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的那種……

　是指這個角色他得不到，還是在劇本的劇情裡，他飾演的角色對這個角色求而不得呢？

　白綺覺得自己好像從那模糊的邊界，隱隱約約抓住了什麽。

　他的心跳有一瞬間的不規律。

　席乘昀這時候又開口了：“要試試嗎？”

　車駛出車庫，路過減速帶的時候輕輕顛了一下，白綺調下車窗，窗外微風拂面，他聽見自己低低應了聲：“唔，試試。”

　席乘昀笑了：“好。”

　娛樂圈裡姓鄭的導演很多，但如果說起“鄭導”，那麽一般指的都只有一個人。

　這個人年少成名，題材跨度從武俠到諜戰再到探討人性與社會的喜劇片……每一部都被粉絲吹了上天，到了可封神的地步。

　就是產量太低下，三四年才能生出來這麽一部。多少明星想要和他合作，都排不上號兒。

　席乘昀就演過他的兩部片子。

　那兩部是鄭導剛開始轉型的時候拍的，可以說那段時間裡，他和席乘昀獲得的所有榮光，都是他們互相成就出來的。

　快下車的時候，白綺小聲道：“之前網上還有小道消息說你和鄭導鬧掰了，從此再不合作了呢……”

　席乘昀低聲說：“鄭名這個人是不太討人喜歡。”

　白綺驚訝地看著他。

　席乘昀幾乎從不會去評價誰，在大眾的印象中，他就像是一個用標尺量起來的連髒話都不會說的紳士。

　不過……

　現在仔細想一想，好像席乘昀在他面前，早就展露過不同於大眾所見到的那一面了。

　席乘昀並不知道白綺在想什麽，他下了車之後，繞到另一邊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又彎腰給白綺解了安全帶。

　白綺斂住思緒，一手搭住門框，然後就看見席乘昀朝他伸出了手。

　這裡應該並沒有鏡頭。

　但這樣的動作單獨提出來說，又顯得將小事大了化。

　於是白綺還是搭了上去。

　席乘昀順勢牢牢抓住他的手，往外一拉，白綺就下了車。

　這時候很快有服務生過來，禮貌地詢問是否需要幫忙停車。

　席乘昀將車鑰匙扔給了他，然後就帶著白綺進了面前的私房菜餐廳。

　白綺一頭霧水：“不是去見鄭導嗎？”

　席乘昀：“嗯，就在這裡見。”

　試鏡不是在酒店，也不是在劇組，而是在一家私房菜餐廳。可見席老師和鄭導是有私交的，並且應該還相當不錯。

　白綺眨眨眼，很快就在包廂裡見到了鄭導——

　男人穿著紅色毛衣白色長褲，蓄起長發，長著一張比女孩子還要更顯得秀麗漂亮的臉。他就這樣隨意地坐在椅子上，手邊擺著菜單，卻翻也沒有翻看一眼，而是更專注於用筆在一本冊子上寫寫畫畫。

　等聽見聲音的時候，他立刻抬頭看了過來。

　“坐。”他起身說。

　鄭導出席各種活動的時候，大都是戴著口罩和墨鏡，走起路來半死不活。用不少比較損的網友的話來說，就是鄭導一出席，很像是主辦方不知道上哪個醫院隨便薅來的人。

　這也還是白綺第一次見到，哦，原來那個很厲害的鄭大導，長的是這個樣子。

　白綺看鄭導的時候，鄭導也在看他。

　席乘昀站在後面，掀了掀眼皮：“鄭名。”

　鄭導這才收了收目光，打招呼說：“弟妹好。”“我把劇本帶過來了，讓席老師和你講？算了，要不還是我……”

　他話說到一半，抬頭看了下席乘昀，又及時地頓住了，改口說：“還是席老師吧。”

　鄭導把劇本往他們的方向推了推，然後才坐了下來，一抖菜單：“我點菜，弟妹有什麽忌口的嗎？”

　白綺：“沒有。”“但是席老師不吃蒜。”

　鄭導一頓，頗為新鮮地看了白綺一眼，然後才應了聲：“嗯，我也不吃蒜。”

　席乘昀不著痕跡地皺了眉，有那麽一瞬間，有點兒後悔把白綺帶過來了。

　但是他手裡的大導，恰好就一個鄭名合適。

　白綺倒沒注意太多，他低頭認真地翻看起了劇本。劇本很厚，一頓飯下來是肯定看不完的。

　難怪需要席老師和他講。

　“這是一個以唐為背景的古代懸疑推理故事。”席乘昀先抬手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後才接著說：“大致講述了出身侯門的女主角，一朝滿門抄斬，就連她的未婚夫都慘死在回京的路上，從此她背負血海深仇，一點一點挖掘出當年的真相，為家族平反的故事。”

　大女主電影啊！

　這可太新鮮了！

　市面上幾乎很少見到這類電影。

　白綺一下來了興趣，連忙問：“嗯，那我的角色呢？”

　鄭導在那頭端起茶杯，掩唇一笑：“女主的弟弟，自幼養在寺廟裡。因為年幼體弱，怕他夭折，於是家裡人一直將他當做女孩兒養。”

　白綺：？

　這就離譜了啊這就。

　白綺忍不住回頭看席乘昀：“那席哥呢？是什麽角色？”

　鄭導笑得更加意味深長：“你讓席老師自己說。”

　席乘昀面色不改，淡淡道：“女主的未婚夫。”

　白綺：？？？

　這關系亂的！

　白綺抱著茶杯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來：“未婚夫不是慘死在路上了嗎？席哥那麽早就領盒飯嗎？”

　“哪兒呢？他是大反派。”鄭導說。

　有著豐富觀影經驗的白綺很快就推導了出來：“哦，這個角色是假死？”

　鄭導點頭。

　“女主家裡抄斬後，你因為住在寺廟裡逃過了一劫，然後就被席哥囚……啊，養著了。”

　白綺：？

　我懷疑你剛剛是想說“囚禁”。

　罷演了罷演了！

　白綺舔了舔唇，小聲說：“我覺得劇本有難度……”

　“是有點兒難度，不過席老師說了，想要和你一起在熒幕上留下點片段，供以後回憶。”鄭導說著就皺起了眉，一臉難以理解的表情。

　供以後回憶嗎？

　好像也……不錯？

　白綺幾乎從來沒有思考過的，合同終止那一天的情景，一下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白綺停頓了幾秒鍾：“那我努力試試？這個戲份兒真不多嗎？”

　鄭導點頭：“不多，就席老師對著你一頓輸出罷了。”

　白綺：“……”

　這話怎麽聽上去怪怪的？

　這時候服務生來敲門，問現在上菜嗎。

　於是大家也就先停住聊劇本的事了，只等著上菜好開始乾飯。

　鄭導並不像各種營銷號寫的那樣，是什麽脾氣古怪的天才。相反，他看上去很好相處。

　還很喜歡在白綺選擇吃什麽菜的時候，加上一句：“香辣兔丁啊，這個我也喜歡。”

　“什錦豆腐啊，這個我也喜歡。”

　像是那種很努力又笨拙地尋找著自己和別人的共同點，試圖融入對方的人。

　大家相處愉快地吃完了這頓飯。

　白綺是這樣以為的。

　“走吧，去片場。”鄭導帶頭走在了前面。

　“這戲已經開始拍了？”白綺問。

　鄭導應聲：“可不是嗎？為了等席老師的檔期，他的戲只能暫時先空出來。不過現在你們來了，就能續上了。”

　電影的拍攝地點就在京市郊外的影視城。

　這個影視城是前兩年，鄭導自己掏錢花巨資依山搭建起來的，這邊開車過去倒是不算太遠。

　鄭導親自當了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逼逼：“本來我說讓席老師直接帶你到影視城來的，結果席老師說附近沒什麽吃的……咱們組裡自己做的面我覺得挺好吃啊！”

　席乘昀面上神色不變，不緊不慢堪稱優雅地說：“他吃屎都覺得香。”

　鄭導：“……”

　鄭導：“席乘昀我日你爸爸。”

　白綺腦中湧現了蔣父的樣子。

　心說沒準兒席老師挺歡迎你去的，害。

　鄭導大概是覺得開車真挺膩的，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又開口說：“哎弟妹會唱歌嗎？要不唱個歌給我伴個奏，助助興？”

　席乘昀摸出手機，打開音樂播放器，給他放了一首《套馬杆》。

　鄭導這下徹底老實了。

　白綺想笑又覺得不太禮貌，憋得好辛苦哦。

　車廂裡愉快的氣氛，就這麽一直維持到了影視城。

　鄭導的幾個助理出來接人，把他們一塊兒帶了進去。

　巍峨城池，和遠處隱於霧間的青山映襯在一處。

　布景恢弘且漂亮。

　街上還能見到來往的群演，他們已經換上了服裝，正在執行導演的調度下，努力去融入眼前的造景之中。

　再往前走幾步，就能見到一個圍攏起來的拍攝點。周圍擺放著椅子和太陽傘。

　轉眼一瞧，就能看見好幾個叫得出名字的老戲骨。

　等聽見工作人員說了一聲：“席老師來了。”

　他們立馬就起身看了過來，並熱切地打起了招呼，然後一個個將更好奇的目光落在了白綺的身上。

　“席老師這是帶家屬來探班嗎？”有人好奇地問。

　鄭導當先開了口：“不是。”

　他叫了個助理過來：“你把李玉的衣服拿過來，然後送咱們白先生去上個妝我看看。”

　大家一時面面相覷，搞不懂這是要幹嘛。

　這邊白綺剛到劇組，那邊網上就有人爆料了。

　【還有誰不知道白綺跟著席老師去客串鄭導的戲了？】

　【？鄭導拍新戲了？我怎麽不知道我靠！】

　【前腳還拒絕了步瀟共拍MV的邀請，後腳就客串鄭導的戲了？emmm】

　【你em你媽呢？一個粉絲，一個是親老公，當然是答應親老公的邀請啦嘻嘻】

　【講道理，這是不是席老師隱形的示威？——你看我老婆只會答應我】

　【別說了，再說下去也只會讓我更想要偷白綺罷了QAQ怎麽能對席哥這麽千依百順的呢？】

　【席哥這一手也玩得很漂亮啊，這可是鄭導的戲啊，鄭導的啊！你步瀟拿個小MV就敢來了，而我卻是要帶我老婆在牛逼哄哄大導演的戲裡留下共同痕跡的啊！讓全天下都見證我們的愛情！你算個屁。不行了，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好A…】

　這頭的劇組裡，助理麻溜去拿去了。沒一會兒拎了一套層層疊疊，寬袖長擺，上面用金線繡著大朵大朵富貴牡丹的衣裙過來。

　精致且雍容。

　白綺幾乎能勾勒出來，一個明豔少女穿上它，仿佛婚服加身一般的場景。

　白綺：？

　白綺：“這個給我？”

　鄭導：“哎，這是戲裡你老公給你買的。”

　白綺：“？有點……奇怪。”

　鄭導：“可不是奇怪嗎？你老公在戲裡那可是個純種變態啊。”他剛說完，就對上了席乘昀的目光。鄭導麻溜改了口：“純種神經病啊。”

　助理擦了擦汗心說，導演，您這改了口也沒區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