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天音城極為安靜,沈秋庭一路上沒碰見半個人影,便順利來到了城外。
他爬上了一棵離城門不遠的老樹,借著夜色與枝葉隱匿了身形。
這個高度視野頗好,借著月光能剛好將城牆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沈秋庭一直在樹杈上坐了小半個時辰,也沒有發現麽麽異常。
夜間的風有些冷,沈秋庭在乾坤袋裡摸了摸,一邊掏出一件顏色黯淡的衣服披在身上,一邊忍不住懷疑自己的思路是不是出錯了。
或者行凶者的規律並不是一天一次,還是因為天音門加強了防范,行凶者今日並沒有得手?
本來今日來城外蹲守也就是碰碰運氣,沒有麽麽發現也不是麽麽大事。
沈秋庭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準備,忽然察覺到旁邊的風聲有異。
有人在接近。
他依舊不動聲色地坐在樹杈上,悄悄摸出了遲明劍。
察覺到人已經到了身後,沈秋庭不再遲疑,反手將劍刺了出去。
誰料這一劍被來人輕飄飄地擋住了。
探知到對方深不可測的實力,沈秋庭毫不猶豫地準備跳下樹逃跑。
身後之人捏住了他的衣領,語氣清淡:“我記得你答應過,晚上不會出來。”
聽到白觀塵的聲音,沈秋庭霎時松了一口氣,忍不住反咬一口:“你過來怎麽不告訴我?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白觀塵松開他的衣領,知道他是有意岔開話題,也順著他的意思沒有繼續追究:“我看你膽子大得很,不像是會被嚇死的樣子。”
沈秋庭往旁邊挪了挪,給白觀塵空了個位置出來,問道:“你怎麽來了?”
白觀塵沒有說自己是擔心他的安全才跟著出來的,而是直接說起了正事:“方才我在城中轉了一圈,看見了孫玉柔。”
他沒有立刻找到沈秋庭也是因為這個。
沈秋庭皺了皺眉:“孫玉柔身為天音門掌門,這麽晚了不在門派中待著,跑到天音城中來乾麽麽,總不至於偏愛在這個時辰閑逛吧?”
白觀塵道:“她的樣子並不像是來閑逛的,看起來目的性很強,警惕性也很高,應當是來尋人或尋物的。”
也不知道麽麽人物值得五大門派之一的掌權人特地深夜避開所有人的耳目來找。
沈秋庭想了想,問:“那她最後去了麽麽地方?”
白觀塵沉默了一下,道:“跟丟了。”
沈秋庭也跟著沉默了一下:“你這樣讓我很懷疑你的實力。”
孫玉柔的修為在一眾掌門人中並不出彩,隻將將達到元嬰,照理來講白觀塵不應該跟丟。
這位天音門的孫掌門,還真是從頭到尾都透露著詭異,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身上有貓膩似的。
白觀塵忍不住為自己的實力多說了一句:“我在她消失的地方察覺到了空間波動,她身上可能有能連通某一空間的空間類法器。”
沈秋庭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能連通某一空間?”
尋常空間類法器並不算很少見,比如乾坤袋就是“芥子納須彌”式的空間類法器,只要修為到了一定程度都可以做。但能夠連通某一空間的法器製作難度卻不能尋常空間類法器同日而語,因為它本質上並不是壓縮或擴大空間,而是憑空創造一個空間作為前往某一特定空間的通道。
這一類法器極為稀少,哪怕是活的年歲都快成精的清虛道君都沒能收藏到一個。
能牽扯到這種東西,也不知道是孫玉柔自己機緣強大還是她背後藏著個麽麽大人物了。
白觀塵又叮囑了一遍:“無論麽麽時候,離孫玉柔遠點。”
沈秋庭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認真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城牆上忽然出現了動靜。
沐浴在月光中的城牆上不知道麽麽時候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剪影。那人影手裡像是提著個麽麽東西,在城牆上漫無目的地逡巡了一會兒,將手中的東西綁上繩子順著城牆吊了下去。
那東西赫然是一具新鮮的屍體。
沈秋庭瞳孔一縮,跟白觀塵對視了一眼,召出靈劍便飛了過去。
人影顯然沒有料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在,立刻放下手中的繩子便往城牆下跑,卻被沈秋庭和白觀塵一前一後夾在了中間。
這人影身著一襲素衣,頭髮綰了一個簡單的發飾,面上覆著一層白紗,看起來竟是個妙齡女子。
見自己已然跑不掉,女子抽出腰間插著的紫竹簫向著沈秋庭的方向襲去。
看見女子手中的武器,沈秋庭眸光微微一變,立刻拔出遲明劍擋住了攻擊。
劍與簫接觸的刹那,忽然有無數暗色魔氣從音孔中迸出,齊齊衝著沈秋庭攻擊而去。
沈秋庭暗罵了一句這姑娘真會捏軟柿子,被迫向旁邊閃避而去。
魔氣實在是太多,盡管他的反應已經不算慢,卻還是被一道魔氣擊中了手臂。
沈秋庭看了一眼胳膊上的血口,傷口不深,但邊緣極為平滑。
原來屍體上的傷口是簫造成的。
女子得了喘息的空隙,拿過竹簫放在唇邊吹奏了起來。
她吹奏的曲調很詭異,聽得多了,心中竟起了一種難以抑製的躁意。
沈秋庭捂住耳朵,心知不能讓她繼續吹奏下去,便給白觀塵使了一個眼色。
誰知白觀塵的反應比他還要大些,臉上已經難以遏製地浮現了痛苦的神色。
沈秋庭咬了咬牙。
糟糕,忘記小白神魂上還有傷了。
他乾脆地封閉了自己的聽覺,提劍衝著女子重新攻擊了過去。
越是高階的樂修樂聲對神魂的影響就越大,封閉聽覺只能抵擋一部分衝擊,而且在戰鬥過程中失去聽覺有時候是致命的。
可他現在已經顧及不了那麽多了。
這倒霉的曲子要是再吹奏下去,不說他自己,白觀塵怕是先撐不住了。
這女子不知道是麽麽來路,但顯然修為頗高,沈秋庭靈力實在不夠,跟她過了幾招就被她震了出去。
沈秋庭倒在地上,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不能硬碰硬,只能智取。
既然靈力不夠用,那就別怪他用旁門左道了。
他在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自己的存貨,從乾坤袋裡摸出一包癢癢粉,順風撒了過去。
這癢癢粉是玉虛子拿煉廢了的藥材鼓搗出來禍禍清虛道君用的,沒有麽麽別的用處,只是能夠無視修為讓被它接觸到的所有人奇癢無比而已。
藥粉接觸到女子裸露在外的雙手,簫音忽然停滯了一下,流泄出的樂聲不再順暢。
女子惱怒地瞪了沈秋庭一眼,簫聲一轉,陡然尖銳起來,音波直直衝著沈秋庭攻來。
沈秋庭咽下喉中腥甜,趁機大喊了一聲:“小白!”
白觀塵正陷在滿眼血色的心魔中,一道呼喚聲忽然穿透了混沌,硬生生撕開了一道清明。
他來不及想,憑借本能出了劍。
一柄靈劍衝過層層音障,直取女子的咽喉。
女子被迫停止了吹奏,往後退了一步。
沈秋庭拚命從地上爬了起來,趁機挑開了女子的面紗。
看到女子面容的瞬間,沈秋庭忍不住愣了一下。
面紗下的人……居然是沈花醉座下的大弟子,蘇若。
蘇若面無表情地跟他對視了一會兒,忽然吐出一口黑血,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沈秋庭正沉浸在逮到了熟人的震驚中,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白觀塵不知道麽麽時候清醒了過來,掏出一張帕子輕柔地擦去了沈秋庭傷口處的汙血,拿出隨身攜帶的傷藥給他塗藥。
藥粉塗在傷口上火辣辣的疼,沈秋庭忍不住縮了一下手。
“別動。”白觀塵抿了抿唇,強硬地抓緊了他的手,塗藥的動作輕緩了不少,“對不起。”
沈秋庭不知道白觀塵為麽麽忽然跟他道歉,疑惑道:“啊?”
白觀塵幫他仔細給傷口綁好布條,道:“對不起,讓你涉險了。”
這話實在是沒頭沒腦得很,沈秋庭忍不住一笑:“沒事沒事,都來修仙了,哪裡有不涉險的道理?”
他想起白觀塵方才的痛苦神色,又問道:“你沒事吧?”
“無事,”白觀塵垂下眸子,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先檢查一下屍體吧。”
兩個人先將昏迷不醒的蘇若拿繩子捆了起來,走過去將吊在城牆上的屍體拉了上來。
這次的屍體依舊穿著天音門的門派服飾,摸上去還有溫度,身上的血也還沒有流乾淨,看起來沒有死亡太久。
沈秋庭掀開屍體的衣袖看了看,手臂上是與昨日如出一轍的暗紅楓葉。
已經是第二個了。
看這架勢,倒真是像一場有著嚴格計劃的復仇行動。
只是他想不通蘇若為麽麽會出現在這裡。
蘇若滿打滿算也才二十歲,照理來說並不應該有足夠強的實力無聲無息地殺死一個天音門的高層。更何況蘇若是土生土長的中州人士,並沒有來過南域,即不可能跟百年前就已經死去的薑落產生麽麽聯系,也很難與天音門結下麽麽生死大仇。
更何況……她方才的功法,看起來分明不像是正道的東西,更像是魔域的手段。
莫非是被奪舍了?
沈秋庭忽然聽到了麽麽動靜,下意識回過了頭,見蘇若不知道麽麽時候已經醒過來了,正表情奇怪地看向這邊。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在路上了!(卑微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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