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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神經[無限]》第65章 瘟疫村莊
這一吻恍如隔世。

 意識彌散開, 消弭在周遭的破敗狼籍中。重新攏起時,他感受到江沉的氣息。

 千梧從血汙中睜開眼,江沉剛剛松開他的嘴唇,在咫尺間凝視, 啞聲溫柔問, “你還好嗎。”

 千梧無聲默認, 江沉從他頭頂緩緩撐起身,嘴角劃出一絲淺薄的笑意。

 “你又燒畫了。”低啞的嗓音透出更深的磁性, 他將手指穿插在千梧發絲間輕揉:“脾氣古怪的臭畫畫的,又對自己的作品動手。”

 千梧忽然嗆笑起來,隨著笑聲喉嚨裡嗆出血來, 他重咳幾聲,卻覺得渾身是抽離後的輕松。

 千梧坐起, 垂頭喃喃道:“如遭毀滅,也如獲新生。”

 凌亂的黑發遮不住那雙明亮的眼眸, 乾裂的紅唇滲著血, 他嘶聲輕笑,清豔無比。

 千梧輕聲說:“它似乎想為我打造一個新的牢籠。”

 江沉眼神堅毅篤定如常,攥住他的手,“只要你想出去, 就不存在牢籠。”

 畫家的手纖細, 捏在手時連那骨骼都仿佛是纖細的, 溫柔的硌在掌心, 讓人想要傾其所有去守護。

 千梧點頭, “我想出去,我們一起出去。”

 遍地髒汙,盡在這輕飄飄的話音落地一瞬消散。

 滿地骸骨與名畫分崩離析, 世界像經歷了一場無聲息的像素重構。一切塵埃落定時,巨大的指示牌矗立在身邊,指示牌旁,立著一具棺槨。棺門無蹤,棺裡站立者一架白骨,白骨上裂紋斑斑,顯然已經歷了一番歲月。

 棺材上方銘刻著兩行燙金小字。

 收藏家·商人之棺貪心者死指示牌上絲絲拉拉地響了許久,才終於出現一行字。

 “恭喜逃生,全員痊愈。”

 “請查收副本獎勵。”

 千梧視線掃及最後一個字時,剛好聽見當啷一聲清脆,撐在地上的手邊掉落下一把金色的鑰匙。

 他平靜地將鑰匙收進福袋裡,扭頭看向同伴。

 “彭彭怎麽樣了?”江沉問。

 鍾離冶正茫然地看著凌亂的醫藥箱,舉起的兩隻手上滿是鮮血。

 “還沒來得及縫合……”他咽了口吐沫,眼神燃起一絲希望,低聲喃喃:“但他真的好了。”

 被撕扯開大半皮肉露出白骨的傷已痊愈,隻留下一圈紅痕,像無非被重物壓久了一點。只是傷重的人仍然睡著,彭彭滿臉血汙,胸口輕輕起伏。

 爆炸的頭髮上也沾了髒汙,但仍倔強地炸著。鍾離冶伸手撿起掉落在旁的鴨舌帽,替他戴好,壓了壓。

 彭彭在夢裡嘟囔了一句。

 副本被黑暗吞噬,身後傳來熟悉的江流聲。江沉看了眼不遠處發呆的屈櫻,指令道:“整理下東西,我們準備走。”

 來時千舟百帆,歸時卻隻余下一個孤零零的小木船。鍾離冶小心翼翼地把彭彭背上船,屈櫻隨後跟上。

 千梧卻沒動,他在原地佇立許久,回頭,一眼望進身後無邊的黑暗中。

 船夫安靜地背對著他們坐在船頭等待。

 江沉低聲問:“放不下嗎。”

 “只是看看。”千梧回頭,神色平靜:“不是說神經愛惜自己的玩家嗎,但它為了設計這場戲,搭進九十多人性命。”

 江沉走到岸邊,軍靴穩穩地踩住船板,“走了。”

 “走。”千梧說。

 彭彭一直都沒醒,風過長江,他在睡夢中漸漸松開緊皺的眉頭,無意識地翻個身,摟著鍾離冶一條腿繼續睡。

 “你們說他在夢裡想什麽呢?”鍾離冶忍不住廢話,“還能記得受傷的疼嗎?”

 彭彭嘴裡嘀嘀咕咕說了一串夢話回答,鍾離冶只聽清一句火鍋底料,而後徹底陷入茫然。

 許久,他伸手摸了摸彭彭的臉蛋,低聲說,“怎麽能有這麽沒心沒肺的人啊。”

 江沉在福袋裡翻出一件乾淨的衣服,替彭彭蓋在身上。

 鍾離冶笑了笑,“他要是知道這是帝國少帥親自給他蓋的,能吹一輩子。出去後逮誰跟誰說,江沉是他哥們。”

 江沉神情認真,看著彭彭睡著的樣子,又幫著挪了挪壓在一起的腳。

 “謝謝他。”他沉靜道:“他替我履行了我未盡的責任。”

 屈櫻忽然問,“你們說,如果彭彭沒擋那一下,神經真的會容許鬼怪撕咬千梧嗎?”

 “會的。讓我知道疼,出來後傷口痊愈獲得物資,才更覺得它好。豢養無非如此。”千梧語氣平靜,看著江水說,“神經只是像江沉,並不是他,神經有無法遮掩的虛偽本質。”

 船夫忽然問,“你們這是一個屠殺本嗎?”

 鍾離冶嗯了一聲,“百人進本,只出來我們幾個。”

 船夫腹中一聲輕歎,許久才緩緩道:“經歷過屠殺本的玩家都這樣,即使出來了也提不起興致。我曾經接過一個屠殺本裡獨自走出來的姑娘,她男朋友死在裡面了。”

 “然後呢?”千梧問。

 船夫沉默感慨了一會才繼續說,“她很平靜,隻說一定要活下去,走足夠多的副本,坐過足夠多送來接往的小船,總有一天能在江上重新遇到她的愛人。”

 “可她的愛人也只能送她一程。”屈櫻出神地說。

 船夫嗯一聲,“她說,一程後可以期待下一程。”

 船上沉寂了許久,屈櫻輕聲道:“很荒誕的浪漫。”

 “是,神經中所有美好都透著荒誕。”船夫一歎,“前方審神之門,坐好。”

 磅礴的拱洞在江面上浮現,小船駛到拱洞下方,神經如常開始算分。

 出乎所料的,所有人都獲得了不少的冷靜加分。屈櫻在重傷後守住理智加了五分,鍾離冶因為在最後關頭醫治隊友加了五分,彭彭則直接加了十分,神經沒有給原因。

 到江沉時,神經稍遲了一會。

 【玩家江沉——】

 【迷霧中失誤,冷靜-5】

 【與其他玩家並路,冷靜-5】

 【不輕易碰畫,冷靜+5】

 【獲取免疫鑰匙,守護5人,冷靜+10】

 【逃生點火前猶豫,冷靜-5】

 【玩家江沉,總數值不變】

 “竟然沒有敏感分麽。”鍾離冶有些驚訝,“我以為你選對了畫應該有加分,沒想到還是冷靜。”

 “這一關沒有BOSS,也很正常。”江沉不過掃了一眼最終歸零的得分,“無所謂的。”

 【玩家千梧——】

 【迷霧中無失誤,冷靜+5】

 【與其他玩家並路,冷靜-5】

 【點火逃生,冷靜+5】

 【玩家千梧,冷靜+5,總數值上升。】

 “你們很厲害。”船夫忍不住感慨,“這種副本,能活著出來已經很難得了。”

 眾人沒有接話,船夫一邊撐船一邊繼續說,“別太沮喪,從屠殺本裡出來的玩家,一般會得到神經的獎勵。你們的下一個副本會輕松很多。”

 鍾離冶終於打起點精神,“沒有死亡威脅?”

 船夫頓了下,“倒也沒有那麽輕松。”

 “……”

 似是察覺到眾人無聲的怒意,他尷尬地笑了笑,在腹中低聲道:“我也不能確定,但我聽說不會有凌駕一切的死亡條件。”

 江沉問,“沒有潛在的任務期限,是麽。”

 “嗯。”船夫點點頭,賣力地劃著槳,“但我只是聽說,你們不要掉以輕心。能走過屠殺本,證明你們在神經裡的適應能力已經很強了,努力活下去吧。”

 這一次的福袋,神經非常大方。

 鍾離冶替彭彭撈了他的那一份,三個人福袋裡都有大量的乾淨衣物和食水,每人還有一個小小的相框。

 鍾離冶的相框裡是他和導師在醫院門口的合照,他穿著白大褂,臉上是年少滿志的笑意。

 彭彭的相框裡則是一個板著臉的中年男人,看眉眼依稀和他有幾分相似。

 “是他父親吧。”鍾離冶歎口氣,替他把相框塞回福袋,又把福袋小心翼翼地揣進衣服裡側的口袋。

 千梧看向屈櫻,“你的相框呢?”

 “收起來了,是我的餐廳。”屈櫻有些出神,“如果不是這個相片,我已經快要忘記餐廳是什麽樣了,看到後反而更思念。”

 “你是什麽?”鍾離冶看向千梧。

 千梧手伸進福袋,觸碰到很堅硬的一角。那東西似乎很大,平整又極有分量,他花了點時間摸索到邊角輪廓,心裡有了猜想。

 “應該是我的畫。”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畫冊從裡面緩緩拽出來。

 即使早有預期,當畫冊完全從福袋裡出來時,他還是嚇了一跳。

 幾乎要霸佔滿船上所有空間的尺寸,鍾離冶和千梧不得不側過身,把空間讓給這個大家夥。

 純黑色的硬殼畫集很重,江沉搭了把手,把畫集另一側壓在自己腿上分擔重量。千梧翻開,對著首頁第一幅《伊切而月湖》愣了好一會。

 “是原稿?”江沉也愣住,半晌後伸手輕輕觸碰了下角落,撚了撚手指。

 千梧也怔怔道:“是原稿。”

 每一幅都是原稿,八十幅畫,缺失了《諸神黃昏》和被燒毀的肖像,也沒有不該出現的那幅童年畫作,剛好八十幅。

 “熊還在我福袋裡。”江沉緩緩道:“它竟然真的把這些給你,包括英格蘭被毀掉的那些?”

 千梧翻到其中一幅,嗯了聲。

 畫家的手指輕輕撫摸失去多年的作品,片刻後他卻輕輕一笑,把畫集合上,“其實已經沒那麽緬懷了,收起來吧。”

 除了畫集,福袋裡只有一套新的衣褲。神經似乎害怕弄髒他的畫,連一點基本的食水都沒有放。

 千梧從屈櫻那份裡討到一瓶冰絲絲的牛奶,咬著吸管踏入船艙。

 沒有往昔之門,也沒有離島的票,船夫說,下一個副本應該很快就會降臨。

 鍾離冶把昏睡的彭彭背到船艙裡,說道:“左右兩個浴室,你們先洗吧,我看著彭彭等他醒。”

 屈櫻聞言道:“江沉千梧先吧,我想一個人靜會。”

 江沉點點頭,見千梧徑直向右手邊的浴室走去,腳步有些猶豫。

 “怎麽了?”鍾離低聲問。

 見江沉不回答,他又把聲音壓低,“你們兩個不是已經和好……”

 “他可能想一個人待會,靜一靜。”江沉語氣少見地有些不確定,望著千梧背影走進浴室,許久才輕歎一聲。

 “讓他先自己待會吧。”

 他說著轉身走向長廊另一頭的浴室,進去反手關上了門。

 片刻後,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木板的浴室門不夠密封,濕熱的水汽在走廊兩端慢慢彌散,散到中間又融在一起。

 江沉單手掀起襯衫和背心脫掉,看著水霧朦朧的鏡子裡。

 副本裡無非兩天,本就銳利堅毅的輪廓又瘦削些,顯得那雙眼眸更沉毅犀利。

 年輕的帝國指揮官洗去臉上的血痕,刮掉下巴上淡淡的胡茬。他用清水淘濕襯衫擰乾,五分鍾後,穿著背心和軍褲軍靴從裡面出來。

 肩頭和胸口的瘟疫傷痕早已不見蹤影,皮膚光潔緊實如初。黑背心掖在褲子裡,腰上系著軍部寬厚的牛皮腰帶,背心下的肌肉輪廓隨動作輕輕起伏。

 江沉發梢上還滴著水,厚重的軍靴踩在木頭船板上吱嘎吱嘎地響,對面的浴室門已經開著在散水汽,他走近千梧那間艙棟附近,稍微放輕了腳步,安靜地走到他門口向裡看了一眼。

 年輕的畫家剛剛從屍堆裡爬出來,洗去了渾身的汙血。

 他穿著一套乾淨柔軟的衣衫坐在床上,一邊用鉛筆在紙上勾勒,一邊啜著冰牛奶。

 隔著一段距離,江沉似乎都感受到了涼絲絲帶著甜味的牛奶在舌尖蔓延開的味道。

 千梧很平靜,黑白分明的一雙眸裡甚至有些悠閑。他親手燒了自己所有的畫,卻仿佛什麽事都沒有,兩隻腳搭在對面的床上,一邊畫畫一邊輕輕晃著。

 很多時候,江沉會覺得自己一生也不能完全將眼前人看透。

 哪怕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親密相擁,分分合合,能在生死一刻用眼神洞悉彼此的決定。

 他仍無法徹底讀懂千梧,沒有人能徹底懂千梧,或許就連他自己也無法。

 江沉出神間,忽然聽到一聲愉悅的輕笑。

 千梧把喝空的牛奶瓶隨手擱在桌子上,筆尖下的人像輪廓已成型,正是裸著上半身的江沉。筆尖停頓在完成的最後一筆,是江沉右臂的三角肌。

 江沉敏銳地發現,比左邊稍微括了些許。

 千梧被畫逗笑,笑得眯起眼,擱下鉛筆忽然抬頭向他望過來。

 “我一直想問,你怎麽右邊比左邊大了一點?”

 江沉懵了足有五秒鍾。

 帝國最年輕的少帥難以置信地皺起眉,扭頭看向自己的右大臂。

 “哪有。”他有些不悅道:“很對稱。”

 千梧微微眯著眼,豎起鉛筆在他右邊比了比,勾著唇角說,“是大的,輪廓線比左邊稍微向外大約一毫米,我不可能看錯。”

 “可能是前兩年頻繁拿狙的緣故。”江沉沉著臉走到他身邊坐下,瞟了一眼潔白的畫紙。

 畫紙上的男人神色淡漠而倨傲,軍褲上滿是褶皺,囂張的軍靴踏在一隻鬼怪上,反手摸向身後,正欲拔刀。

 “你畫錯了。”江沉挑剔地點了點紙,“你這畫上可不只大了一毫米。”

 “我知道。”千梧笑眯眯,“我就想把你的不對稱放大,讓你看看自己沒有以為的那麽完美。”

 江沉盯著他,他卻仿佛更愉悅了,瀟灑地在畫作右下角刷刷刷簽上名,然後連筆帶素描的本子拍在江沉胸口。

 “送你,和好的禮物,不客氣。”

 “哦。”

 江沉挑挑眉,“那我回報你點什麽?”

 “你有什麽想法嗎?”千梧笑著說,“ABC都說出來,我可以給點建議。”

 “本來以為你不開心,在想怎麽哄你,可惜連塊小蛋糕都沒有。”江沉湊過來,和他額頭相抵,聲音不自覺地放低,溫柔到了極處。

 他低眼看著千梧的鼻尖,輕輕蹭了蹭,低聲說:“但我看某個畫畫的好像不需要別人安慰,還有心情醜化我,看來你已經好了。”

 “嗯,我也以為自己得消沉一陣,事實卻是一點都沒有。”千梧的嘴唇在他嘴邊輕動,輕聲說,“畫家的意志,或許比神經想象的堅韌。”

 江沉沒吭聲,千梧的手還隔著素描本按在他胸口。

 他抬手撐住千梧腦後的牆壁,欺身更向前,隔著那幅指揮官英俊的畫像溫柔地吻他。

 作者有話要說:這屆玩家好難調.教。

 小神經隻好摩擦著地板。

 好粗糙哦,它不滿嘀咕道,想換一塊光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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