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觀塵手上的傷雖然看著嚇人,但都是皮肉傷,修養一段時間就會好。
沈秋庭松了一口氣,拿布條仔細將白觀塵手上的傷口纏好,才吃下了白觀塵遞過來的療傷丹藥。
吃下丹藥,沈秋庭才發覺自己渾身都跟散了架一樣疼,他呲牙咧嘴了一番,理所當然地使喚起人來:“師兄幫個忙,過來扶我一把。”
白觀塵看了他一眼,忽然一言不發地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沈秋庭呆了一下,下意識掙扎了兩下,遲疑道:“咱們這個姿勢……是不是不太成體統?”
他以前沒這麽抱過人,記憶中也沒這麽被人抱過,只是按照常理推斷,這個姿勢出見在師兄弟身上應該不太妥當。
白觀塵一本正經道:“這樣不容易壓到傷口。”
沈秋庭思索了一番,覺得理好像是這麽個理。
兩個人都不是什麽扭扭捏捏的人,倒也不必拘泥於這些小節。
沈秋庭想完,也不再掙扎了,心安理得地窩在了白觀塵的懷裡。
方才的事情發生的實在太猝不及防,盡管後來結界被破掉了,一場比試下來各家各派依舊折損了不少後輩。
擂台周圍滿是冒著漆黑魔氣的碎石塊和被炸開的破碎血肉,一眼看過去簡直觸目驚心。
看台上不少人已經坐不住了,紛紛跑下來確認自家小輩的安危,不少看見屍骨的長輩當場就紅了眼眶。
凌雲閣前來參賽的弟子這次運氣好,大都沒有抽到魔化的對手,並沒有多少傷亡。
陸乘今日也在場,正在擂台邊上幫忙安撫受了驚嚇的小輩。
陸家小輩從小就有商業頭腦,慣會見風使舵,一見情況不對早早就跳下了擂台認輸,倒是避過了這一劫。
見沈秋庭出來,陸乘匆忙走過來,確認沈秋庭完好無損之後才注意到他跟白觀塵的姿勢,忍不住陰陽怪氣道:“你們凌雲閣師兄弟關系都這麽好的?怕不是有人被佔了便宜還不自知。”
白觀塵冷漠道:“陸少主不去過問陸家小輩,卻跑來問我凌雲閣中人,是不是有些多管閑事?”
陸乘忍不住挽了挽袖子,片刻後又把袖子放下,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哪裡哪裡,不過是關心朋友罷了。”
“行了行了,”沈秋庭被兩個人一來一回搞得頭大,忍著疼從白觀塵身上跳下來,問道,“見在可查出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陸乘見狀也收起了情緒,正色道:“應該是魔域中人搞的鬼。”
不遠處楚寄雪正帶著昆侖劍宗的人在廢墟中來來去去,像是在檢查什麽東西。
“那些魔化的弟子都是北域出來的。”陸乘展開折扇扇了扇,看著楚寄雪的方向眯了眯眼,“昆侖劍宗是北域各家各派的公認的領頭,這次怕是要焦頭爛額好一陣了。”
北域與九州其他地方不同,因為緊靠北域冰原,常有冰原獸潮侵襲。而且隔著冰原還有魔域在虎視眈眈。可謂是整個九州的門戶所在。
因為相對惡劣的環境,北域各家各派倒不像其他地方一樣關系散亂,更傾向於一個同進同退的聯盟,昆侖劍宗就是這個聯盟公認的領導者。眼下北域的弟子出了事,自然是要昆侖劍宗挑起大梁。
北域與魔域接近,擂台上的事故又是明顯的魔域手段,想必在大比開始之前魔域中人便已經開始策劃這場大戲了。
沈秋庭下意識看向孫玉柔的方向,她手中捏著一個壞掉的陣盤,正面色不虞地忍受著各方的詰難。
這段時日沈秋庭對這位孫掌門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她見在這番作態,看上去倒像是對發生的意外毫不知情。
已經鬧成了這個樣子,大比自然是比不下去了。跟陸乘說了兩句話,沈秋庭就被白觀塵趕回去養傷了。
沈秋庭受了傷,精力不濟,外頭的風風雨雨眼下也沒他什麽事,索性回到別院倒頭就睡。
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月光流水般順著半開的窗戶淌入房中,映得房中一切都清晰可見。
沈秋庭揉了揉睡懵了的腦袋,瞥見一旁擺著的更漏,忽然想起了什麽,從床上跳下去出了別院大門。
白觀塵應該還在天音門那邊協助善後,對面的房間空無一人,倒是方便了沈秋庭出門。
昨天晚上出門逮人逮到了蘇若,不知道今天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那個殺人者還會不會動手。
只是這次他還沒有出城,就聽到了些奇怪的動靜。
“啪嗒、啪嗒、啪嗒。”
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麻袋在地面上拖行的聲音在黑暗寂靜的小巷中響起,聽起來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沈秋庭皺了皺眉,隱匿氣息躍上了一旁的房頂。
沒過多久,黑暗中就走出了一個矮個子的人影,人影手中拖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正艱難地往前行走。
順著人影前行的方向,沈秋庭看見了浸潤在月光下的天音城城牆。
他心中一動,當即從房頂上跳了下來,手中遲明劍直接擱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人影毫無所覺,依舊拖著麻袋想要繼續往前走。
眼看這人就要撞上劍刃了,沈秋庭察覺到不對,把劍收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來人的樣貌完完全全暴露在了沈秋庭的面前。
居然是林琅。
一連兩天逮到熟人,沈秋庭的內心是崩潰的。
林琅此時的狀態明顯不正常,他像是完全沒有看到沈秋庭,依舊一心一意地往城牆的方向走。
沈秋庭想到昨夜蘇若恐怖的戰鬥力,不敢輕舉妄動。他想了想,繞到了林琅身後,拔劍割開了麻袋。
一具新鮮熱乎的天音門屍體從麻袋裡滾落了出來。
沈秋庭目光落到屍體的手臂上,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暗紅楓葉。
已經是第三個了。
林琅對身後發生的事情毫無知覺,手中扯著半截麻袋皮,堅定地往城牆的方向走。
沈秋庭思索了片刻,將屍體草草安置在一旁,提劍追上了林琅。
另一邊,白日風波大致處理完畢之後,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天音門中悄無聲息地走出了一道黑影。
孫玉柔走到天音城中一處偏僻的民宅中,見四下無人,摘下了頭上的兜帽,輕輕在門上敲了三下。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孫玉柔立刻邁步走了進去。
方一進門,孫玉柔就忍不住質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麽意思?在大比上搞出這麽大動靜來可有想過我如何自處?”
她對面是兩個掩飾不住周身魔氣的魔修,其中一個聽到她的詰問,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我們不過是想試驗一下成品的效力罷了。那孫掌門的手下往外散播謠言的時候,可有想過我們這些人要怎麽在天音城中過活?”
魔域中人潛入天音城在正道高層中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但謠言一出,原本不知道此事的散修和小門派也加強了防備,他們這兩天的行動受到了不小的阻礙。
孫玉柔皺了皺眉:“我的手下?你們說的是誰?”
另一個魔修道:“孫掌門不必裝傻充愣,除了您門中的吳月吳長老,還能有誰?”
孫玉柔咬牙罵了一句:“果然是這個賤人!”
兩個魔修對天音門內部的醃臢事並沒有什麽興趣,對他們來說,既然兩個人是一個門派的,做出來的事情自然也要算到一塊去,因此對孫玉柔沒什麽好臉色。
一個魔修不耐煩地把話題扯了回來:“你那個徒弟呢?什麽時候送過來?”
好歹自己也是一派掌門,被三番兩次這麽下面子,孫玉柔臉色也不好看起來,卻強忍著沒有發作,硬梆梆地丟出一句:“還沒有養好,過幾日吧。”
兩個魔修聞言倒是不在意她的態度:“無妨,大祭司這幾日不在天音城,先在你那邊放著也好。”
孫玉柔低下頭,掩去了眸中厲色,道:“這是最後一次了。煩請兩位轉告你們大祭司,不要再做一些無謂的事情了。我答應的事情,自然會做到。”
天音門聖女失蹤一事已經引起了整個九州的注意,若是繼續下去,她怕是別想繼續在正道上混下去了。
誰料兩個魔修皺了皺眉,一個人開口道:“我們並沒有做多余的事情,孫掌門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孫玉柔愣了一下:“天音門中兩位長老不是你們殺的?”
另一個魔修輕嗤了一聲:“那兩個長老又礙不著我們什麽事,我們殺她們做什麽?”
孫玉柔臉色變了變。
不是他們做來威脅自己的,又能是誰做的?
總不會……真是薑落回來了?
她重新戴上了兜帽,掩去了臉上恍惚的神色,道:“過幾日我會將人送過來,兩位後會有期。”
沈秋庭跟著林琅走到城牆上,將一團空氣有模有樣地掛了上去,又跟著林琅按照原路重新走回了別院。
林琅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不動了。
沈秋庭端詳了沉睡的林琅一會兒,沒發見有什麽異狀,便轉身出了林琅的房間。
他剛回身關上林琅房間的大門,冷不防被人抓住了手腕。
沈秋庭目光一變,正想出手,看清旁邊人熟悉的面孔,松了一口氣。
眼看白觀塵又要開口說教,他立刻反手抓住白觀塵的手,把他拖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房間門一關上,白觀塵就忍不住道:“你才剛受過傷,不能出去亂跑……”
沈秋庭裝作沒聽到這句話,肅容道:“今晚我發見了一些東西。”
白觀塵看出他想要轉移話題的意思,只能無奈地順著他:“說說看。”
沈秋庭將今晚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總結道:“我們怕是要先從當年薑落之事查起了。只是……除了孫玉柔,知道這件事的人怕是不多。”
但孫玉柔十有八九跟當年薑落失蹤,乃至整個聖女失蹤一事脫不了乾系,必定不會開口告訴他們真相。
白觀塵若有所思地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沈秋庭,道:“我這邊倒是有另一個人選。”
沈秋庭來了興趣:“誰?”
白觀塵道:“天音門長老,吳月。”
見沈秋庭對這個人完全沒有印象,白觀塵解釋道:“這人是孫玉柔的同門師姐,天音門老掌門過世之前兩個人曾競爭過聖女之位。可老掌門屬意孫玉柔門下的大弟子薑落,便將聖女之位給了孫玉柔。兩個人積怨已久,前兩日你把謠言放出去之後,吳月在背後添了不少火。”
依照吳月和孫玉柔的關系,說不定還真知道這件事。
畢竟敵人之間的了解才是最充分的。
沈秋庭沒想到,他不過是瞎編一個故事,還真能釣出一條有用的魚來。
作者有話要說: 紀明川:道理我都懂,但作者是真的沒有別的串場的反派了嗎?怎麽老是我在搞事情,我也很累的好嗎?(川川委屈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