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

　景州城。

　自從葉聞卿決定和魔族好好談一談，已經過去了兩天。

　景州城的陣法維持不了太久，不管是為了景州城中的妖族還是修為低微的人族，說服魔族的事情勢在必行。

　這景州城建立起也沒什麽寶物，要說能有什麽值得覬覦的就是被放在景州城陣法核心中的，龍鳳遺留之物。東西在哪裡，怎麽樣才能夠安全取出來，這只有當代鳳主知道。

　這就是葉聞卿的籌碼，也是她和魔族談判的底氣所在。

　景州城中之物對城外的魔族而言十分重要，他們被魔主派來蹲守這座城池數月，為的不就是將那東西取到手中好像魔主陛下邀功。

　一聽葉聞卿讓人所傳出的話，他們唯恐這位鳳族鳳主真有玉石俱焚之心，快馬加鞭的就將這個消息傳遞出來，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達給魔主陛下。

　魔族中自有一套傳遞消息的方法，遠在東域的顧漪不過兩日就得知了這個消息。

　彼時，她正和應清月在一起。

　應清月說：“這件事情既然那麽重要，你就回去吧。”

　顧漪還在考慮，景州城裡的東西她志在必得，派其他人去，只怕鳳主不會輕易答應。

　“麒麟一族的事情交給我，我幫你解決。”應清月知道她還在考慮，於是道：“你不相信我。”

　“怎麽會，清月，我只是擔心你。”

　顧漪說著，伸手攬她入懷，“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我會派魔族保護你。”

　“麒麟一族不足為懼，只是現在誰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怕她們會把注意打到你身上。”

　應清月靠在她肩上，輕笑了一下道：“嗯，的確，作你這個大魔頭的道侶，是有些危險。”

　“當初都說我這個妖女拐了你這個劍修大弟子，現在外面的傳言反而反過來了。”

　顧漪：“……”

　“抱歉。”

　應清月聽著這沒頭沒尾的一句道歉，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像是知道她是在為什麽道歉一樣。

　“不用道歉，是我自願跟著你走的。”

　在厲霜桐還沒記起自己是顧漪的時候，她和應清月結為道侶被詬病了許久。應清月的師門對於這件事情樂見其成，素有‘妖女’之稱的應清月找了個正道劍修，相當給被打成邪修的修士長臉。

　後來她成了顧漪，身份暴露後，清月的師門讓清月和自己斷絕關系。

　要知道玄陽劍派在出了自己這個魔頭，要不是修仙界的地位放在那裡。換了一般的小門小派說不定早就被群起而攻之了，不過……即使現在，玄陽劍派的情況也不太好。

　“等東域的事情解決，我去南域找你。”

　“嗯，好。”顧漪點頭。

　這樣，顧漪和應清月分開，她一個魔族下屬都沒帶，全都留給了應清月。

　以她現在的修為，能夠傷她的人不多。獨自一個人趕路速度也更快一些，只要能拿到景州城裡的東西，她心頭大石就算是放下了一半。

　……

　葉聞卿約顧漪見面的地方在離火雲宮。

　景州城的陣法還在運轉，只是堅持不了幾天。她作為開啟陣法的人，是可以穿透陣法的。也真是因為此，她才能夠在離火雲宮約顧漪見面。

　昔日的離火雲宮不說熱鬧，卻也不會像是現在這樣死寂一片。

　幾位長老勸說她不應該孤身一人去見面，萬一顧漪起了不該起的心思，對她不利。他們在城中，根本沒有辦法出來幫忙。

　葉聞卿對此不置一詞，她不在乎這點。如果顧漪真的想抓了自己威脅自己交出東西，那麽她寧肯毀了。別以為自己不在景州城，就沒有辦法做到。

　顧漪來過離火雲宮一次，只是這一次和上次相比，離火雲宮到處牆塌梁柱傾倒，呈現出一片廢墟的殘垣斷壁之象。

　一張石桌兩張石凳，那位聞名沒見過面的鳳主，正坐在石桌的對面。

　顧漪在打量葉聞卿的時候，葉聞卿也在打量著她。

　魔族分布整個山海混元界，對於各種消息的搜集自然不會落下。

　顧漪對和自己師弟有關的更是在意重視，那麽自然不會漏了鳳族。師弟的心上之人是鳳族左羽君這件事情，她一早就知道。

　只是最近聽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自己師弟好像移情別戀了，喜歡上了鳳族的鳳主葉聞卿？這個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自家師弟可不像是建一個愛一個的，顧漪打量著葉聞卿，心中困惑。

　面前的女子一襲紅衣烈烈，神情卻是冷若冰霜。膚若凝脂傾世之姿，那天機閣的排榜倒是真沒排錯……也是，鳳凰本就是山海混元界九天十地最美的鳥，其化作人形，樣貌更是不差。

　葉聞卿第一次見到顧漪，她想到曾經見過的厲霜桐的影像和聽聞過的形容。眼前的顧漪她想象中的有些差別，手中沒有拿著劍修不離身的劍，只是拿著一並折扇。

　一襲白色長裙廣袖垂落，目若星朗神色淡淡。

　葉聞卿真沒想過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顧漪，她想到了凌寒說的話。凌寒說和顧漪再無瓜葛，同門之情不複，可她覺得顧漪必然沒那麽想。

　“鳳主。”顧漪執著手中扇子拱了拱手，在她面前坐下來，“聞名不如見面，今日一見，的確是個美人。”

　舉止動作說不上輕佻，但是也說不上尊重。

　“魔主，今日約見是為談南域之事。”葉聞卿完全沒有閑聊的意思，她直接切入主題。

　顧漪沒想到她那麽直接，似笑非笑的道：“既然這樣，鳳主不如說說何為南域之事。”

　“今日來，難道不是為景州城被困之事？”

　葉聞卿沒有和她打啞謎的興趣，神色冷然的說：“景州城中有先祖留下的鳳翎，還有太虛古龍一族前輩所留下的心鱗。魔主圍困景州城，為的就是這兩樣東西吧。”

　鳳凰的鳳翎，太虛古龍的心鱗，皆是舉世難求之物。“”

　“鳳主那麽直接，我也不饒彎了。”

　“不過，本帝為的也不止是這兩樣東西，應該是三樣才對。”顧漪意味深長的說。

　葉聞卿道：“魔主想要的東西被封印在景州城中，只有本尊知道其所在位置，也只有本尊能夠取出來。”

　“本帝知道。”

　顧漪微微點頭，她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遲遲沒有對鳳族下狠手。

　但凡妖族總對自己的族群十分看重，神獸遺脈更是如此。顧漪不想撕破臉皮，也不想讓自己和師弟的關系繼續惡化……動了鳳族，難保師弟不會愛屋及烏的遷怒。

　“鳳主有什麽條件，但說無妨。”

　“若是能答應，本帝答應你又何妨。”顧漪展開扇子，帶著些探究的意味道：“就是看在鳳主本帝師弟關系匪淺的份上，本帝也不好拒絕不是。”

　葉聞卿眉頭微蹙，她聽出顧漪話中有話，似乎是誤會了自己和凌寒之間的關系。

　不過眼下並不是解釋的好機會。

　“本尊希望魔主能夠讓所有魔族退出南域，並且永不打擾，這一點對魔主而言並不算困哪。”

　葉聞卿知道以現在的情況，就算自己手上握著顧漪想要的東西，但是想借此逼顧漪停手不現實。可退出南域這一點，還是有希望爭取的。

　假如顧漪同意，那麽南域不受魔族危害，南域也就能夠騰出手去幫助其他幾域。

　顧漪用扇子支著下巴，輕嗤了一聲道：“鳳主這個要求是不是有些過分了，讓魔族退出南域，還永不打擾？”

　“這個條件，就算本帝是魔主，也不能答應。”

　“那就是沒得談了？”葉聞卿道。

　顧漪搖頭：“永不打擾這一點不可能，但退出南域倒還有的商量。”

　“魔族生性自由，愛去哪裡就算本帝也管束不了。更何況，從來都不是魔族決定自己去哪裡，修士修煉為外物所擾，心魔橫生這點，可不是魔族主動……鳳主不會連這一點都不明白吧？”

　葉聞卿：“……”

　“鳳主不如聽聽本帝的條件。”

　“將東西交於本帝，本帝答應三年之內不主動對南域生靈出手，高階魔族退出南域。”

　“這樣的條件，如何？”

　顧漪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三年的時間應該夠了。

　葉聞卿皺眉，三年時間？對於修煉者而言，三年時間不過轉瞬即逝，顧漪提出這個時限是不是有其他用意……只能保南域三年，那三年後如何。

　“景州城的陣法最多也就五六日期限了，鳳主可要想清楚。”顧漪道：“一旦陣法消失，景州城外的魔族或許會一擁而上……到時候殺戮之下，本帝的命令他們或許就不會聽了。”

　葉聞卿心中冷笑，對於這句話她是半點都不信。誰不知道魔族只聽魔主一人的話，魔主在魔族中是絕對的權威，一聲令下，魔族就算是自裁也甘願赴死。

　“三年時間太短。”

　顧漪搖頭，“不短了。”

　葉聞卿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問：“魔主此次重啟道魔之戰，原因為何。”

　她不等顧漪開口，就又說道：“二十萬年前之事太過久遠，但本尊也聽聞過一些。傳聞中，當年魔主是為一人掀起道魔之戰，深情如許莫過於於此。”

　“如今身側有佳人相伴，再掀道魔之戰是為心愛之人復仇，還是為了這二十萬年的囚禁。”

　葉聞卿會那麽問，是因為見面以來顧漪的態度實在和傳聞中毫無理智，殺人報復的形象差的太遠。既然有理智又怎麽會不知道道魔之戰根本是有害無益，就算是勝了也抵不過天地之威。

　——二十萬年前的教訓，魔族真的忘記了麼？魔主又真的不在乎麼。

　顧漪展開扇子遮住了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這鳳主倒不是個蠢人。

　若師弟真喜歡她，那師弟的眼光還不錯。

　二十萬年前道魔之戰的原因是什麽，知道的人很少。有傳承的葉聞卿能知道，並不讓顧漪驚訝。

　如果這一世沒有遇到應清月，她或許真沒有停下的意思……當年的顧漪修無情道，最後墮入魔道性情大變為的是一人。這一世親手敲開厲霜桐那顆不為外物所動的心，是一人。

　外人不知，她自己卻明白兩者為同一人。

　感情之事就算是魔主也逃不過去，愛一人就是一人。當初誰能知道所謂的道魔之爭，最開始不過是為了一個人，那人不在，這天下就算傾覆又與顧漪何乾。

　“時過境遷，故人在側……本帝此次掀起道魔之戰，為的是為魔族討個公道。”

　顧漪說著抬首看天，唇邊笑容泛起冷意，“天道有常，本不該為萬物興衰動容，卻對魔族不公……本帝既為魔主，那麽如何也不該辜負他們所托，求一繁衍生息之所……”

　“鳳主也是一族之長，該明白本帝所想才是。”

　當年墮魔她自己都沒有預料到，誰能知道最後成了魔族之主。魔族對她全然信任，倒是她因私心反而比不上忠心於她的下屬。

　葉聞卿沉默著沒說話，試想魔族鳳族易地而處，自己會怎麽做？大約不會比顧漪好到哪裡去。

　片刻後，葉聞卿道：“不辜負魔族，便辜負同門麼。”

　想到凌寒提起顧漪時候的失態，葉聞卿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一句話沒來得及想就脫口而出。

　“魔主此世欠下之情，又待如何。”

　顧漪沒想到她會提起這件事，這件事情正好戳中了她不想提之事。她不想說，又對葉聞卿主動提起有些奇怪，如果葉聞卿和凌寒沒關系，肯定不會用這種打抱不平的語氣說話。

　那麽……她們真的有什麽。

　“今日是為談景州城之事。”顧漪沒有回答葉聞卿的問題，把玩著手上的扇子，說：“鳳主還是先說答不答應本帝的條件吧。”

　“南域之地多是妖族，比之人族更易受到魔氣襲擾。”

　“鳳主可要好好想清楚，答應還是不答應。”顧漪的語氣輕松，泰然自若無比自信的模樣，捏準了葉聞卿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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