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到一年前。

鼎易科技,段易把鴨舌帽往頭上一壓，打算出門開會。

臨走前他被秘書劉莉莉叫住了。

“怎麼？”段易問。

劉莉莉道：“段總，你那個新來的助理,都來一個星期了。這幾天是我在帶他。但我就負責幫你安排日程什麼的,工作上的事我不太懂啊，我只能給他培訓下公司文化什麼的。他是學it的，你看找誰帶帶他,熟悉一下咱們公司的業務和工作流程呢？”

“你看著找部門經理安排吧。”段易說著又要走。

劉莉莉再叫住他：“是這樣的段總，他表示想見你一面,跟你談談。你看……我琢磨著他畢竟是投資方安排過來的，這老把人家晾著也不是個事兒。人家還以為咱們防著他們呢。你說是吧……”

劉莉莉說的確實有道理。

對於投資方強勢安插一個助理給自己的安排，段易不爽歸不爽,但不至於有故意晾著人的意思。只不過他最近實在太忙,確實沒時間跟那人見一面、好好談談。

現在經秘書的提醒，段易看了下自己今天的安排,然後道：“那晚上九點吧。我到時候應該能回來。他要是能等,就等我一下。”

劉莉莉：“哎,好，那我去安排一下。”

段易走後不久,人事經理李春芸過來讓劉莉莉代簽一下工資發放的文件。

辦完正事兒,兩人開始嘮起了嗑。

可以說，段易那狼藉的名聲，跟這倆八卦的姑娘脫不開關係。不過她們工作能力確實也足夠強。段易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她們去了。

收起文件，李春芸問劉莉莉：“哎,聽說那個新來的助理,特別帥？”

“是是是！”劉莉莉狠狠點頭,“感覺會是段總喜歡的風格。不過吧——”

“不過什麼？”李春芸問。

劉莉莉道：“不過段總都沒怎麼正眼看過人家。奇怪。也不知道他走得什麼路數。他明明不是那種……霸道高冷總裁的類型啊！”

“哦,那也許是因為那個助理太高了吧。”李春芸道，“他將近一米九吧。也許段總覺得自己hold不住。”

“不知道了……”劉莉莉想了想，“不過其實我一直吃段總和吳總的c的。”

劉莉莉說的吳總，當然是吳景山，段易大學四年的室友，打拼事業的伙伴，現在是鼎易科技的合夥人，也是公司裡的第二把手，主管it部門，掛職是cto。

“那也不能吧。”李春芸說，“吳總多糙啊？那他倆要是在一起，可別糙到一塊去了。他們是好兄弟吧。咱們在公司這麼久了，也沒發現端倪啊。”

“表面上是沒有端倪，但背後說不好啊。”劉莉莉搓了搓手，“這幾天他們忙產品，吃飯睡覺都待在一起。今天早上，我看到他們一起來上班的！ ”

兩人一時不查，八卦越聊越大聲。

直到敲門聲響起，兩個人才停止。

拉開辦公室門，是業務過來找劉莉莉簽文件。

李春芸跟劉莉莉打了個招呼後走了，劉莉莉幫業務簽完文件，發現門外還有一個人——正是新來的助理，明天。當然了，在秘書的視角，他那會兒還叫林岳川。

明天穿著白襯衫、西裝褲，他曲腿站在那裡，格外引人注目。

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聽到了自己和劉春芸的談話？

劉莉莉正覺得有些尷尬，看到明天拎著一杯咖啡過來。“我剛到，想問一下，段總有時間跟我見面嗎？”

剛到啊？

那放心了。

劉莉莉鬆一口氣，見明天把咖啡遞過來，也就高高興興地收下了。“謝謝啊，這個點兒正是犯困的時候。段總那邊，幫你搞定了，今晚九點！你就在他辦公室等他吧！”

“好，那多謝了。”明天點點頭，轉身走了。

晚上六點半。

段易與吳景山一起談下來一筆合作，對方一定要請他們吃飯。

段易依稀記得自己有事，想要推辭，但被強制著慣了幾杯酒後，他就徹底忘到一邊了。

等飯局結束，時間走到九點半，段易人已經很醉了，又被吳景山拉著去燒烤攤上吃燒烤。

他那會兒人挺累，頭也很昏沉，不過他是開心的。

因為他今天談下來的大業務。

吳景山也是開心的，所以一定要拖著段易吃燒烤慶祝。

晚上十點，兩個人在燒烤攤上一邊吃燒烤喝啤酒，一邊憶苦思甜，他們回憶了大學時的快活，創業時的艱辛，順便還一起痛罵了背叛他們的薛景幾句。

兩人這麼一通聊，聊得吳景山熱淚盈眶，最後他抱著段易就哭了。“哎，我們能有今天，真是太不容易了！”

另一邊。

晚上九點。明天準時出現在段易辦公室等待。

段易還沒回來，怕他晚上有什麼工作要交代，劉莉莉沒走，於是就陪著明天等。

時間走至十點。劉莉莉有點熬不住了，給段易發了條微信，自然沒收到回复。

於是她分別找了吳景山的秘書，和其他出席飯局的人，問段易的下落。

不久後她成功收到了情報——段易跟吳景山吃燒烤續攤去了。

得，段易今晚肯定不會回公司了。

劉莉莉走到明天面前，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要不你先回吧！”

明天搖頭：“說了今晚見面聊聊，我等他。”

劉莉莉遲疑了一下，又道：“段總今晚估計回來的話，已經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說一下，改時間就行了。”

明天：“不要緊。我回去也沒什麼事，就在公司等他吧。”

劉莉莉有些為難，最終開始說：“那個……要不我明天重新幫你約段總？他今晚忙飯局，喝得有點多，肯定是跟你談不了事兒了。”

“喝得多？”明天淺淺蹙眉，看向劉莉莉，“他經常參加這種飯局嗎？經常喝很多？”

“我聽說，他以前創業的時候是的，那拉投資的時候，可不就得陪人喝麼。不過現在還好了。這種情況還是比較少的。咱們主要是拼過硬的技術嘛！”劉莉莉笑了笑，忍不住又感嘆——這林岳川好像還挺認真的。現在這種孩子不多了。年輕人哪願意加班？哪願意熬這麼晚等老闆，還關心老闆喝不喝酒啊？

過了一會兒，明天又問她：“那你不用去看看他，給他一點醒酒藥什麼的？他喝了多少，醉得厲害嗎？會有事兒嗎？”

他這話把劉莉莉問得更尷尬了。

於是劉莉莉說了實話。

“段總沒事兒！他、他和吳總去吃燒烤了。兩個人談了個大單子，開心嘛！”

說完這話，劉莉莉發現明天沉默了。

又過了片刻，她聽見明天問：“他一般會去哪裡吃燒烤？”

“啊？”劉莉莉一愣，“你不會還想去找他吧？”

明天搖頭：“沒有。他和朋友喝酒吃東西，可能也不願意和我談公事吧。我就隨便問問。”

劉莉莉便道：“哦……哦……他們一般在榆林路吃。那裡就在段總家後面，有好多燒烤攤，味道都挺不錯。”

晚上11點。

明天把電腦放進雙肩包，再背著雙肩包到達榆林路。

人已經走到這裡了，但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動機。

總之他覺得他得來看一看。

榆林路是條小巷，大半個巷子都處在煙熏火燎的狀態下。

燒烤攤、夜啤酒，構成這裡的夜市，經久不息的熱鬧會持續到後半夜才結束。

明天從頭到腳都穿得很規整，跟這條巷子頗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堅定不移地走進了這條小巷，就像從與世隔絕的境遇走進了人間煙火。

而後在一片燒烤熏出的霧氣中，他找到了段易。

段易跟吳景山兩個人不知道在聊什麼，兩個人看上去都格外開心。

他們碰了個杯，乾了一瓶啤酒，之後吳景山不知道說了什麼，摟著段易的脖子就抹了一把眼淚，然後開始抱著他哭。

明天：“……”

沒過多久，段易和吳景山吃好了。

兩個人付了賬，站起來一起往外走了。

因為都喝醉了的關係，兩個人走路都東倒西歪的，要彼此攙扶著才行。

並且他們一起去的方向……是段易住的小區。

無疑，看來吳景山今晚要睡段易家。

注視著兩人離開的明天：“…………”

·

第二天。

段易去公司去得晚，已經11點了。

跟秘書劉莉莉確認今天下午的計劃的時候，段易後知後覺想起什麼來，問她：“誒昨晚……昨晚我忘了，我是不是跟那個叫、林岳川的約了聊一聊？”

“是啊。”劉莉莉小聲道，“人家昨晚等了你一個多小時。我看那小孩挺認真的。雖然說是資方弄過來的……但人家也是認真想工作、想學東西吧！”

“行。我知道了。”段易往外看了看，發現明天在工位上。“那個是他吧。我直接去找他聊聊。”

順著段易手指的方向一望，明天正在工位上看書，劉莉莉點點頭。“對，是他。我早上帶他去見了算法那邊的王經理。他可能在看王經理給他的資料！”

“好，我知道了。”說著這話，段易走到了明天跟前。

敲了敲明天的桌面，段易道：“林岳川是吧？抱歉，昨晚有點事，耽誤了。中午一起吃飯，我們聊聊？”

段易哪知道，這個“林岳川”頭也不抬，看都不看自己。

低頭盯著面前的書，明天嘴唇抿了一下，然後只說：“不好意思，我中午有事。”

段易：“……嗯……誒？”

明天抱著書站了起來，繞過段易直接走開。“我去找王經理聊聊算法了。”

段易：“…………”

——誰說他聽話懂事又上進的？我看年輕職員有的毛病他全都有。這孩子也太高冷了點。

等等他是不是在生氣啊？因為我昨晚失約了嗎？現在的孩子脾氣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