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 像是在“圓滿”什麽一樣,梅香寒覺得胸口悶得發痛。
“雖然之前已經修書給家裡,說要準備婚禮, 但我想同你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這些時日還不足以準備完善。”
“無妨。”盛柳聲音輕飄飄的,“是盛大還是平凡,我都不介意。”
“我介意。”馬緩緩走到了梅府門口, 梅香寒沉著聲說。
雖已是深夜, 但門房還是很快開了門。看到門外的人, 門房十分驚喜:“小姐回來了!”
“噓——家裡人都睡了吧?別吵醒他們。”把韁繩遞給門房, 梅香寒抱著盛柳翻身下馬。
被橫抱在懷裡, 盛柳本有些不適應, 卻還是隨她去了。
沒有預想中的反對, 梅香寒心又涼了幾分,她知道,盛柳現在只是不想給她留下遺憾。
恨。恨自己無能,被江湖傳成曠世女魔頭,卻被一個“區區牡丹教”給玩弄鼓掌之中。夜深露重,梅香寒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了些。
這是盛柳第一次看到梅香寒的房間。這間房間十分簡潔,一張床、一張桌、一張椅子、一張櫥櫃。若不是打掃得乾乾淨淨,說是沒人住也有人信。
點了蠟燭,梅香寒從櫥子裡又拿了一床額外的被褥出來, 走到一旁, 翻出炭爐點上,開始熏被褥:“京城不比霧隱山莊, 入了夜還是涼。”
“恩。”
雖然兩人已經到了視這點涼氣如無物的境地,可誰都沒有戳穿。
被炭火熏過的被褥帶著暖意, 盛柳躺在床上,側過臉看著還穿著外衣的梅香寒。
梅香寒拿了床上原本的被褥,正準備打地鋪。
“上來吧。”
可梅香寒現在並不想過去。一靠近她,她就忍不住想到三秋的毒,自責便充斥著她的內心。
看她沒有動作,盛柳起身下床,把被褥收了回來。
梅香寒隻好跟著走了過去。
熄了蠟燭,屋裡頓時陷入黑暗,兩個人並排躺在床上,十分安靜。
不一會兒,梅香寒的被子就被輕輕掀開了一角,旁邊的人在試探著朝她靠近。側過身,反手把人攬進懷裡,梅香寒覺得鼻尖有些發酸。
然而盛柳似乎並不滿足於這個擁抱,微微拉開一點距離,手撫上了梅香寒的臉。
黑夜裡,梅香寒依舊能看清一切。盛柳臉上泛著紅暈,緊閉的睫毛顫抖著,似乎十分緊張地湊了過來。
吻像羽毛落在水面上一樣,輕飄飄地落在了唇上。
落下的一瞬間,水打濕了羽毛,接著,便是一點點的吞噬。理智告訴她,現在不是時候,可感情卻是一發不可收拾的。
等理智再次回籠,兩人早已坦誠相見。
“怕嗎?”梅香寒在她耳垂上輕輕舔了一下。
盛柳白皙的臉上泛著豔麗的紅色,眼裡泛著水光,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不。”
小時候在宮裡的牆角聽過不少,為了抓人風月場也去過多次,梅香寒本以為自己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會對這件事得心應手,可事到如今,卻是生怕傷著她分毫。
自小只知道練功的盛柳對這種事毫無了解,只是身體的異樣反應讓她有些緊張,雙手不自覺地想要抓住些什麽。
吻輕輕柔柔地落在發間眉梢,試圖緩解彼此的緊張;黑色長發糾纏在一起,梅香寒捏起兩縷,把兩人的頭髮打了個結:“結發為夫妻。”
恩愛兩不疑。
盛柳覺得眼眶有些發脹,鼻尖有些發酸,自己好像在被珍視著、被需要著,不是為了名也不是為了利,只是因為她是她。
最後,身體上傳來的陌生感覺,終是叫她忍不住眼淚。
梅香寒湊過去,一點點吻去她兩頰的淚珠。
“待此間事了,我們便去遊歷山河吧。”
盛柳已經昏昏欲睡,隨口應了:“恩。”
愛憐地撫摸著她還帶著淚痕的臉頰,梅香寒看看兩人仍打著結的那一縷頭髮,手間微微運氣,頭髮便被齊齊剪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把頭髮收進床頭放著的荷包裡,看著盛柳有些不安的睡顏,梅香寒想:還沒看過你白發蒼蒼的模樣,怎麽可能讓你離開呢?
醒來時,盛柳發現身邊已經空了。屋子裡似乎還殘存著一絲曖昧的氣息,混著燒過的炭火氣息,暖煦煦的。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是熟悉的聲音。梅香寒推門而入,手裡端著飯菜:“醒了?”
“恩。”盛柳坐起身,被子滑落,才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跡,隨即有些不自在。
梅香寒一眼瞥見,耳根也有些泛紅,卻還是故作鎮定打開衣櫥,拿了自己的衣服出來說:“趕路走得急,也沒帶你的衣物,先穿我的吧。”
即便是在梅府,梅香寒的衣服也都是些武裝,倒是正合盛柳的心意。
洗漱完,梳頭的時候,盛柳發現,自己好像被剪了一縷頭髮,當即想起昨夜梅香寒給兩人頭髮打的結,想必就是她剪的。
“你不吃?”看梅香寒端來的只有一個人的分,盛柳抬頭問。
“我跟爹娘他們吃過了。”
盛柳手一頓:“我……是不是應該去拜見一下?”雖然之前來過一次,但這次再來,身份已經不一樣了,盛柳想,自己好像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那麽隨性了。
“等你吃完再去也不晚,今日休沐,祖父和爹還有大哥都在家。”
送到嘴裡的粥頓時嘗不出香味了,盛柳覺得自己全身的弦都緊繃了起來:“沒有買禮物。”
“沒關系,他們都不是拘泥俗禮的人。”看她緊張,梅香寒有些後悔自己說了實話,“如果實在過意不去,一會兒我們偷偷上街買點也行。”
“恩。”熱粥三兩口下肚,盛柳起身走到鏡子前,緊張兮兮地打量自己,“我……沒有哪裡奇怪吧?”
“沒有,”梅香寒走過來,站在她身後,從鏡子裡看著她,“很美。”
雖然梅香寒這麽說了,盛柳卻依舊不放心,整理了半□□擺才罷休。
“走,走吧。”
眼前的人險些要同手同腳,梅香寒忍俊不禁,然而笑過之後,胸口卻有一股氣堵得她難受,竟是隱約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盛柳聽到身後人腳步變得漸漸紊亂,回過頭,只見梅香寒臉色蒼白、表情痛苦,身體搖搖欲墜,趕忙過去扶住:“你怎麽了?”
熟悉的聲音喚回了梅香寒的理智,她試著運氣,卻發現胸口處凝滯著一股氣,強行衝破怕是真的要走火入魔。若是一直放任不管,這股氣一直鬱結於此,時間久了,亦是要走火入魔。
“沒事。”不想她擔心,梅香寒停止運氣,調整內息後,看上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你看,你是不是不緊張了?”
知道這是她找的借口,可盛柳知道,她不想說,自己就很難問得出來:“恩。”只能等晚些時候,自己再慢慢去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