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客人, 剛才那個?”傅司言沒有跟席修然照過面,但是直覺卻是很準,見陸安生默認,擰眉問道, “這家夥看起來可不像是什麽好人, 你們之間有什麽交集?”
陸安生想了想, 說:“之前沒有, 不過,大概很快就會有了。”
傅司言對於心珠的事情本就心裡有氣, 看陸安生這做派也不清楚這家夥又要作什麽妖,**氣地冷笑一聲:“算了, 問你也問不出什麽話來, 以後是死是活我也不管了。”
陸安生:“嗯,回去吧。”
傅司言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磨了磨牙, 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陸安生邁步跟上。
等到兩人走出門外的時候, 恰好看到宿朝之的豪車呼嘯而去的背影。
陸安生站在原地久久地看了一會兒,等傅司言攔下一輛出租車, 跟著坐了上去。
利用前段時間,他已經將宿朝之的身體狀態調整到了極限。想要將元神完成重塑,等的也不過是最後的臨門一腳了。但是之前為了強行填補那部分殘缺秘法的空缺, 他自身的修為可以說是損耗極大, 如今又根據文城山找回的殘頁記載, 在暗中重塑宿朝之的元神心燈,每天其實也是一直處在一種極盡自損的狀態當中。
這些事情陸安生都是每日獨自在房間裡悄悄進行的, 沒有跟傅司言說, 更是沒有讓莫川發現。
陸安生這段時間一直住在傅司言那裡沒有搬出去, 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畢竟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氣息逐漸已經愈發地不受控制,如果一不小心出了茬子,瞞著歸瞞著,有傅司言在身邊到底也能讓他放心很多。
雖然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嘴上也不饒人,但是在陸安生看來,到了關鍵時刻,傅司言還是比任何人都要值得依靠。
也正因此,他半點都不擔心席修然的上門造訪。
當天晚上七點半,司言工作室的大門被人敲響。
席修然還是那樣一身筆挺的西裝,任何的一寸角落都被整理得一絲不苟,今天戴的是一副精致的金絲框眼鏡,看到傅司言的時候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打過招呼就施施然地進了門。
陸安生沒有留席修然在客廳喝茶,而是直接請進了房間。
小動物的本能向來非常敏銳,席修然的出現讓莫川下意識地充滿了敵意。黑貓的毛時刻警惕地豎立著,直到房門關上,莫川才從黑貓的模樣重新化回了人型,輕輕地拉了拉傅司言的衣角:“傅先生,這個人……誰啊?”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傅司言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緊關的房門上,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但是有一點我敢跟你打**,小莫川,你家主人一定又在籌謀什麽挨千刀的計劃了,你信不信?”
莫川大驚:“那怎麽辦?”
傅司言冷哼一聲:“涼拌。”
席修然坐在房間裡的椅子上,手裡端著陸安生遞過來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聽著外面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抬眸瞥了陸安生一眼,好心提醒:“你的那位老鼠朋友好像生氣了。”
陸安生糾正:“傅司言的本體是倉鼠。”
“一樣,都是鼠字科的。”席修然笑了笑,“就是真是叫人驚訝,堂堂血統高貴的魔尊鳳凰,居然會跟這樣弱小的物種成為朋友。”
陸安生:“和誰成為朋友,跟血統沒有任何關系。就好比說席先生貴為蛇族正宗,身邊似乎也沒有什麽交心的好友。”
狀似平淡的語調卻實則字字帶刺,席修然卻仿佛沒有聽出話語間的譏諷,低低地讚了一聲:“這茶不錯。”
說著,他將杯子擱在了桌上,漸漸露出了一抹好奇的表情:“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也就不兜圈子了。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求答
案的。傳聞五百年前,黑龍在大戰當天以自己的真身殉了那誅妖劍,照理說應該已經魂飛魄散,為什麽又會以宿氏集團掌舵人的身份出現在這裡?宿朝之我以前也曾見過,當時明明就是一個凡人之軀,如今,又怎麽會呈現出這麽濃鬱的妖相呢?”
一字一字平靜地落下,過分的開門見山。
問完之後席修然也不著急,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陸安生。
陸安生抬眸對上這樣的視線,眼底的神態隱約一轉,神態微妙地微微一笑:“席先生果然坦然,但是在回答之前我也有一個問題,這將決定我給出怎麽樣的答案。”
席修然:“你說。”
陸安生問:“不管是我還是黑龍,自問和蛇族向來沒有什麽交集。如今席先生這樣剛發現黑龍真身就著急地過來取證,到底只是單純的好奇這背後的真相,還是……實際上更想知道,怎麽樣才能和我一樣,做到讓深愛的人起死回生呢?”
最後的話語落下,席修然原先始終淡然的神態間終於隱約出現了一絲裂縫。
片刻的安靜,他臉上的笑容終於漸漸地收斂了起來:“你調查我?”
“調查說不上,不過是稍微一想就可以猜到的情況罷了。本來還不是非常確定,現在看來,我是猜對了。”陸安生一直也留意著席修然的神態變化,此時所有的猜想得到了證實,也讓他終於松了口氣,“你當初被蛇族本家驅逐出去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要想在那樣嚴峻的環境下生存下去,恐怕是受了什麽人的幫助。而你如今留在寧城守護余家世世代代,應該就是為了還那人的情吧?”
他定定地看著席修然,問:“你也想復活他?”
一個“也”字用得非常精準,許久之後,席修然稍稍斂起了眸底的警惕,因為過分期待,聲音略微有些發緊:“所以,你真的有辦法?”
陸安生坦言:“代價或許會很大。”
席修然抬了下眼眸,嗤笑:“我看起來像是會計較後果的人嗎?”
“即使最後也不一定能成功?”陸安生客觀地陳述道,“我能重塑黑龍元神,但至少他的本質是一個遠古大妖,元神破碎只要保留一魄,還是可以重新蘊養。可是余家的那位祖輩,應該是隻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吧?同樣的方法,未必可以奏效。”
留意到席修然瞬間深邃下去的眼底,陸安生的指尖在杯子上輕輕摩過,話鋒微妙地一轉:“不過我這裡倒有一個辦法,或許能將成功率提高三成。但,想要收獲就必須先付出一點代價。如果我說,就算最後成功也會需要用席先生的全身修為去換,你……”
席修然接下了後面的話:“說吧,條件是什麽。”
陸安生也沒想到席修然居然會接受得沒有半點猶豫,稍覺錯愕地抬頭看了一眼,沉默片刻說:“黑龍的元神重塑已經到最後關頭,等血月再現的那天,我就會將自己元神煉化的心籠注入他的體內。到時候光靠我自己恐怕不行,需要有人在旁協助,將修為過度給宿朝之,來維持他體內妖力狀態的平穩。”
“所以說,你這是不舍得讓自己的老鼠朋友犧牲,正好找了我來替代?”席修然片刻間就明白了過來,隨後忍不住低笑了一聲,“當然,這種事情也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可是我又怎麽能夠知道你不是在借此誆我?你把自己的元神給了那個黑龍當承載的容器,倒確實是把人給救活了,我這勞心勞力地在旁邊替你護法,萬一你最後沒命出來,我豈不是沒落到半點好處?”
不等他說完,陸安生將手中的珠子展現在了他的跟前:“這個東西你應該已經見過了。鳳凰本是上古神獸,這心珠是用我的心頭血所凝練,如果用它來當一個人類魂魄的載體,應該是再合適不過。”
他語調平靜地陳述道:“只要你能協助我完成最後的秘術,不論最終死
活,心珠都是你的。”
席修然久久地看著這顆暗色流轉的血色珠子,礙於還需要從陸安生那得知具體的秘術方式,到底還是忍住了伸手去搶的衝動,片刻間有了決定:“成交,合作愉快。”
陸安生:“合作愉快。”
兩人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莫川跟傅司言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聽到動靜齊齊地轉頭看了過來。
傅司言第一時間站了起來,走過去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席先生是吧,我送你。”
席修然垂眸掃了他一眼,算是默認。
陸安生沒有跟下來,高挑的身影一前一後地下了樓,直到到了門口的時候,傅司言忽然停下了腳步,語調聽起來似乎很是客氣:“席先生,介意我了解一下今晚你們的交流內容嗎?”
席修然回答得很是直接:“介意。”
傅司言:“……”
今天晚上席修然的心情顯得非常不錯,還多調侃了一句:“既然這麽想知道的話,上去問你們家的那位陸先生不是更方便嗎?”
傅司言的嘴角動了動,卻只能在心裡默默爆粗。
要是能從陸安生嘴裡套出話來,他哪裡需要這樣的拐彎抹角?
“這件事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所以,是真的不能說。”席修然說完轉過身去,臨走前輕輕地拍了拍傅司言的肩膀,“不過有一點必須承認,鳳凰對你這位朋友還真的是非常重視。”
傅司言:“?”
席修然沒再說什麽,邁步走入了夜色當中。
雖然他還不知道應該如何具體操作,但是可以想象,陸安生在重塑元神的過程中經歷了怎樣的坎坷。真正讓他驚訝的是,這個男人居然還能在這樣的環境中保持住絕對的理智。
至少換成是他,如果有機會可以將那個人復活,別說去顧及傅司言這種身邊朋友的安危了,就算要拉下全世界去做陪葬,都在所不惜。
如今單單的只是一個有機會復活的可能性,就已經足以讓席修然興奮地全身發抖。將心比心,陸安生又到底是怎樣度過的這一個個難熬的日日夜夜,可想而知。
好在,一切都已經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