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見蘇若,沈秋庭就覺得胸口疼,想也不想地躲到了白觀塵的身後。
誰料蘇若茫然地環顧了一圈,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迷茫問道:“小師叔,師伯,我怎麽會在這裡?”
她動了動,發現身上被繩子捆得緊緊的,神色更是不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沈秋庭從白觀塵身後探出腦袋,擰眉問道:“你都不記得了?”
蘇若一頭霧水:“我應該……記得什麽?”
白觀塵問:“你可還記得自己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麽?”
“昏迷?”蘇若皺了皺眉,“這幾天幫掌教師叔處理天元大比相關的任務太累了,今晚我很早就回房間休息了,應該是睡著了才對。”
她神態是十足十的茫然,看起來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到了這個地方。
沈秋庭跟白觀塵對視了一眼,上前解開了捆著蘇若的繩子,將今晚發生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怎麽會這樣?”蘇若大驚失色,“我跟天音門無冤無仇,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
她看見自己手裡握著的紫竹簫,面色一變,對於兩個人方才說的話又信了幾分,仿佛揣著個燙手山芋一樣把紫竹簫扔了出去。
紫竹簫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越過城牆摔到地面上,碎成了兩半。
城牆上一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無論蘇若方才的表現是真是假,偏偏是她大半夜出現在這裡,也太巧了些。
蘇若像是還沒緩過神來,怔怔看著一旁的屍體,面色慘白,像是完全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做出來的事。
沈秋庭不再管蘇若,看了一眼旁邊的屍體,問白觀塵道:“這屍體要怎麽處理?”
白觀塵皺了皺眉,道:“放在這裡吧,明天給該看的人看看。”
第一具屍體既然能引得孫玉柔當眾失態,那麽第二具屍體能夠出現什麽效果,就很讓人期待了。
“阿若!”
正當兩人商量屍體去向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道清亮的女聲。
沈花醉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了城牆上,一襲紅裙在月色下分外顯眼。
“師父!”原本正在愣神的蘇若見到沈花醉,眼淚忽然劈裡啪啦地掉了下來,直接撲進了沈花醉的懷裡,“師父,我害怕……”
沈花醉摸了摸蘇若的頭,語氣難得溫柔下來:“不怕,師父帶你回去。”
蘇若帶著濃重的鼻音“嗯”了一聲,從沈花醉懷裡鑽了出來,衝沈花醉行了一禮:“是弟子失態了。”
白觀塵聞言蹙了一下眉,阻攔道:“蘇師侄與天音門長老被害一事關系匪淺,師妹這樣直接把人帶走好像不太妥當。”
沈花醉聞言冷笑了一聲:“阿若是我的徒弟,她是什麽性子我最清楚,這件事絕對不可能和她有關。”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如果這件事真的跟她有關系,我這個做師父的願意為她承擔責任。”
蘇若沒想到沈花醉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忍不住道:“師父,您不用……”
沈花醉給她遞了個安撫的眼神,蘇若像是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白觀塵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沈秋庭伸手攔住了。
沈秋庭衝沈花醉笑了笑,道:“蘇師侄是我們的師侄,我們自然也願意相信她。天色已晚,師姐和蘇師侄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白觀塵見狀後退了一步,不再說話。
目送沈花醉帶著蘇若離開,沈秋庭偏頭看白觀塵,奇道:“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放蘇若離開?”
他妹妹雖然有時候脾氣暴了點,但並非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方才的所作所為,倒像是在知道些什麽的前提下特意來保蘇若。
順著這個摸下去,比把一個一問三不知的蘇若扣在手底下得到的信息說不定要多得多。
可這話又不能跟白觀塵說。但白觀塵真的不問,他又覺得哪裡奇奇怪怪的。
沈秋庭忍不住唾棄自己,真是閑得慌。
白觀塵看他一眼,轉身下了城牆,道:“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
沈秋庭既然特意出來放沈花醉師徒離開,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若是連這點信任都給不了沈秋庭,兩個人也不必在一起了。
天音城深夜的街上,沈花醉和蘇若一前一後地走著,周圍安靜得只能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
兩個人走了一會兒,沈花醉如同閑話家常般開口:“阿若,你還記得我臥房裡那盆綠蘿嗎?離開前可有托人照看?”
蘇若恭敬道:“師父放心,我已經找了專人照看,峰中事務一切皆妥。”
沈花醉側過頭來看她,似笑非笑:“阿若辦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蘇若笑了笑:“師父謬讚了。”
沈花醉回過頭去,眼中露出幾分興味。
她臥房裡可從來沒擺過什麽綠蘿。
沈秋庭第二天出門的時候,天音城中已經傳遍了風言風語。
他隨意在街邊尋了個茶館坐下,聽起了周圍客人們的閑談。
鄰桌有客人神神秘秘道:“哎,你們聽說了沒有,城牆那邊又死了一個。”
聽到是這個話題,立馬就有好事者接上:“又死了一個?還是天音門的人?”
客人歎了口氣:“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天音門是得罪了什麽人,那可是金丹長老啊,一連死了兩位,孫掌門怕是要瘋了吧?”
又有一個人接了話:“嗐,已經氣瘋了,這兩位長老可都是孫掌門的心腹。我表妹就是天音門的外門弟子,聽說她們掌門這兩天砸了不少東西,整個天音門上下都人心惶惶的。”
頭一位客人遲疑了一下,又問道:“哎,我怎麽聽說……這殺人的,是當年孫掌門座下的大徒弟,聖女薑落啊?”
誰料他這話一出,滿桌子的人臉色都變了,中人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人提醒他道:“這位兄台,你若還想繼續在天音城中住下去的話就別提這個名字。今日一早,孫掌門在城中抓了十幾個議論此事的人,全都給扔出城外了。”
一桌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紛紛轉了話題。
沈秋庭沒想到這孫掌門居然瘋到了這個份上,一時間也有些狐疑。
孫玉柔好歹也是一派掌門,要真想掩蓋此事,總不至於要用這麽愚蠢的方法。
畢竟世間最不能強壓的就是人的揣測,越是強壓反倒越給人遐想空間。
這麽大張旗鼓,倒像是想要借著這次事端捅出什麽事來一樣。
這事怕沒表面上那麽簡單。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沈秋庭叫小二過來付了帳,便起身離開了茶館。
他在城中轉了兩圈,尋了七八個知名的說書先生,付了不少靈石,安排了一出新戲。
※
不過半天的功夫,原本就謠言四起的天音城中悄悄流傳出了一個新的消息。
傳聞天音門的孫掌門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這位倒霉的心上人修煉出了岔子,半路走火入魔墮入魔域,百年前被魔域邪修所殺,屍體都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孫掌門傷心欲絕,收斂了心上人的屍骨放在自己的臥房中。一次偶然的機會,孫掌門通過魔域邪術發現自己的大徒弟聖女薑落體質特殊,用其血肉煉製的丹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徒弟哪裡有心上人重要,於是孫掌門毫不猶豫地殺害了薑落,開始用她的血肉煉製復活心上人的丹藥。
誰知薑落一條命根本就不夠煉藥,於是孫掌門便留意著天音門弟子的體質,開始不斷地尋找合適的人選收徒,再將她們一一殺害煉藥。
說是天音門聖女,其實不過是孫掌門打著繼承人的名號給自己儲備活的藥材。
這便是天音門聖女不斷失蹤的秘密。
這故事分外離奇曲折,多處細節都仿佛是在逗人玩,但細品品卻讓人覺得還是有那麽一兩分道理在的。等聽到大街小巷上無數人都在暗暗談論此事的時候,原本的無稽之談也變成了半信半疑。
畢竟空穴來風,事實到底如何,還真說不好。
一時間天音門孫掌門墮入魔道並在天音城中與魔域中人勾結的消息甚囂塵上,來參加天元大比的各家各派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安全意識,紛紛加強了防范。
萬萬不可讓這瘋婆子盯上自家的徒弟。
※
這出戲傳到別院裡的時候,沈秋庭正窩在白觀塵的房間裡喝茶。
畢竟明天就是大比了,白觀塵唯恐沈秋庭又忍不住出門搞事情,索性就把人放在了眼皮子底下看著。
白觀塵聽完這個故事,忍不住皺了皺眉。
沈秋庭覷見他的表情,咳了一聲,問:“這故事如何?”
白觀塵沉吟了一下,才答道:“像是有些耳熟。”
“耳熟就對了,”沈秋庭撩了一下眼皮,將手裡用來打發時間的閑書放在了桌子上,笑道,“我就是根據豐城李家老祖那件事編出來的。”
這故事自然不好完全空穴來風,總體來說,還是豐城中那個倒霉的李家老祖帶給他的靈感。
多好的師徒反目素材,不用才是真的可惜。
聽到這傳言是沈秋庭放出去的,白觀塵居然半點驚訝也沒有。
他平靜地想著,想來是平日裡這位小師弟這種事做多了,已經叫人見怪不怪了。
李家老祖死後還能以這樣的方式發揮余熱,想必他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欣慰。
沈秋庭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
眼下天音城中各方勢力雲集,雖然他還沒有任何頭緒,但也不妨礙他繼續想辦法把這一池子渾水攪得更渾一些。
畢竟越是渾水,才越好摸魚。
作者有話要說: 秋秋:我不要你們覺得,我要我覺得,都按照我的劇本造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