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側過頭,淡淡看那女人一眼：“我和你們好像沒有見面的必要。”

停頓了一會兒，女人開口解釋了一句：“當年因為你哥的事，你爸覺得我教育不好孩子,才把你弄到了國外去。我一直想去把你帶回來，只不過因為研究的事情耽誤了。”

明天沒理她,刷開門禁就要走。

女人緊接著說出一句：“行。家常瑣事,你不願跟我們聊，那就聊公事吧。你打算什麼時候從那什麼……鼎易科技回來？當初你要求注資那邊,你爸同意了。現在到你償還的時候了。你想和我們把關係撇開，不談親情，行,那就公事公辦。”

“好。談公事。”明天駐足回頭,看向她，“下週一我才有空。地點你定。”

言罷,明天頭也不回地離開。

女人盯一眼他的背影,眉頭皺得更緊。

帶她進門禁的是楊夜集團的人,似乎一不小心聽了個八卦，小姑娘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她能看得出，眼前的女人非常漂亮，保養得也十分得當。可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露出老態，就像是太過疲憊的模樣。

不過這眼神一瞬即逝，女人的神色很快恢復如常,衝小姑娘點點頭。“麻煩你帶路了。”

這女人當然是明月和明天的親生母親,名叫李茹。

明天大概知道她為什麼來這裡,她主導研發的基於ai理念的智能家居上線了,如今是大力推廣的時期。而楊氏集團做商業地產出生,旗下有不少酒店品牌,後來又發展了電子商務，線上線下銷售渠道都鋪得很滿。

因此李茹當然是來楊氏談合作的。

一則，楊氏可以購買他們的智能家居產品自用，集團的酒店、商品房、酒店式公寓等精裝的時候，都可以使用這些高科技家居商品；二則，楊氏可以提供給李茹銷售渠道，供他們給廣大用戶銷售產品。

李茹是研發人員，很少參與商務談判。

現在她居然親自來了，可見她把這件事看得非常重要。

不過為什麼呢？

明天開車回鼎易科技後，先把父母手上各公司披露的財報看了看，然後直接侵入系統要了一份詳細的內部報表。

審視半晌後，他看出了些許端倪。最後拉公式計算了自由現金流，心裡有了數，他便關上了電腦。

之後明天就暫時把這件事放到一邊了。

他現在首先要想的是段易到底在瞞著自己什麼。

按段易的性格，他向來有話直說，不是會向自己隱瞞事情的人。

在遊戲裡再難再險，他從不會欺騙自己半分。

現在他這樣，只能是因為某種外在原因，讓他不得不這麼做。

那麼真實的情況應該是——他並不是在背著自己做什麼事，或者有意向自己隱瞞什麼，他只是出於某種原因，得暫時避免與自己見面。

另外，外賣員提到的那個熏香是什麼呢？

無論是段易、還是顧良，都明顯是不會使用熏香的人。

那麼他們之所以使用，也一定是某種外在原因讓他們必須這麼做。

想到這裡，明天跟段易秘書確認了一下，段易又出門了。

於是他決定再去一趟段易家。

片刻後，明天開車到達段易家。

進小區的時候他被保安攔住了，保安表示小區物業管理系統更新了，現在都是通過二維碼的方式進行訪客管理。

訪客得登記與業主的關係，審核通過了，以後才能自由進出。

明天掃了二維碼，列表彈出一系列需要他填寫的信息。

其中有一列是他與業主的關係。

在“家屬”、“朋友”、“外賣快遞”等等選項中，明天果斷選擇了“家屬”。

如此，在小區門口耽誤了大概10分鐘，明天來到了段易家中。

家中並沒有任何香氣殘留，於是明天把整個家都逛了一遍，發現所有窗戶都是大開著的，這麼看來，段易和顧良在有意讓這味道散去，不被其他人察覺。

此外，明天到處搜刮了一番，根據垃圾分類規則排列開的垃圾桶裡，也並沒有任何跟熏香有關的訊息，包括但不限於說明書、包裝紙等等。

明明用了熏香，屋子裡卻沒有半點跟熏香有關的痕跡，這反而表明背後有問題。

——他們特意抹去了熏香存在的痕跡，就是為了不讓明天發現。

熏香的作用，無非除蚊、除異味、安眠。

明天認為自己可以暫時排除前兩種可能，那麼它只剩下一種作用——安眠。

由此，他可以暫時在腦中還原一下當時屋內的情形。

段易躺在藤椅上，應該是在熏香的作用下入眠。

那麼顧良在做什麼呢？

如果段易只是單純地失眠，他自己點助眠熏香就可以了，不需要顧良在場。

而且如果只是為了睡覺，他應該去臥室，而不是躺在客廳的藤椅上。

順著這個思路思考下去，顧良多半是在幫他催眠了。

現在明天自然知道顧良和楊夜在地獄機構的身份，也知道顧良在地獄那三年學了特別多的技能。也許催眠和心理治療相關的東西，就是顧良在那個時候學會的。

那麼他們白天一起去的地方……很可能是心理諮詢室一類的場所了。

小易哥心理出現什麼問題了嗎？

他故意迴避我……是出於治療需要？

明天覺得自己猜得大差不差，剩下的就要看楊夜那邊的印證了。

當晚，楊夜果然沒有送顧良，而是讓他自己開車去的段易家。

他特意跟顧良的秘書李曉玉確認了一下他的行程，他發現顧良把明天上午的會全都推掉了。那麼很有可能，顧良明天早上會和段易一起從他家出發，秘密去往某個地方。

這晚，明天和楊夜碰了個頭，把自己的猜測都對楊夜講了。

過程中明天聽見楊夜的手機響了，那是顧良撥來的微信電話。

只聽顧良的聲音透過手機揚聲器傳來：“我這兩□□為反常，你不可能沒有察覺。你只是之前一直沒行動。但今天你忽然讓我自己開車，一定是因為你開始有所行動了。所以我在出發前，借了設備進行檢查。果然，我剛才在後車座口袋裡發現了一枚跟踪器。”

顧良不愧為顧良，反偵查力竟如此之強。

楊夜張了張嘴，還沒說話，緊接著顧良再道：“過兩天我會告訴你原因的。你別擔心。我也不是有意瞞著你的。掛了啊。早點睡覺。”

掛了電話，楊夜回頭一瞥，就瞥見了明□□自己緩緩搖頭的模樣。

楊夜必須要給自己挽尊，立刻道：“不需要跟踪器，結合你剛才的推理。我也能知道他們去哪兒了。那地方對面正好有個咖啡館。明早6點，我們在咖啡館集合，守株待兔。一會兒我給你發定位。對了，到時候記得喬裝一下。”

次日清早，楊夜一早到達了咖啡館。

他原本的頭髮很短，這會兒便戴了個棕色的捲發套，外加一個大號墨鏡，很像個拉風的搞搖滾的。

進咖啡館的時候，他發現窗邊位置坐了一個高個子姑娘。

金色大長捲髮，眼珠是湛藍色的，像深藍的海，她穿一身職業黑色連衣裙，面容冷淡，嘴唇微微抿著，氣場非常強大。

本來是找座位的時候不經意一瞥，楊夜原本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但他立馬反應過來什麼，取下墨鏡走到快步那人跟前。“臥槽，小明你夠豁得出去啊。”

明天抬眸淡淡看楊夜一眼，很不贊同地搖搖頭：“你喬裝得太草率，容易暴露。”

“躲在這裡盯個梢而已。我這裝扮比較普通。隔兩條街就是酒吧街，這咖啡館裡搖滾青年很多。我反而不容易引人注意。”楊夜眉毛一挑，坐下了，“倒是你這才容易暴露，畢竟一米九的姑娘太少。”

“說正經的吧——”明天戴上一副墨鏡，隔窗看向街斜對面的大樓，“為什麼你認為他們會來這家心理諮詢所。”

“因為涼涼會避著我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去找的心理醫生，是他曾經的一個追求者。當然了，這事兒後面被證明只是一個誤會。”楊夜攤手，輕咳一聲道，“那個心理醫生也去過地獄，而且有了一個什麼特別的身份。他回到現實的時候跟涼涼見過一面，我當時有點過度反應，所以……”

“我懂了。表哥怕你胡亂吃醋搞麻煩惹事，耽誤小易哥治療，所以就暫時沒告訴你。”明天又瞧著楊夜不贊同地一點頭，“這麼看起來，還是表哥比你靠譜。”

楊夜：“…………”

“這個醫生叫荀楓。總之，如果小易要心理治療，找荀楓是最好的。他的問題應該跟之前的遊戲經歷有關。但我們又都不能洩露地獄那個世界的秘密，那沒辦法找別的心理醫生，只能找荀楓了。”

話到這裡，楊夜看向明天，決定扳回一成：“嘶，你說你這裝扮要是被小易看見了——”

明天抿一口咖啡，瞇眼看向楊夜，意味深長地說出一句：“除非你出賣我。”

楊夜心說，出賣你倒不至於……但我覺得我得留下一點關於你的把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