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築琛早就猜到了一定會有這麽一天。

　然而捅他的並不是那個整天被他纏得要瘋的“野蠻直男”，而是之前提到過的，那個默默喜歡野蠻男友很久，卻不經意把他送到了狼嘴邊上的苦逼發小。

　周築琛真心覺得那人挺慘。因為後來他無論怎麽道歉怎麽求情，肖昊都沒能輕饒了他，那人最後被判了一年多——然而比這更悲慘的是，肖昊後來的全程康復，全部由都是那個“野蠻直男”照顧的。

　然後，莫名其妙的就日久生情了。

　沒錯。所以整件事情說白了就是——你為人家去捅人，結果你工作丟了被判刑了，人家卻和你捅的那個人渣在一起了。人生就是那麽操蛋。

　周築琛真心不知道等那小夥出來，會不會崩潰。

　經此一事，周築琛更確定肖昊簡直是上古遺害。但是沒辦法，看著人家小倆口從此過起了s受和m攻整天敲敲打打的幸福生活，他也無話可說。

　當然，s受君雖然和肖昊明明在一起了，但一直強調自己對肖昊只是出於“人道主義關懷”，從來就沒親口承認過這段戀情。

　就是因為從沒親口承認過，他算是被無良渣攻甩得最為憋屈的人之一。

　“反正本來也就從來沒有在一起過不是嗎？你不是一直都是直的嗎？現在不纏著你了，你應該也感覺從此松了口氣吧。”

　要注意的是，以上這番話在某種特點的神情或者語境下，確實也可以理解成是某種“以退為進”的手法。

　然而肖昊說出來這番話時候的語氣和表情，完全就只是妥妥的一臉“人渣”兩個大字而已。

　直男畢竟是要面子的。

　更何況還是個s屬性的直男，卻被這樣徹頭徹尾地玩弄了。

　賠了感情賠了時間，卻只能強忍著內傷說不出話來。

　周築琛眼看著，都覺得怎一個慘字了得。

　然而站在肖昊的角度，他也不是故意玩弄別人的。

　和當初同程啟分手的情況沒有二致，肖昊和這個人分手的契機，套路得簡直可怕。

　那是那年周築琛和肖昊坐火車回家過年，在中間停靠在某個經停站點的時候。

　車窗玻璃對面，恰好也停著一輛火車。

　一個黑框眼鏡的男人拿著一本書正在看。他擱在車窗旁的一隻手撐著額頭，所以看不清臉，但是如果只看側影的話，起碼從對面肖昊陡然愣神的表情，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喂你幹什麽！高鐵好嗎！這站就停兩分鍾！”

　肖昊不管，馬上就作勢要下車。問題是你腦子還在嗎周築琛心說，在這鳥不生蛋聽都沒聽過的小破站你下車幹嘛？你下車也去不了那邊啊！就算能去，你要去幹嘛？

　“你看錯了，那不是梁煜！”

　肖昊被周築琛拉著走不了，就直接隔著玻璃敲打。全車廂裡人都在看他，他卻毫無自覺。

　“你瘋什麽瘋啊！拜托你別亂來了坐下行不行！”

　又敲了幾下，肖昊也發現對面確實根本聽不到，再度站起來想要衝下車，車門卻已然緩緩關上了。

　就在此刻，周築琛突然看到了對面火車那人襯衫下的手腕上半露出的手表。

　“……那是程啟吧？不是梁煜啊！是程啟吧！”

　畢竟同寢了三年，周築琛認得那塊表，總不會是這個世界上還有某個人恰巧模樣像梁煜，又同時還有程啟的表吧？

　肖昊愣住了。

　車子緩緩前行，他一路回頭看著那個窗口，直至在視線裡消失為止。

　然後就如同他上次看到梁煜發神經病甩了程啟一樣，他回去之後徹底把那個踹了他大半年好不容易挨了刀子才纏到手的直男給甩掉了。

　……

　“我很想知道，你的腦回路到底是怎樣的。”

　周築琛鄭重地坐在肖昊對面，求知欲爆棚臉。

　“只要看到一次梁煜或者像梁煜的人，你就要甩人是嗎？你這個……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邏輯？我實在是不明白。”

　“不是那樣的。”

　“那是怎樣？”從行為上來看，明明就是這樣沒錯啊！

　“我只是普通的在找尋‘真愛’而已。”

　“……”

　“我以為我愛他啊，可是後來發現不少這樣。其實每一個交往對象，我都是多少認真過的，只不過很可惜的就是，迄今為止每一個交往的對象總會讓我在某個瞬間，發現原來他並不是我的那個‘真愛’啊。”

　“你、你的真愛不就只有——”

　“對了，琛琛，”肖昊打斷他：“有件事……其實我想了很久了。”

　“難得吧，現在你單身，我也單身，像陳都那些攪局的玩意都不在，小拖油瓶也忙著上高三，不如……咱們試試看在一起湊合著過吧？”

　“……”周築琛面無表情：“你不是單身，你結婚了的。”

　“臥槽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這茬！好像好久都沒聯系我‘老婆’了！也不知道她跟她小女友處得怎麽樣。不管這個，琛琛，說真的，考慮我一下？嗯？”

　渣攻賣萌，天理難容。

　“滾尼瑪蛋。”

　“哎？都不考慮一下的嗎？”

　“不考慮。”

　“為什麽啊？”肖昊一臉的不解：“講真的，我最近仔細想了想，就我形婚那段時間，你假裝我‘男友’的那段時間，其實過得挺開心的。和你在一起很輕松，而且我們倆這麽多年一向合得來，說不定我們湊合湊合就行呢？”

　“艸，你開心我不開心啊！”

　“你胡說！”肖昊一屁股蹭到他旁邊：“你怎麽可能不開心？你只要在我身邊的時候一直都是很開心的啊！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是身體一直都很誠實啊！”

　“……你哪隻眼睛看到了啊！”

　“我每天都能看到啊！琛琛，你其實是喜歡我的吧？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跟我試試啊？”

　喜、喜歡……喜歡你？

　看著渣攻理所當然地閃著的星星眼，周築琛無語問蒼天。

　路人真的就沒人權到這種地步嗎？

　什麽我喜歡你！為什麽所有人甚至包括你自己都敢這麽說啊？

　我自己都還沒想清楚的事情，你們一個二個為什麽那麽清楚啊！

　“琛琛，說真的啦，你覺得我哪裡不好嗎？”

　哪裡不好，哪裡不好——？這個槽要怎麽吐才夠？

　“臥槽你花心好色不靠譜人品渣，哪裡好了啊？”

　“琛琛，話不能這樣說。我看起來花心好色不靠譜，那只是因為沒遇到對的人。說不定你就是那個對的人呢？說不定和你在一起，我就全改了呢？”

　“……改？你也不看看那些前車之鑒啊！”

　“他們都是過眼雲煙，不能算數的啊。”

　“他們不算數我能算數啊？肖昊啊，在這個世界上，我覺得沒有人能夠超越你心裡的那個no.1啊！解鈴還須系鈴人，真想好好談戀愛，真心建議你回去找梁煜啊！”

　“提他幹什麽……”肖昊一臉的不開心：“都那麽多年了，對現在的我來說，你的地位絕對比梁煜要重要得多啊。”

　“……”

　周築琛雖然明知道這句話是狗屁。但那一瞬間，腦子裡還是傳來了類似智商斷裂的聲音。

　“真的啊琛琛，雖然這話我從來沒說過，雖然我也知道我一直在坑你，但是真的其實你對我來說現在是最重要的人了。比梁煜，比陳都，比小拖油瓶，比其他人都重要得多。”

　周築琛雖然理智已經下線，然而殘留的生物本能告訴他，現在是他整個人生距離深不見底的誘惑最近的時刻。

　他甚至能莫名看見一隻小灰兔。

　一隻平凡普通總是豎著耳朵警覺性超高的小灰兔，正在歪著頭對這一朵鮮豔的毒蘑菇發呆。

　要不要次次看呢？

　因為看起來真的好好次的樣子！

　而且那個華麗的毒蘑菇也在搖啊搖，發出魅惑的邀請。

　快來次我！快來次我！嘗一下嘛，很好次哦！

　理智拚命叫囂著有詐，可身體在那一瞬間不慎落入了渣攻的魔爪。周築琛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擁抱某人的滋味，整個身體有些饑渴地想要親密的撫慰，更何況肖昊的體香誘惑、腰線感人，被他擁抱的感覺簡直就是遊走在萬劫不複的邊緣。

　只要稍稍再放松一點點，就要徹底淪陷了。

　但是，前車之鑒啊……

　想想陳都，想想魏洋，想想程啟。

　想想肖昊人生中渣過的其他所有人！

　周築琛你醒醒吧！人家的集郵本兒上，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可你呢？你要是試過肖昊，你還能回歸正常的人生嗎？

　你本來就眼高於頂的擇偶觀，還想從此更加突破天際麽？！

　你明明最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的。

　周築琛於是垂死掙扎般地伸出手努力往外推著肖昊，卻軟綿綿的總差點力氣。

　怎麽辦……

　他茫然抬起頭，正好余光看到對著的房間的落地的穿衣鏡，裡面反射出來的正是兩個人的身影。

　那一瞬間，周築琛徹底醒了。

　啊，果然看起來一點都不相配呢。

　一點點姿色都沒有的自己。跟他，真的差的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