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川將大逆不道的想法壓在了心底,隔了一會兒又問道:“主上,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林琅扔掉了手中瓜子,撐著頭想了想,道:“我已經許多年回去了,不如就先回家看看吧。”
紀明川道:“這裡的情況還需要處理嗎?”
林琅“唔”了一聲,道:“不必處理了,我那個小叔叔厲害得很,就讓他繼續在這裡待著吧。至於最後的結果如何,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站起來走了幾步,見紀明川還在身後跟著,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你還跟著我做什麽?”
紀明川低下了頭,神情謙卑:“主上是屬下的神,屬下自然要跟著您。”
林琅笑了:“我早已不是神了,自然也用不著下屬了。你自己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吧。”
說完,也不等紀明川,自顧自地走了。
紀明川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卻還是恭敬地對著空無一人的密室應了一聲:“是。”
盡管他並沒有該做的事情了。
“小心!”
沈秋庭忽然被白觀塵扯到了身後。他回頭一看,就見白觀塵拔劍將一個人形怪物斬在了劍下。
那怪物雖然是人形,臉上卻長著與虎豹類似的皮膚。它瞪大了眼睛無聲無息地躺在雪地上,脖子上粘稠的血流了一地,看上去分外詭異且瘮人。
沈秋庭跟白觀塵對視了一眼,臉色紛紛凝重起來。
事情怕是有些不妙。
這怪物不止是出現在方才的幻境中,連現實中也出現了。
沈秋庭皺眉道:“先回去,看看歲寒城那邊怎麽樣了。”
歲寒城中比獸潮剛出現的時候更為安靜。
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連沿街的帳篷都關緊了門簾,如果不是偶然可以看見門窗上一閃而逝的人影,幾乎像是一座失去生命的死城。
不對勁。
幾個人剛一趕到城主府,就正撞上了行色匆匆正準備出門的祁思南。
祁思南看見他們,驚喜了一下:“師兄,小師弟,你們終於回來了,有沒有受傷?師姐,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
沈秋庭一個一個地回復他:“我們都沒事,有什麽事回頭再說,歲寒城中最近有沒有出什麽事?”
祁思南放了心,聞言臉又垮了起來:“最近城中確實出了一些事……神農谷已經加派了人手過來,正在加緊安派診治。”
他方才行色匆匆的,正是要去接神農谷第二批過來的人手。
沈秋庭擰緊了眉,追問道:“是不是有人身上出現了妖獸的特征?”
祁思南有些疑惑:“小師弟,你怎麽知道?”
這件事按理說消息還只在歲寒城內部,沒有傳出去才對。
沈花醉接了話:“我們方才在外面遇見這種半人半妖獸的怪物了。”
祁思南沒料到事情已經這麽嚴重了,臉色難看起來:“現下林谷主已經過來了,正在城主府中診治,還說不好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沈花醉要去安置薑落,沈秋庭和白觀塵互相看了看,決定先去看看林楓的診治結果如何。
兩個人在林楓的院子外面,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靈藥味,還有一陣接一陣的哀嚎聲。
那聲音聽著有些像人的痛嚎,卻更加尖細,模糊聽起來更像是某種奇怪的鳥類的鳴叫,直叫人心頭一顫。
兩個人立刻快步走了進去。
床上躺著一個年輕的修士。
他的臉上生著一個長而尖利的喙,脖頸上覆蓋了一層深黑色的鳥羽,看上去奇怪極了。
林楓往他身上扎了幾針,止住了他的哀嚎,讓他安靜地睡了過去。
見兩個人走進來,林楓擦了擦手,皺眉道:“他的身體看起來十分健康,我並沒有查出究竟是什麽問題。我問過他的親眷,他家是近些年才從中州搬到北域的,斷然不可能有妖獸的血統。”
說到這裡,他沉默了一下,歎了口氣:“說句不自量的話,連林某都查不出來的東西,當世怕是很少有人能查出來了。”
這話是實話。
幾個人紛紛沉默了下來。
不知道緣由,遏製起來就難了。
白觀塵問:“這種症狀的蔓延情況如何了?”
林楓道:“目前人數還沒有很多,大約在三十個上下,已經全部集中起來了。這些修士大多都是修為偏低或身體偏弱的,且都被妖獸抓傷或咬傷過。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共性。”
沈秋庭忽然道:“林谷主,如果不是身體上的病症,這種情況還有可能是什麽原因?”
林楓蹙眉思索了一會兒,遲疑道:“如果不是身體上的原因,那就只有可能是中了咒了。”
咒是魔域一種極為古怪、且應用范圍極廣的群體性法術,幾乎每一種咒都分外奇詭且陰損,沒有對這種東西的深刻了解根本不可能解除。
這種法術雖然厲害,但對自身的反噬也極大,不僅修行條件極為嚴苛,更重要的是每次施法都要使用自己的血肉和神魂,一次下來就不人不鬼,死後連進入輪回都不可能。典型的損人損己,幾乎沒有幾個人會去碰。
咒術比蠱術知道的人還要少,按理說早就應該絕跡了才對。
林楓又歎了口氣,道:“如果真的是咒術的話,我神農谷怕是無能為力了,還是早些請天機樓的燕樓主過來為好。”
術業有專攻,燕家對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向來研究甚廣,說不定會知道此法如何解除。
天機樓都是一幫子手無縛雞之力的神棍,獸潮這種事壓根就沒法參與,因此眼下歲寒城中也沒有天機樓的人在。
沈秋庭盤算著,待會兒得去找一趟陸乘。
陸乘跟燕盡歡關系向來好,定然有可以聯系上燕盡歡的方法。
林楓的身體還沒有好全,說了一會兒臉色就白了下去,沈秋庭見狀忙道:“林谷主,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林楓也不勉強,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林琅那個臭小子呢?他一天到晚不安分得很,倒是辛苦你們這些當長輩的了。”
聽到這句話,沈秋庭和白觀塵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林楓見他們的臉色,手指顫了顫,問道:“兩位不必瞞我。小兒可是……出事情了?”
沈秋庭斟酌了一下,一把扯回想要開口的白觀塵,笑道:“哪有的事情,只是阿琅最近不在歲寒城,被……掌教師兄叫去別處了。他的任務不太方便透露,您不會怪我們吧?”
林谷主的身體還沒有養好,要是叫他知道林琅的事情,恐怕會出事情。
林楓聽完,松了一口氣,道:“小兒既然是凌雲閣弟子,為凌雲閣鞠躬盡瘁自然是應當的,我怎麽會怪諸位。只是既然都在北域,等他回來叫他與我見一面就好。他娘給他帶了些東西,正好一並交給他。”
沈秋庭點了點頭:“等他回來我會告訴他的。”
林楓禮貌地向他們道了謝,便轉身離開了。
白觀塵問:“怎麽不告訴林谷主?”
沈秋庭煩躁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道:“林琅畢竟是林谷主夫婦的獨子……再緩緩吧。”
他理了一遍眼下的事情,頭疼道:“你先去跟思南講林琅的事情,我去找陸乘,讓他聯系燕盡歡過來看看。”
白觀塵聽到他的稱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去找祁思南了。
沈秋庭剛一踏出林楓院子的大門,就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修士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
沈秋庭上前攔下人,問道:“出什麽事了?”
那修士看起來年紀不大,像是看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渾身都發著抖,好一會兒才說出了一個完整的句子:“城門口的人都變成妖獸了!”
城門口?
城外還有許多妖獸虎視眈眈,要是城門出了問題怕是要出大事。
沈秋庭立刻給幾個修為高的人發了傳音符,換了個方向禦劍去了城門口。
馬上要到城門口的時候,沈秋庭抬頭看了一眼,心神一顫。
原本籠罩著整座歲寒城的防護罩閃了閃,熄滅了。
有人在城門口關了防護罩。
緊接著,無數有飛行能力的妖獸從半空中撲了下來。
城中立刻陷入了騷亂。
沈秋庭不敢繼續在空中禦劍,跳到地上飛奔了起來。
必須盡快趕到城門處重新關閉防護罩,否則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城門處比他想的還要亂一些。
沈秋庭順手撈起一個差點被一隻巨雕一爪子掏了心臟的倒霉蛋,一邊瞅準機會上了城牆邊上的角樓。
林修正在被一幫半異化的人形怪物圍攻。
放眼望去,林修幾乎是整個角樓上修為最高,也是唯一一個還正常的修士。
他今天正好過來巡查,恰好撞上了這等事。周圍都是平日裡相處慣了的弟子,林修下不去死手,只能在他們的包圍圈裡束手束腳。
他看見沈秋庭過來,眼睛一亮,丟給他一個東西:“快,把陣心安上,重新打開防護罩!”
沈秋庭衝他點了點頭,立刻翻過了城牆上的障礙,進了旁邊為了保護防護罩的開關特意設置的小房間。
房間裡原本放著的夜明珠已經被砸碎了,眼下一片漆黑。
沈秋庭從乾坤袋中掏出夜明珠,快步走到了放置陣心的裝置面前,正想將新的陣心重新放進去,背後忽然覺得有些發涼。
他快速將陣心按了進去,同時往裡面注入靈力重新打開了防護罩,緊接著回過身去硬扛下了背後的攻擊。
正在啟動的防護罩十分脆弱,他不能躲,要是這攻擊落到防護罩啟動的裝置上,那就前功盡棄了。
沈秋庭因為攻擊猛地吐出一口血,終於看清楚了攻擊他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那是一隻直立的巨大白熊,白熊的牙齒距離他的肌膚不過一寸的距離,正在慢慢地往下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3-1223:37:15~2021-03-1323:53: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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