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團團圓圓、和和樂樂的晚飯,盛柳還有些不真實感,直到回到臥房,才確信,梅家人真的已經把自己當一家人了。
家人,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可接受起來,好像也沒那麽困難。
“今天刑獄司的人找你,可是有要事?”
“沒什麽大事,”梅香寒說,“就是聽說我回京了,來看看我。”
“恩。”
“小姐、盛小姐,熱水送過來了,”門外有下人送來了沐浴的熱水,“給您放在門口了。”
“知道了。”梅香寒自小就不習慣有人服侍,所以在家裡也沒有丫鬟,沐浴的木桶和熱水也都是每次送到門口,她自己再搬進來。
木桶上蓋著蓋子,防止熱氣流失。梅香寒把木桶搬了進來,但微微一提氣,胸口便堵得她難受,手上也松了下去。
盛柳看她這樣,當即過去把人扶住,以自己的真氣從她脈搏處渡了過去,很快就被彈了回來:“你……”
知道自己瞞不過去了,梅香寒訕訕一笑。
“說吧。”
熟悉地審訊流程,只不過這次梅香寒成了被審的那個。
“大人想聽什麽?”
“聽實話。”盛柳冷聲道。
“實話……”梅香寒知道自己錯了,不自在地撓了下耳後,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就突然有一股真氣鬱結在心口,一運氣就有走火入魔的趨勢。”
走火入魔。
盛柳不了解梅香寒練的內功心法, 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六神無主的模樣,梅香寒反手拉過她的手:“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或許睡一覺起來, 自己就好了。”
她說的倒也是真的。有時候走火入魔只是一念之間, 應對的選擇做對了,就什麽事都沒有,功力還可能再上一層;可一旦做錯了……
盛柳皺著眉說:“回霧隱山莊一趟。”
“不去。”梅香寒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她知道盛柳是想去找她師父來幫自己渡過這一關, 可霧隱山莊離京城遙遠, 來回一趟要少說也要十幾日, 若是京中又出現解藥藥材, 再趕回來只怕又出之前的情況。
而自己這個狀況, 只要不運氣, 就還能拖下去。梅香寒想:怎麽也能拖個半載。
然而事情總是不如人願。
“大小姐, 有客來訪。”
“誰?”自己這才剛回來,就一波接一波地打擾自己跟柳柳的二人世界,梅香寒決定,不管這次來的是誰,只要不是帶著解藥藥材來,一律斷交三個月!
“是刑獄司的人。”下人在門外說,“似乎是大人您的同僚。”
同僚?門房對自己幾個手下都十分熟悉,從來不會用“同僚”來稱呼,能稱得上是自己同僚的……梅香寒眉頭微蹙:“該不會是張昊那小子陰魂不散吧?”
這個名字十分陌生, 盛柳決定跟她一起去看看。
還沒走到門口, 就看到門房低著頭,一副被訓斥了的模樣。梅香寒“嘖”了一聲, 果然看到了旁邊站著的、一身刑獄司官服的張昊。
“你應該知道,低位向高位發起的‘戰令’是不能拒絕的。”
“我不知道。”
盛柳站在她身邊, 仿佛回到兩人初見的時候,她也是給人這麽一種吊兒郎當的感覺。
“別裝傻!”張昊生氣了。之前說要參她,也確實參了,只可惜自己參的本子全都不了了之——這梅家,當真以隻手遮天!
所幸刑獄司還有戰令挑戰的規矩。他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終於可以去一雪前恥了,可她竟然用一個不可能的理由來搪塞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見糊弄不過去,梅香寒換了個理由:“去年被我揍得多慘不記得了嗎?”
“我以非去年的我!”
愣頭青是最可怕的,因為講不通。梅香寒沒轍了。若是往日,她一定毫不猶豫地再留給他一次新的慘痛回憶。
盛柳雖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麽,但聽了這些,也大概猜了個差不多。可現在梅香寒的情況,完全不允許她比試。
“我來。”
張昊好像才看到旁邊有個人一樣:“你哪位?”
“我娘子。”梅香寒把人往自己懷裡一帶,腰間卻被用手肘頂了一下,隨即改口,“哦,未過門的。不過我們就要成親了,到時候請你喝喜酒啊。”
張昊傻了眼: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看他眼神還落在盛柳身上,梅香寒有些不爽:“喂,眼睛別亂看。”
張昊這才回過神,漲紅了臉,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我挑戰的是她!”
“娘……柳柳姑娘跟我是一體同心。”在盛柳的眼神裡,梅香寒改了口。
盛柳說:“過了我再說。”
“刀劍無眼,姑娘你年紀輕輕,為了這個人,若是傷到哪裡……”
梅香寒打斷了他的話,看著盛柳說:“‘戰令’挑戰只要不打成內傷,外傷多重都可以,留條命就行。”
“知道。”
張昊聽兩人對話,明顯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氣得臉更紅了,刑獄司的佩刀當即出鞘:“請指教。”
柳星連出鞘都不需要,盛柳便直接迎了上去。
張昊很快就發現,原本是自己先手佔有,卻在對方一出手時,形勢就被逆轉了。
劍鞘不知道是什麽做的,打在身上很痛,而對方還偏偏挑著最容易吃痛的地方打,毫不留情。張昊發現,自己連嚴密的防守都做不到,更不要提再去進攻了。
梅香寒站在一旁看著,盛柳的功力又精進了,想起從司空鯉那裡了解到盛柳心法的秘密,嘴角便忍不住上揚——柳柳更愛我了呢。
直到張昊被打得鼻青臉腫,梅香寒才開口:“認輸嗎?”
面子讓他不想認,可幾乎全身都在痛讓他連防守都沒力氣了,張昊說:“我……認輸。”
“滾吧,最近沒事別來打擾我談情說……愛。”最後一個字在盛柳的手肘攻擊下變了調,梅香寒反手抓住她,輕聲說,“多虧了有你。”
“如果你肯回霧隱山莊,就……”
“會回的,不過不是現在。”
張昊走了之後,梅香寒倒是清靜了幾天,帶著盛柳在城裡走走逛逛,還去裁縫鋪裡做了幾套換洗的衣裳。
要不是馮翠煙已經一手包辦了她們的婚服,盛柳覺得梅香寒可能直接把婚服也做出來了。
“小姐,有客來訪。”
梅香寒現在最怕聽到這句話:“誰啊?”
“是千陶公主。”
……
聽到這個名字,盛柳眼神立馬飛了過來。
梅香寒衝她訕訕一笑,對外面說:“就說我不在。”
“阿香,我聽到你的聲音了!”
下人十分無奈:“小姐,公主要進來,小的不敢攔。”
起身去開了門,梅香寒衝下人擺擺手後,對著眼前人行禮:“下官見過公主殿下。”
“都說了,阿香不用跟我多禮。”千陶十分不客氣地跳過門檻,進了門,卻發現屋裡還有一個人,臉色當即沉了下去,“她怎麽在?”
“回公主,盛柳是臣未過門的妻子,自然在這。”
千陶當即紅了眼眶:“你……你……”
“你”了半天,卻是說不出話。
對於小姑娘的感情,梅香寒或多或少有所察覺,但對方沒有挑明,自己也不好去明說,正好借今天這個機會,也算是正式拒絕了。
大概是越想越委屈,千陶轉身哭著跑了。
盛柳看梅香寒沒有動作,問:“不去追?”
“不去,”梅香寒說,“她有自己的護衛。”
“那可是公主。”
話音裡卻是帶著笑意。
“公主是配駙馬的,捕頭不在其列。”梅香寒順手關了千陶忘了關的門,說。
“那什麽配捕頭?”
梅香寒發現,盛柳的話漸漸多了起來,臉上表情也不再是那麽單一了,好像一切都在向著最好的方向發展——如果沒有“三秋”的話。
“當然是偷心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