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李湛是廢帝李顯的人,所以李湛究竟是怎麽想的,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世人認為他會怎麽想的,以及新晉皇帝李旦會怎麽想。
深諳歷史,且在真實的皇權漩渦中活了十幾年的婉兒,太清楚那張龍椅,有著多大的誘.惑力了。
之前先帝駕崩的時候,留下遺詔令李顯即位,李旦理所當然地沒有了坐上那張龍椅的機會。
沒有機會,倒也罷了。
可誰承想世事難料,後來李顯竟是自己作死,狼狽被廢呢?
作為先帝的嫡子,李旦也是理所當然地被推上了帝位。
哪怕,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他有著一位怎樣的母親,以及眼下朝堂局勢是怎樣的前路難料。但是那張龍椅的誘.惑力太大了……
恐怕在這個時代的所有人的眼裡,對於武太后的看法,充其量也不過是作為太后專權、把持朝政,架空自己的身為皇帝的兒子,罷了。
或許,李旦還在肖想著,他還年輕得很,他一定會比他的母親活得久。而且,他是男子,是先帝的嫡子,假以時日,朝臣們一定會傾向於他,太后還政與他,並非不可期待。
婉兒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不知從何時起,她偶爾的小動作,與武曌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因為有了這些個想頭,李旦眼下尚未登基,就一定會竭力地討好母親,以求得掌控朝權的母親的支持。
而他的那位哥哥,剛剛被廢掉的李顯,不像李弘和李賢,一個暴斃,一個沒了下落疑似死亡。
李顯現在還好端端地活在廬陵,萬一朝堂風向有變呢?萬一母親的心稍稍有偏呢?
那樣的話,同樣為先帝嫡子,且為自己兄長的李顯,是不是又能坐回到那張龍椅上了?
這些危機,怎麽可能不讓李旦心焦?
既然心焦,他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斷掉李顯再回京的後路。就算他下不去狠手殺死自己的親哥哥,但是讓自己那位已經落魄的廬陵王兄長背一背鍋,想必李旦還是很樂意做的。
婉兒很快就想通了這裡面的關節兒。
她更能想象得到,李旦此前在武曌這裡尋得一點點關於陷馬坑一事的蛛絲馬跡,會如何地雀躍,然後大施作為起來。
丘神勣確實該死,倒也罷了。
但是李湛,以及被這件事牽連進來的官員們,包括他們的家眷、親人……何其無辜?
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便是一人犯事、全家遭殃的。
婉兒不能不幽幽一歎。
“心軟了?”武曌握了婉兒的手,將屬於自己的溫暖傳遞給了婉兒。
婉兒抬眸,與她四目相對。
武曌輕拉了她的手,扣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婉兒心尖兒輕顫。
“這才剛剛開始,便承受不住了?還和朕說什麽宏圖霸業啊?嗯?”武曌道。
她說的話似有質問,但其實語氣極其的溫柔。
婉兒感覺到了她的憐惜。
不止這個,還有——
“阿曌是說……”婉兒微怔。
武曌輕笑,擎著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她的手心。
“你不是讓朕日月凌空嗎?怎麽,忘了?”她促狹地朝婉兒眨眨眼睛。
婉兒徹底呆住。
她全然沒有想到:她當時的那些話,武曌竟這麽快就想通了!且以這樣一種方式,反饋給了她。
“你……”婉兒張了張嘴,心底有激動,還有不可思議。
所以,她們終於要正八經兒地圖謀起來了嗎?
“有些事,其實就是隔著一層窗紙……”武曌說著,右手的指尖點了點婉兒的掌心。
“一捅就破。”她笑得意味深長。
婉兒臉上一熱,總覺得她好似在說著另一件言說不得隱晦之事。
而且,她輕戳她掌心的那根手指,就是平素她……用慣的那根。
“卿卿就是捅破朕心裡這層心事的那個人啊!”武曌感懷道。
作為太后把控朝權,和作為皇帝把控朝權,到底差在哪裡?
說白了,不過就是差一個名分罷了。
世人不會承認,而史書上那些把控朝權的太后們,也想不到這一節。
若非有婉兒直指要害,促著武太后“日月凌空”,武太后怕是至少若乾年內,是想不到這處的。
所以,她才說,婉兒是捅破這層心事的那個人。
其實,從婉兒所熟悉的那個時空的史實上,也可看出這一點。
那個時空之中的武則天先為太宗嬪,後來高宗妃、後,前前後後便蹉跎了幾十年的光陰。
高宗皇帝駕崩之後許多年,武則天才有了稱帝的實際行動,這不能不說,陷於歷史局限性,她也是經過一些年月,才有勇氣邁出這一步的。
這並不妨礙武則天成為千古一帝。但是她登時的時候,已經六十七歲高齡,縱然身體康健遠勝尋常老人,然而她的精力不及年輕人,思想亦趨於保守了。如此,才給了張柬之等人機會,以至於最後武則天不得不遜位於李顯,憤懣孤老於正陽宮。
但是,在這個時空之中,婉兒穿越來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如今的武曌,正值盛年。她成熟,她健康,她思維活躍,正是一個人最可能有所作為的年紀。
也是一個女人最美最好的年紀……
婉兒定定地凝著武曌的臉,實在覺得她周身都散發著無窮的魅力,和吸引力。
“這麽傻看著朕做什麽?”武曌被婉兒盯得詫異,不由得微笑問道。
婉兒突然傾身向上,吻上了武曌的唇。
武曌被她這毫無征兆的動作駭住,一時之間忘了反應。
直到婉兒自己先把自己親得沒了力氣,輕.喘著窩回武曌的懷中,武曌圓睜的雙眸之中,還滿是意外。
“卿卿要做什麽?”武曌輕笑,撫著婉兒的後背。
那語氣,分明在說:卿卿你覺得你有力氣做什麽嗎?
婉兒羞憤,被激出了幾分意氣。
“阿曌心裡只有我一人?”她問道。
“那是自然!”武曌毫無遲疑地回答,“卿卿還在懷疑朕的心嗎?”
“不是!”婉兒咬.唇,心臟狂跳不止。
武曌挑眉,不解地看著她。
“阿曌心裡只有我一人,卻不肯被我碰!”婉兒面上熱氣蒸騰。
說出這話的時候,她不自然地眼神轉向一旁。
武曌初時像是沒明白她在說什麽,愣了愣神,恍然大悟。
繼而,武曌便呵呵笑了起來。
婉兒更覺得羞憤,抓過她慣用的那根手指,咬了下去。
武曌疼得“嘶”了一聲,便心熱起來,禁不住扣緊了婉兒的腰肢。
婉兒:“……”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武曌趕緊強自鎮定。
“別鬧!”她輕斥婉兒道。
婉兒明白自己剛才差點兒弄巧成拙,使得事情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也呆住了,盯著武曌指尖兒上的牙印,出神。
她想要的,是武曌被自己壓製,可不是自己筋酥骨軟地被武曌壓製,那還攻個什麽勁啊!
不過,顯然,剛才她咬指尖的行為,激出了武曌的“攻”性。
而且,沒出息的是,婉兒自己被武曌那麽狠力一扣,雙腿就用不上力氣了。
這……這就是“受”性使然?
婉兒憤憤地鼓了腮幫,氣自己沒出息。
就她這樣,還攻什麽攻啊!
武曌哈哈笑出了聲:“乖啊!等你病好了,朕躺平了由著你啊!”
她安撫地摩挲著婉兒的臉,哄小孩兒似的語氣。
婉兒更氣了。
“我沒病!”她雙手去抓武曌的手臂。
被武曌躲開,按住了躁動的她:“太醫說你染了風寒,還說沒病?嗯?”
婉兒在力氣上勝不過她,擰起了眉頭:“你說過的,做一做那種事,發散發散就好了。”
武曌嘴角抽了抽,心道我那時候胡說八道的怎麽算得了數?
她現在愛煞了婉兒,生恐婉兒的身體再出狀況,讓她禁了自己的欲都行,怎麽還會允許婉兒胡來?
“不許鬧了!”武曌故意板了臉。
“再鬧,朕生氣了!”武曌又道。
她拿出了太后的派頭來壓婉兒,婉兒又氣又無法,擰過臉去不肯看她。
武曌也覺撓頭。
換做對待旁人,哪怕是自己的兒女,她冷著臉早就嚇死他們了。可是對婉兒,她可做不來。
武曌心念一動,忽的想到了什麽。
“乖,還記得之前那塊白玉嗎?太平早差人送來了。反正此刻也睡不著,我們賞玩賞玩,如何?”武曌說著,還不忘了討好地在婉兒的唇角上落下一吻。
婉兒無法,也隻得依了她。
何況,前世因緣,那塊白玉也著實讓婉兒牽掛。
武曌吩咐下去,趙應馬上親自取了那塊玉來。
這塊玉塊其實並不大,不過,通體細膩的這麽大塊的羊脂白玉,縱然婉兒見慣了好東西,也覺得實在難得。
隻一眼,婉兒便被它吸引了目光——
她分明記得,她穿越之前看到的那枚白玉戒指的玉質,和這塊玉是一模一樣的。
某種宿命感,讓婉兒的心臟狂跳起來。
“的確不錯,”武曌也感慨道,“太平有心了。”
她轉頭看向猶在怔忡的婉兒,以為婉兒是因為十分喜歡這塊玉。
武曌於是微微一笑:“朕之前就說過,要送你一樣正經的好東西。卿卿既然喜歡這玉,就說個樣子,朕讓他們照著去做,可好?”
婉兒恍然回神:“做什麽都可以嗎?”
“自然。”武曌道,寵溺的語氣。
婉兒起身下地,取了紙筆,迅速地在紙上畫出了一樣物事。
武曌此時已經來到她身後,怕她凍著,拿了自己的裘氅,把婉兒緊緊地裹住。
因為裹著這人的衣衫,又被這人攏著肩膀,婉兒覺得周身都氤氳在這個人的味道之中,這讓她覺得心裡無比地踏實。
隻遲疑了一瞬,婉兒便將那張紙遞了出去。
“這是什麽?”武曌盯著那紙上圈狀的物事,奇怪。
“戒指,”婉兒道,“我畫的戒指。”
“戒指?”武曌歪頭做思考狀,“這模樣倒是奇怪。”
能不奇怪嗎?這是現代的指環。
婉兒心說。
“和旁人的不一樣,不好嗎?”她問武曌。
武曌哈了一聲:“與眾不同,自然是好的。”
婉兒深吸一口氣,在心裡做了一個重大決定:“我還想篆刻些字樣。”
她的手指點了點戒指內緣的地方:“在這兒。”
“字?刻什麽字?”武曌對於這種新式的想法,似乎很感興趣。
“戒指做兩枚一模一樣的,你一枚,我一枚。”婉兒道。
“好。”武曌含笑道。
這種代表著“成雙成對”意味的對戒,讓婉兒微紅了臉。
“然後呢?”武曌期待下文。
“我的這枚,內緣刻一個‘曌’字。你的那枚……”婉兒抿了抿唇。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與平常沒什麽分別:“……刻兩個‘貝’字。”
武曌想了想,便又笑了:“你的那枚刻‘曌’字,便意味著朕時時刻刻陪伴著你。可是……”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意味深長:“…我的那枚,為什麽要刻兩個‘貝’字?”
“因為……因為我是你的寶貝。”婉兒順嘴胡謅道。
“那,為什麽不是寶寶?而是貝貝?”武曌拿出了尋根究底的架勢。
因為我不叫寶寶啊!
婉兒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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