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聲機還在不斷地重複著千梧錄進去的那句話, 江沉伸手按掉了開關。
“彭彭回去睡覺了。”他說,“教授白送,彭彭現在墊底,你怎麽想?”
千梧視線還停留在留聲機上, 過一會才說道:“他情緒不穩容易失控, 只是不明顯, 從前我們沒有留意到。”
“自己把自己拉扯大,還背負著仇恨, 性格有矛盾是必然的。”江沉語氣平靜,“天生樂觀派,卻被黑暗的過往生生切下一角。他這樣已經算還好了, 畢竟絕大多數時間都挺正常。”
千梧隻嗯了一聲,“你覺得, 我們和單燁華的選票哪張是真?”
“都是假的。”江沉指尖撚著那張選票。
千梧歎一口氣,“我也這麽想。如果沒猜錯, 是發爺藏起了真的選票, 留下了這些假的。小丫頭跟我說從沒人活著走出過曲京,前面的玩家一定踩過不少次發爺的陷阱。”
江沉蹙眉深思,片刻後說道:“不太對。發爺其實和曲京人一樣,希望能有一個玩家留到第九天完成任務。假如他手上已經拿到雪柔那張真選票, 乾脆毀掉就好, 何苦還給我們下套。 ”
千梧一下子抬起頭, “你的意思是——”
“他比我們更早意識到阿九的選票能殺掉他。布下障眼法, 是因為他自己也沒找到那張真的選票。”江沉語氣果斷, 片刻後指尖在千梧手背上敲敲,“我聽說曲京人死後會與自己的選票一同焚燒,或許在阿九死時, 她的選票不翼而飛。”
“如果是這樣,選票一定還在阿九手上。”千梧輕聲道:“明天我直接開口向她討。”
屋裡靜悄悄,千梧蹙眉琢磨了好一會,一回神,發現江沉正盯著他,神情帶著惆悵。
“怎麽了?”千梧挑眉。
“你明天還要再來一次?”江沉深處包裹的右手,“這隻手還沒有做好準備第二次接白刃。”
千梧稍頓,眼神有些無辜。
“我預感到你要說一句讓人不悅的話。”江沉眯了眯眼。
千梧說,“其實在我清醒前,阿九已經放棄誘導我傷害自己。你攥住那把刀確實拖延了時間,但即便沒有——”
江沉臉色開始發沉。
千梧頓住,衝他用力一笑,“不好意思,讓江少帥白費心了。”
“我是被美色衝昏了頭。”江沉冷漠臉站起身,“你睡覺吧。”
“江沉。”千梧又喊住他。
江沉站定回頭,“幹什麽。”
“手給我。”千梧說,“你的鋼筆也給我。”
江沉靜默地頓了頓,而後還是伸手過來,又一並抽出那支鋼筆。
千梧拔開筆帽,湊近在他手掌纏著的紗布上飛快勾勒。
光線昏暗,但畫家的手流暢自如,似乎並不需要明亮的視野。江沉垂眸看著自己手背,連綿的山脈在紗布上逐漸成型,在江水上映出寬厚的身影。
“多福山。”他輕聲說。
千梧嗯了一聲,把筆蓋哢噠一聲扣好,直起身插回他的口袋,說道:“多福,給你這可憐的爪子一點福氣,讓它快點好。”
“多謝。”江沉縮回手,“繼續這樣,蠱惑著將軍明天再為你接一次白刃。”
千梧笑著歎氣,“我都說沒必要了。”
“趕緊睡覺。”江沉又變成了撲克臉。
第二天。
走廊上來來回回盡是腳步聲。車等在下面,玩家們還在反覆折騰拍寫真的服裝。
“我的內心寫滿了拒絕。”彭彭木著臉坐在凳子上,“我不想扎這個小揪揪。”
千梧面無表情地抓著他爆炸的頭髮,“想活命,就閉嘴。”
“首先我是一個酷男,其次我才是一個活人。”彭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悲歎,“我的爆炸頭它不酷嗎,為什麽要扎蘋果頭。”
鍾離冶和屈櫻在旁邊笑得幾乎要倒在一起。
千梧平靜道:“曲京的時代設定注定了這些居民審美落後,給他們一點新鮮感,或許能幫你搶一天命回來。”
“哪天死還不是死。”彭彭紅著眼眶嘟囔,“死前還要扎個揪再死,這我找誰說理去。”
“能搶到這一天,你的命就有了。”千梧扎緊小皮筋,幫他整理著頭髮,“今晚我一定要阿九把選票給我。”
一直冷臉沉默的江沉開口道:“知足吧,千梧的手給你扎頭髮,你還想怎麽樣?”
“這是殊榮。”鍾離冶笑眯眯地捏著彭彭的肩膀,“對了,有腮紅嗎?我覺得可以照著上次千梧給你畫的肖像一樣,眼下腮紅上點一點雀斑,讓你的可愛爆發。”
“我是酷男!”彭彭無能狂怒,看著他拉開抽屜,又吼道:“我不要那麽深的腮紅,給我換個淺的!”
鍾離冶笑得差點把抽屜整個拉下來。
等到他們終於收拾完彭彭帶下樓,其他玩家都已經出發了。
今天下雨,發爺搞了好幾輛汽車來送候選者去拍寫真。千梧和江沉共同上了一輛,古老的汽車坐起來晃顛得厲害,千梧盯著司機的後腦杓,思索片刻後問道:“你一直給發爺開車嗎?”
“是的。”司機回答:“發爺是我的老板,我送他,也送他的明星。”
“看這架勢,發爺光開車的司機就有十幾個,真是家大業大。”千梧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看著窗外的風景,“那你也為阿九開過車嗎?”
汽車在不算平整的路面上簸了簸,司機沒有回話。等開過這片沙土路,他才遲疑著說:“發爺的每一個明星,我基本上都送過,但我和他們都不熟。”
“這樣。”千梧笑眯眯,“別緊張,我只是很好奇,當年豔動曲京的大明星,是不是也像我們一樣從發資料巡街拍寫真開始。老實說,每天接受這些安排,我看不到什麽前途。發爺不會在糊弄我們吧?”
司機松了口氣,“你們放心,發爺對你們很上心。這家影樓已經是最好的,即便是阿九,當年的照片也都在這家拍。”
“這樣啊。”千梧笑笑,“那就好。”
影樓是一棟古色古香的三層小樓。千梧進去時,彭彭已經被抓到幕布前喪著臉拍照。
江沉去看了名單回來說,“不是按排名順序。”
“那把我們往後放吧。”千梧說著抬頭看向樓上,“先上去看看。”
二樓是一整層的更衣室化妝室,三樓是照片處理的地方。千梧隨手推開二樓一間更衣室的房門,江沉在他身後繼續往上走。
更衣室裡靜悄悄,幾面牆壁都擺著衣櫃,掛滿各式各樣的服裝。
千梧掠過男式服裝的櫃子,直接奔女裝看去。影樓裡的服裝配備齊全,有西洋氣息的大擺洋裙,也有複古的旗袍和紗襦。
他一路看了幾間房,都大同小異。
最後一間房上著鎖,身後樓梯傳來腳步聲,千梧回過頭。
“上面一切正常。”江沉說。
底下樓梯也砰砰砰傳來腳步聲,彭彭小跑上來仰頭瞅著他倆,“快到你倆了。”
“彭彭,你來。”千梧衝他招手,等他上拉後指著那間上鎖的房間問,“這間房風水怎麽樣?”
“最好啊。”彭彭回頭指了指對面,“坐北朝南,四方通透,這明顯是主位。”
江沉聞言用左手摸出軍刀,推刀出鞘,“千梧幫個忙。”
千梧拿起那枚鎖頭。
“你倆溜門撬鎖還挺熟練。”彭彭咽了口吐沫,“不會有人上來吧。”
“那你就去放風。”千梧說,“給我們十分鍾,別讓任何人上來。”
“好說。”彭彭果斷點頭,“不管誰上來,我拉著他白話十分鍾的能耐還是有的。”
鎖落門開,明明是采光通透的一間房,然而窗戶裡側都糊了起來,屋裡漆黑一片,灰塵味很重。
江沉看彭彭在樓梯口徘徊,於是反手推上門,“蠟燭帶了嗎?”
“嗯。”千梧從福袋裡摸出紅燭,輕輕摸了摸。
片刻後,紅燭跳出一片燭光,安靜地燃燒。
“好多衣服。”江沉忍不住感慨,“實在有點壯觀。”
足有江家藏書閣那麽大的一間房,比外頭那十幾間加起來都大,地上密密麻麻排列著衣架,掛滿各式旗袍和衣裙。房間滿到走進去需要在衣架間側著身,千梧穿過兩列後說道:“上次見到這麽厲害的衣帽間,大概還是在元帥府。”
“我媽衣服沒有她多。”江沉輕聲說,“你看到的那些,很多都是別人送,她不怎麽穿。”
千梧嗯了一聲。
一列衣架大致二三十件,一眼望去八行十二列。
“幾千件衣服,每一件都華麗上乘。”千梧淡淡道:“確實是曲京傾其所有的愛意。”
“人死後,這些衣服就這麽封著,也不轉手,也不給其他明星穿。”江沉忽然說道:“我越來越覺得曲京人心裡有鬼,如果光明磊落,何不坦然處理掉?”
千梧未予置評,他仿佛出了神地一件件看過那些衣裙,金玉珍珠在這裡已是平常,但即便最樸素的一件刺繡旗袍,也十足動人。
“半庫軍火。”江沉忽然在身後說。
千梧蹙眉,忍不住回頭冷漠臉看著他。
江沉正若有所思地掃視著這些衣服,頓了頓又搖頭道:“可能還不夠。那邊還有首飾,夠我手下兩支特別行動隊吃一年。”
“江少帥毀掉這一屋子的韻味只需要一句話。”千梧無語轉過頭,“我真替未來的江家夫人感到心碎。”
“元帥府確實不需要這麽大一屋子衣服。”江沉平靜道:“不過或許可以把父親從前收藏漁具的房間騰出來,收藏那些各地大師匠人手作的畫筆和顏料。為了更高審美趣味的東西,我倒不介意多賠上幾庫無聊的槍械。”
千梧頓住片刻,冷漠道:“我真誠希望元帥能聽見你說的這句話。”
“父親不會介意。”江沉笑笑,“反正江家最受寵的從來都只是小兒子。被父母帶壞,就連大兒子自己都忍不住寵他。”
千梧撥著衣服的動作一頓。
江沉安靜地看了他一會,沒有等到他說話,於是無聲歎口氣,“算了,提那些舊事沒有意義,你別放——”
“你過來。”千梧的語氣忽然嚴肅,“來看看這個。”
江沉走過去,千梧手上拿著的是一件紅色的旗袍。領口是珍珠盤扣,兩側繡著精美的流雲。
“很漂亮的一件旗袍,怎麽了?”江沉問。
千梧把旗袍拉出來,又隨手從另一個衣架上拉下一件,在空中一起舉著。
“沒看出區別?”他挑眉問。
江沉頓了頓,“一個是紅的,一個是綠的。”
“……”千梧噎了一口,斜著他,“看看尺寸。”
江沉蹙眉仔細上下打量著,“紅的稍微長點。”
“我簡直難以相信你是看著我畫畫長大的。”千梧冷漠道:“紅的這件腰身至少放了一寸,剪裁線條也和其他那些都不一樣,就是奔著藏腰圍去的。”
“這你真的難為我了。”江沉複雜地看著他,“為什麽你覺得我能看出來這些?”
千梧懶得再開口,把綠的那件隨手掛回去,又繼續翻找這列衣架。
只有五六條衣裙是腰身放寬的,而且顏色款式都差不多,應該是阿九在那段時間最鍾愛的樣式。
“阿九懷孕了。”千梧說,“如果對比我年初畫過的孕中裸模,應該是三四個月的身子。”
江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還畫孕中裸模?”
“人在沒有靈感時總是會做一些奇怪的事。”千梧冷漠地飛快說,“分手期,你也要管?”
江沉:“……”
千梧回頭看了眼正對著的門口,若有所思道:“這件衣服被放在進門最容易拿到的位置,說明這就是阿九生前最後一段日子常穿的衣服。她是懷著身孕死的。”
江沉片刻後沉聲道:“那就很難不讓我們往一個人身上猜了。”
“發爺。”千梧雙眸輕睞,聲音透著冷意。
離開房間之前,千梧揪下了那件旗袍領口嵌著珍珠的翡翠盤扣。
寫真足足拍了兩個小時,在現實世界從來不接受任何封面邀約的畫家先生被折騰得一臉冰碴,上車時已經宛如僵硬的機器人。
回去路上還在下著雨,雨路難行,車子顛顛簸簸,他靠在座椅上又睡了過去。
自從進入這個副本,每次睡夢中意識徘徊時,耳邊仿佛總有一個女聲,唱著那些風情萬千的曲調。但夢裡的聲音又與留聲機裡不同,雖然柔情依舊,卻更添寂寥悲涼。
車上這一覺,夢裡的聲音又有些喑啞,千梧在夢裡聽著阿九唱歌,腦海中一遍遍浮現她頸上血肉模糊的那片紅。
“千梧。”江沉輕柔地叫他,“到地方了,回去睡吧。”
歌聲瞬間遠了,一股涼風順著江沉打開的那半邊車門卷入車廂裡,千梧感到自己的頭髮被吹著往旁邊卷去,臉頰發涼。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視線落在身上披著的風衣上。
江沉隻穿著襯衫下車撐傘,“回去睡,別感冒了。”
千梧動了動睡得發麻的腿腳,下車問,“幾點了?”
“今天日落早,大概馬上就公布選票。”江沉聲音微沉,等他下車後一起往房子裡走去,說道:“我剛看見彭彭的車,他下車時路過那個選票箱,情緒還算穩定。”
千梧點點頭,裹緊江沉的風衣,又問:“單燁華呢?”
“給我遞了個眼神。”江沉頓頓,“看來是得手了。”
“今晚可能要死兩個。”千梧語氣平靜,路過單燁華後還眯眼衝他友好地笑了笑,擦身而過恢復冷漠,“先去找點吃的,我怕等會飯桌上沒有胃口。”
餐廳日常備著精致的點心,千梧一邊吃一邊摩挲著那個珍珠翡翠盤扣。
“你又……”江沉無奈歎氣,“不知道阿九見了作何感想。”
“她死都死了,還能有什麽感想。”千梧細細地舔舐著指尖的點心碎屑,“成百上千個盤扣裡,就屬這枚最好看,她也一定最喜歡這個。我準備把這個給她,交換她一張做鬼後藏起來的選票。”
“……”江沉眼神複雜,“千梧老師可真會做買賣啊。”
千梧聞言不過一笑,“你不懂,那一屋子的珠寶衣裙代表著她失去的一生輝煌。”
江沉聞言安靜地看著他。
“說起來,我也被人砸過畫,好多舊畫被毀,無從修複。將心比心,如果有人隨便揀一幅要修好還給我,無論他開什麽條件,我都給。”千梧忽然提起,語氣平靜道:“哦,是分手之後,我名氣剛起來,還沒那麽多跟蹤報道,你應該不知道。”
江沉沒吭聲,千梧把玩一會那枚領扣,側過頭看向他。
“確實不知道,沒聽人說起過。”江沉輕輕勾了勾嘴角,“竟然還有這碼事,怎麽不找人來知會一聲,就算分手了,我也能派人幫你懲治作惡者。”
千梧不過笑笑,“然後讓你看我笑話?”
“也是。”江沉神色溫和,“你現在應該釋懷了吧。”
千梧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早點有那一遭也好。在那之前,我當真覺得自己是在為喜歡我的人畫畫,現在想來實在荒謬。”
“千梧,江沉。”小丫頭跑到門口,“開宴了,你們快點!今天發爺似乎有些動怒,你們別惹他生氣。”
“知道了。”千梧把沒吃完的糕點包起來給江沉拿著,將那枚盤扣放進口袋裡。
小丫頭的眼神忽然閃爍了一下,而後有些別扭地挪開。
片刻後,她又扭過頭來,視線落在千梧口袋上。
“怎麽了?”千梧仿佛不明所以。
“你進了她的更衣室。”小丫頭用極低的聲音說,“那是她的東西,是她最喜歡的一枚領扣。”
江沉聞言無聲偏過頭看了千梧一眼。
千梧衝他挑挑眉,又回過頭,“哦?我看著好看,隨手捏來玩玩的。這扣子配的那件衣服真好看,可惜比別的衣服大了點,阿九姑娘當時是懷孕了還是胖了,你知道嗎?”
小丫頭臉色瞬間慘白,千梧走近她,發現她眼眶泛紅,身體在止不住地顫抖。
“別太緊張。”千梧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衝她溫和一笑,“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我只是想告訴你,雖然我昨天拿了第一名,但不僅沒死,而且還和你不敢提的那個人聊了一會天。我和前面的候選人都不一樣,我知道阿九要什麽,我能拯救曲京。”
小丫頭抖得更厲害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淚意痛哭出聲。千梧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她忽然說道:“別讓發爺看見那個領扣。”
“我知道。”千梧嘴角笑意更盛,他低聲道:“我只是幫阿九取個紀念品罷了,她說她很想念曲京。”
“真的嗎。”一滴眼淚從小丫頭眼眶中掉下來,隨即淚水如斷線的珠子紛紛而至,她用袖子擦拭淚水,低聲喃喃道:“阿九竟然還會想念嗎,她……她竟然都不怨嗎。”
千梧眼眸深處細微地縮了縮,但他什麽都沒說,隻沉默著轉身離開。
“確鑿無疑。”江沉在他身後低聲道:“絕不是發爺一個人的問題,這一整座城市,都虧欠阿九。”
千梧沒吭聲,進入餐廳前,他扭過頭看向窗外滂沱的雨簾。
曲京大舞台後院也掛著一塊匾額,那上面的燙金大字在大雨衝刷下閃閃爍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衝刷殆盡。
餐廳裡忽然爆發出哭嚎聲。
千梧猛回神,兩步踏進門檻。
單燁華撲跪在地上,手邊扔著的是那張寫著雪柔名字的票。
票上還有兩個寫上的字:大發。
“有人在動歪心思。”發爺冷笑著說,“造假的選票可是會認人的,誰在上面寫了字,它就會從投票箱裡長腿跑出來,回到那個人手邊。你們不想著好好提升人氣,反而把算盤打在我頭上了?”
單燁華瘋狂地撕扯著那張選票,“怎麽會這樣!我明明找到了啊,這明明就是——”
“噓——那只是我無聊時製作的小玩意,隨手扔在一旁。阿九早就死了,這世上沒有她的選票。”發爺冷笑著從懷裡掏出那遝生死契,利索地抽出單燁華那張,指尖頓頓,又說,“還有順便公布今天的最後一名——”
坐著的彭彭後背瞬間僵硬,他死死地攥著鍾離冶的手。
鍾離冶腿上的肌肉繃著,顯然已經做好了衝上去搶生死契的準備。
“杭彬。”發爺有些惋惜地挑眉,“如果昨天那個人不自己作死,今天還輪不到你,那就去地獄裡怨他吧。”
學生弟弟從凳子上腿軟摔了下去,帶翻凳子發出巨大的聲響,他拚命搖頭道:“不不不……我後面應該還有一個人,是他!是彭彭!發爺你再看看!”
“沒什麽可看的,票數不會出錯。”發爺輕輕搖頭,將兩張生死契捋在一起,果斷地從中撕開。
紙張碎裂聲,伴隨著兩個人戛然而止的哭叫。
發爺將剩下的七張生死契重新揣回胸口,目光終於落在門口的千梧和江沉身上。
而後,老男人擠出一個虛偽和善的笑容。
“我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來了,抱歉,你們太慢了,我實在沒耐心等你們。”他說著視線落在千梧披著的江沉的風衣口袋。
風衣口袋裡只有一樣東西,是昨天江沉找到的選票。
片刻後,發爺笑著挪開視線說,“看見單燁華怎麽死的了嗎?”
無人應聲,千梧盯著他沉默不語。
發爺擺擺手,“第一名,我的大明星,希望你乖一點。”
“抱歉。”
千梧平靜落座,“我會盡量,但我大概率做不到。”
“哦?”發爺挑眉,“這是什麽意思,讓你聽話,很難嗎?”
千梧沉默著拿起茶杯,江沉在他身邊落座。
“確實很難。”
指揮官先生神情平靜,“讓他聽話非常難,而且容易激起逆反,勸你不要嘗試”
作者有話要說:孤高桀驁才招神經喜歡。
小神經貪婪地蹭著地面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