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修然的態度讓傅司言愈發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然而沒等他找到開口詢問的機會,陸安生就直接鎖上了房門開始閉關。等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周之後。
不管是精神還是氣色,陸安生看起來都顯然比平日裡要慘淡地很多, 明明也不過是幾天的功夫, 就像是有什麽在吸食他的氣血, 讓他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又瘦了一圈。
傅司言到底是無法忍受, 找個時間將陸安生堵在了樓道口,一字一頓地問道:“陸安生, 你跟那個姓席的老妖怪到底在謀劃什麽?到底什麽事情,是我不能夠知道的?”
“很多事情。”陸安生沒有回避這樣的視線,回答得也很是坦然, “因為會挨罵, 所以不能讓你知道。”
傅司言感到額前有什麽東西狠狠地突突了兩句, 在內心反覆提醒自己“打不過他”, 才控制住了舉起拳頭的衝動。深深地吸了口氣, 盡可能露出了一個大概可以成為心平氣和的笑容:“既然知道要挨罵, 為什麽就不能選擇不去做呢?”
陸安生沉默片刻,才開口:“你應該知道,有些東西是必須要去完成的。”
“我不知道!”傅司言氣得不行, 狠狠地磨了磨牙, “行, 你不告訴我是吧?別以為你不告訴我,我就沒辦法自己去弄清楚真相!”
陸安生抬頭笑了笑:“加油。”
他笑起來的時候總有一種別樣的風情, 再加上最近這陣子的病態逐漸嚴重,更加清瘦的面容間隨著笑容的浮起帶上了一抹溫存, 招人得不成樣子。
當然, 如果不是一開口就說著這種氣死人不償命的風涼話, 這絕對是一副非常美好的畫面。
傅司言覺得自己跟這老鳥當了幾百年的摯友,沒有被活活氣死簡直就是妖界的奇跡。
他用力地揉了揉犯疼的太陽穴,伸手攔住了正準備要走的陸安生,留意到對方投來的詢問視線,緩緩吐出一口氣:“還有個事。你上周公開露面的事情搞得有點大,大概是考慮到影響力的關系,人類政府那邊專門派了人過來聯系我,說明天晚上將舉辦時裝周落幕後的慶功晚宴,想請‘梵生’一起參加。我本來想拒絕的,不過那邊的態度說是客氣其實明裡暗裡也有點強硬的成分,正好你也結束閉關了,就看你是什麽意思了。”
陸安生利用這一周的時間內完成了最後一部分心籠的鑄就,光是強行轉變元神形態這點,幾乎費勁了他的全部心血。正常情況,接下去那段時間最好多做調理,但是考慮到慶功晚宴這種人氣很足的地方也算是某方面來的滋養聖地,陸安生想了想,最後點頭應道:“反正沒什麽事,去看看也好。”
陸安生之前都不曾公開露面,更別說以“梵生”的身份參加這種應酬場合了,唯一適用的那套衣服也是當初跟宿朝之一起買的,臨離開的時候留在了西城的公寓樓裡。最後他隨便找了一身白淨的襯衫,搭配上款式整潔的西裝褲,單單只是這樣隨意一搭,穿在他的身上也同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獨特氣質。
這次的整個時裝周,除了記者招待會上的那一小出插曲,可以說落幕得相當完美。畢竟是難得的社交場合,慶功晚宴當天所有跟時裝周有關聯、或者關聯不大的上層人士均有出席,裡裡外外自然更是圍了不少的記者,雖然被保安以維護秩序的名義攔在了外面,片刻沒有停歇的閃光燈也時刻刺著人眼。
傅司言一直沒有開車的習慣,今天也是和陸安生在門口隨便攔了一輛車就直奔會場。這樣一來,在一堆的豪車當中,停靠在大門口的出租車反而顯得尤為惹眼。
從陸安生剛下車到進門的那短短一段路途,記者們的快門就沒有停下過,更是恨不得見縫插針地要往前擠,有機會的話怕是都要把鏡頭直接摁在兩人的腦門上。畢竟,光是梵生二度露面的話題,恐怕在
短期內就足以養活好幾個嗷嗷待哺的媒體公眾號。
陸安生來這裡本就不是為了應酬,進門後跟幾個圍上來寒暄的人應酬了幾句,就把周旋的任務交給了傅司言,獨自一人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位置,倒了杯香檳。
今晚的客人陸陸續續地抵達,原本就人頭湧動的大廳頓時愈發熱鬧了起來。
這樣稍微充實點的人氣,讓陸安生原本有些發寒的身子感到稍微有些暖和了起來,他找了一個角落的沙發緩緩閉上眼睛開始養神,沒有留意到從門外走進的那個人影。
“您看,那好像是……”周行進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陸安生,但是話沒說完,本能的求生欲讓他順便閉了嘴,“那個,您如果有什麽事隨時喊我,我……先去旁邊休息了。”
隔壁有安排周行這種私人助理用餐的場合,宿朝之低低地應了一聲,強行收回了落在那個身影上的視線,故意目不斜視地朝著會場深處走去。
他確實沒有想過陸安生會來這裡,確切來說,以他對這個男人的理解,應該很不喜歡這樣過分吵鬧的場合才對。
想到這裡,宿朝之感到整個情緒頓時又沉了下去,他發現從某方面來說,自己對陸安生還真是半點都不了解。
宿朝之不確定陸安生有沒有看到他,只是強迫自己不朝那個方向看去,故意慢吞吞地走了幾步,正好迎面走來了幾人,就順勢在距離陸安生不遠的方向停了下來,心不在焉地應酬了起來。
可惜,另一邊的陸安生確實沒有關注周圍的情況,他不喜歡這種場合是真的,如果不是因為身體狀態的需求,絕對不會來這種吵得他頭疼的地方。他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絲毫沒有要跟其他人溝通的意思,直到聽到隱約的腳步聲悠遠而近,有所覺察地抬頭,恰好看到了那塊送到自己跟前的蛋糕。
來人就這樣定定地垂眸看著他:“看樣子,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了?”
陸安生對席修然會出現在這種場合半點都不覺得驚訝,神態平靜地伸手接過:“嗯,心籠已經鑄好了,就等血月之夜了。”
席修然的視線從陸安生的臉上瞥過:“雖說,如果是我處在你的立場也未必能耐得住性子,不過你最好還是不要著急趕工的好。實話實說,你現在的氣色看起來確實不好。”
陸安生饒有興趣地問:“你這是在關心我?”
席修然悠悠一笑:“我只是怕還沒來得及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你就直接一命嗚呼了。”
“放心,不至於。”陸安生說完,想了想,伸手將口袋裡的東西摸出,遞了過去,“為了表達我的誠意,這個你先收著。等最後一切結束之後,我就會把完整的秘術都交給你。”
席修然確實沒想到陸安生居然會這樣大度,毫不客氣地低笑一聲,伸手接了過來:“那就多謝了。”
宿朝之跟旁人交談完畢,到底還是沒能忍住,決定看上一眼就漠然走開。
結果這一抬頭,卻發現陸安生根本就沒有留意到他的到來,反倒跟旁邊的那個男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
宿朝之跟席修然在余淖的生日宴上見過,自然留有印象,看著兩人之間對話的態度顯然不是初次見面,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陸安生到底又是在什麽時候跟席修然扯上的關系。
宿朝之定定地看著陸安生,準備果斷離開的步子卻是有些邁不動了。
說不上來為什麽,就是心裡莫名地有著一股火氣,想要宣泄,又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出。
宿朝之緩緩地吸了口氣,反覆在心裡默念“這個男人已經和我沒關系了”,可是心情還沒能完全平複下來,最後那一幕的畫面到底還是撕裂了他所有的冷靜。
他看到陸安生把那顆紅色的珠子交到了席修然的手裡。
陸安生,居然把
他還回去的東西,送給了別的男人?
他怎麽可以!
恰好有服務生經過,宿朝之隨手拿過了一杯香檳,仰頭一飲而盡。
奈何,作為一切情緒源頭的陸安生顯然完全不知道無意間又點了把火。
這幾天他實在是太累了,即便是對席修然這位合作夥伴,也沒有多說話的心思,將東西交托之後告別,又一個人在沙發上蜷了一會兒,在瘋狂湧上的疲倦感下隻覺得四面八方落入耳中的對話聲實在吵得頭疼,又站了起來找了個人少的方向,朝著側門走去。
他隱約可以感覺到背後也有人朝這個方向走來,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離開酒店正廳後隔絕了嘈雜,緩緩地籲出一口氣,才留意到身後的腳步聲也同樣地停了下來。
陸安生下意識地回頭,然而還沒來得及等他看清楚是誰,一個突如其來的力量就將他往後帶去,然後就被重重地摁在了牆上。
迎面而來的氣息熟悉間帶著隱約的酒意,陸安生恍惚片刻才定下了神,張了張嘴:“你怎麽來了……”
宿朝之剛剛借著香檳想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些,結果發現一旦對上陸安生這個男人,就足以讓他本能地冷靜不起來。
就算再信誓旦旦地要讓自己保持漠然,可是已經徹底泛上的妒火一旦燎原,將注定一發不可收拾。
原本準備好的所有質問話語一下子似乎失去了任何意義,宿朝之沒有回答陸安生的問題,緊緊地盯著跟前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臉,就這樣俯身,發狠一樣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