走了。我的導師幫我把內衣取下來,給我的舍友和他爭取到了一個記過處分。”
舍心和易真沉寂片刻,舍心說:“那,那你的舍友……”
“她跟我道了歉,就被換到其它寢室了。”李有燈撓了撓臉頰,“我不想說這件事,就是因為按照正常人類的習俗,內衣被掛在大庭廣眾之下展覽,似乎是一件很傷害……傷害名節的事情?但我不覺得我的名譽受到了損失,赫爾曼報復我,想要羞辱我,那就等同於對我下了戰書,我把他往死裡打一頓就行了,沒什麽好說的。
她眼中有冰冷的神光劃過:“真正讓我覺得窩火的,是那些學生老師的指點和議論。那段時間我最多聽見的話,是‘可憐啊,那就是被赫爾曼掛內衣的女孩’。他們在拿我當談資嗎?螻蟻般的弱者,也敢將這種廉價的同情加諸在羅刹身上?”
“記過的處分,對雨獅子這種學校想要爭取的天才來說,幾乎沒什麽作用。”容鴻雪俯身靠在二樓的欄杆上,他和三個人隔得很遠,聲音仍然清晰可辨地傳到他們耳邊,“想要報復回去,最好還是去賽場。”
“你怎麽來了?”易真抬起頭。
容鴻雪口角含笑,朝他搖搖手腕:“資料已經發過去了,注意查收。”
易真低頭一看,閃光獅鷲隊的六個人,每個人都列了一張長表在光腦上,情報詳細,資料繁複。
“靠……”李有燈感慨一聲,“快讓我看看!明天把赫爾曼交給我,上次被他給跑了,這次我必打得他哭爹喊娘叫奶媽。”
易真提醒她:“雨獅子畢竟是阿佐特帝國最年輕的A級,身為名副其實的天才,他肯定有過人之處,你小心。實在不行了我們一塊上,不用講什麽江湖道義。”
他低頭,看容鴻雪給他發來的選手情報,“雨獅子”赫爾曼·朗格那一欄,第一行就寫著:“……直覺敏銳,對戰鬥的預判和反應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相比之下,理論課是零分?”
李有燈聳肩:“通俗講,頭腦簡單的白癡,你跟他說幾句話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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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場的決賽現場,帝國海月館,現場萬頭攢動,人流如潮。易真傷勢痊愈,一方拿越級打怪當家常便飯,另一方由有史以來最年輕的A級駕馭者帶領,更有好事者翻出李有燈和赫爾曼的舊怨,在賽前當做爆料發布在社交平台上。以訛傳訛之下,流言已經發展出了三個詭異的方向。
——“赫爾曼性格惡劣,李有燈追求不成,反被他掛內衣羞辱。”
——“李有燈拒絕赫爾曼的求愛,他因愛成恨,秉著‘得不到你也要讓你記住我’的扭曲心情,做出內衣旗上掛的罪行。”
——“旗杆上掛內衣其實是在作法,羅刹星人本來就有這個傳統,意為袒露完全的自我,從此內心和外在一樣強大,跟無辜的赫爾曼有什麽關系?”
易真自己是不在乎外界的輿論,舍心是身後站了個強大的星系做靠山,別人也不敢說他什麽。因此兩個人拿捏不準這些離譜的傳言會對李有燈的心情產生什麽影響,隻得先壓下來,不讓她看見是最好。
“赫爾曼有一支龐大的後援團,”走在選手通道中,舍心對易真耳語,“這些話多半是他的支持者傳出去的。”
“誰管他後援會有多少人,”易真對舍心耳語,“都避免不了他今天被打成豬頭,或者更慘。”
李有燈回頭:“你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易真說,“今天的主角是你,你好好打。”
雙方在賽場上碰面,易真環顧四周,隔著透明的防護屏障,他可以看見觀眾席上人頭湧動,巨大方陣的人群穿著聯結式的全息外套,將雨獅子和赫爾曼的戰鬥姿態投影到高空中,光影斑斕,聲勢奪人。
“早上好,有燈學姐!”出人意料的,居然是赫爾曼先對這邊打招呼,“春光明媚,見到你真開心啊!”
俊美的少年站在清晨的陽光下衝人綻開笑容,本該是一個十分賞心銳目的場景——前提是忽略他眼裡野性勃勃的挑釁神采。
舍心納悶地嘀咕道:“現在都幾月份了,夏天早就到了……”
“多虧你的壯舉,”李有燈朝他點點頭,“給了我一個理由來對你下重手。”
“喔、喔、喔,”赫爾曼搖著一根手指,“學姐,我有罪,但是罪不容誅,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嗎?作為理智的成年人,可不要在比賽裡夾雜私情啊。”
易真神色複雜:“罪不容誅的意思是……算了,開打吧,別說了。”
赫爾曼看著他和舍心,忽然意味深長地說:“我突然想起來,學姐的內衣是白色的哦。”
他的舌尖抵著上顎,發出一聲戲謔的彈舌音,對世界隊的兩個男性暗示性十足地擠了擠眼睛,身後的隊伍響起一片悶悶的笑聲。
身份是未亡人的年輕寡婦易真:“?”
身份是未成年人的舍心:“?”
易真:“……你跟我們說這個幹什麽?”
“雖然我們是對手,但分享女孩子的內衣顏色,是男人之間的共通的秘密。”赫爾曼說,“雖然你們應該謝謝我,但我還是要說,不謝。”
易真了然地點頭:“原來如此,三顆藥喂你媽吃,我謝謝你。可以開始了嗎?”
赫爾曼一愣,場上的鈴聲已是一聲清響,李有燈率先出手,明光萬丈,霎時致盲了全場的視野。
縱身提氣,易真已經與A級機甲“白馬蘆花”碰撞在了一起。
經過那天和四名宗師的戰鬥,易真對於心境和實力的提升委實突飛猛進。一月前的初賽,他對上A級機甲,需要用計脅迫對方與他親身對決,才能用天麻散取得勝利,而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使計謀、用手段了,他與A級機甲正面交接,三人多高的中型機甲,居然捕捉不住他的動作。
如狂風,似驟雨,雙方甫一交手,白馬蘆花就被易真的攻勢打得喘不過氣來。倘若只是單純的“快”,那他還能應對,A級機甲就是最堅實的堡壘,任你在外邊快到擦出火星子,又能拿它怎麽樣呢?
可易真不止是快,他還無堅不摧。他用十指戳機甲的外殼,就像鳥嘴戳雞蛋,一戳一個坑洞。他戳上百下,就是上百個坑洞,白馬蘆花連熱武器都來不及啟用,駕駛艙已是一片提示“外體損毀”的紅光。
另一頭,李有燈亦和赫爾曼同步開打。
她的職位是精神治療師,然而一名聽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精神治療師,卻和帝國知名的A級天才“雨獅子”打成了平手,還隱隱有佔據上風的架勢——如果這事說給其他人聽,他們只會把它當成一個笑話。
赫爾曼的聲音穿過雨獅子的駕駛艙,帶著笑意:“學姐,要是當時就知道你是羅刹星人的混血,我就留下來跟你打一架了。”
“你以為這是打架,我認為不是。”李有燈沉聲說,“在羅刹星人的文化裡,這是戰書,勝者奪走敗者的榮譽,而敗者,唯有用鮮血來償還他的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