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是真的在笑。

　“你覺得你在外面泡漢子那一套真的在我身上有用？講真的，你絕對攻不下我，你根本不是勞資的菜。快起開起開！喘不過氣了！”

　“啊？”肖昊信了，一臉的疑惑：“不是你的菜……你講真的？琛琛你瞎嗎？”

　“肖昊你想啊，”周築琛語氣輕快道：“我要是但凡有半點喜歡你這樣的，你覺得那麽多年，我對你真的毫無機會下手機會？”

　“倒也是啊……”肖昊想了想，一臉的壞笑：“記得陳都以前跟我說過……你是一直以不變應萬變，忍辱負重潛伏在我身邊，就在等我對你出手的那天，哈……應該就是所謂‘兜兜轉轉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那種情況。”

　“但是啊，如果真是那樣，聽起來還蠻感人的不是麽？原來你那麽愛我啊。”

　“切。”周築琛冷笑著啐了他一聲。

　內心卻一片茫然。

　難道自己潛意識裡，真的期待過那樣一天麽？

　等肖昊歷了無數過盡千帆皆不是，某天回過頭，終於發現還有個自己一直在背後等他，然後頓悟，改掉了又渣又花的本性踏踏實實跟自己過下半輩子？

　……

　自己不會那麽蠢的吧？

　天方夜譚都沒有這麽編的。

　可是那天夜裡，周築琛卻又徹底失眠了。

　半夜十二點，他宿舍前面幾棟的學生宿舍那邊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男生在表白，前樓鬧得一塌糊塗，還放了幾束璀璨的煙花。

　周築琛看著那窗外的煙花，視線逐漸模糊不清起來。

　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後的某天，等到自己的內心成長到足夠強大可以抵禦一切的一天。他才敢真正去問自己的內心——一直以來，你對肖昊到底存在著什麽樣的感情。

　但是，無論答案是什麽，肖昊都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永遠也不會讓肖昊知道。

　自己只是最普通不過的凡人。既做不到像陳都當初那樣的死心塌地，也做不到像程啟後來的投入與決然。

　那麽多年來，對著那朵毒蘑菇，一直看著，一直守著，卻永遠不敢以極小的概率吃下一口豪賭一把看看會不會死。

　周築琛輸不起。

　只要輸了，在肖昊眼裡，他就會和其他所有人一樣，化作是螻蟻。

　周築琛覺得自己的先天條件本來就已經在肖昊面前顯得得很沒尊嚴了，什麽別的東西也都沒有，唯一握在手裡的，只有這條底線。

　至少無論如何，不能被他看輕，不能被他像踐踏其他人那樣踐踏。

　——

　周築琛二十八歲生日那天，孤零零的沒有人陪。

　肖空那幾天連接著各種模擬考，發了短信來祝福致歉，表示請等我高考結束，到時候幫你全部補回來。

　而肖昊，前陣子又開始談起了一場打了雞血的戀愛。

　之前說過，如果人類的顏值是滿分10分製——感性上來說，周築琛可以給肖昊12分，理智上來說，他給肖昊8分。

　現在是肖昊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跟一個比他還帥的男人談戀愛。

　那個人是個影視圈還算有些名氣的男星，公眾范圍內並沒有出櫃。

　據說是肖昊跟自己親爹去參加某高級酒會認識這人的，也不知道怎麽就勾搭在一起了。反正肖昊有錢，樂得跟著他世界各地到處飛，最近連家也不回了店也不管了。

　單純善良的周築琛又被騙了。

　他本以為，再怎麽說，這次肖昊該是認真的了。

　畢竟像那種可以靠臉吃飯的極品帥哥，沒有萬裡挑一也是千裡挑一的了。周築琛看過他演的幾部電視劇，不得不承認那人長得幾乎360度無死角，美貌度正max，雖然不知道性格怎麽樣，但是如果配著那種讓人分分鍾想要犯罪的臉的話，可能就算內在是個sb也完全沒有問題。

　“說什麽呢？呵，這種事情，當然是有今天沒未來啊！”

　結果越洋電話裡，肖昊半帶著淫蕩嘿嘿地這麽笑。

　“跟這種人談戀愛啊，就當去豪華海島旅遊，享受海鮮鮑魚螃蟹宴，開心開心就得了！顯然你不可能永遠住在這種地方吧——度假能度多久？能談三十天，就享受三十天，能談五十天，就享受五十天。基本就是這樣啦。”

　“臥槽肖昊你這有意思嗎？”

　“有意思啊。”

　“你的節操好像比以前下線得更厲害了啊！”

　肖昊“嗯”了一聲：“琛琛你要是覺得不公平的話，也可以去整容啊。”

　“你去死吧你個人渣。”

　“我說著玩的嘛！不過說真的周築琛你其實其他五官都長得挺有味道的，就是這個死魚眼太沒精神了，要是能開個雙眼皮弄大點——反正現在開雙眼皮也不貴，再去隆個鼻，做個酒窩……”

　“好的肖昊呵呵沒有什麽事我掛了啊國際長途呢貴死人的幫你省話費！”

　“哎，你這人就是不願意改變，又渾身散發著性冷淡氣息，才會一直沒人要！”

　“肖昊，其實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電話裡周築琛的聲音突然變得一本正經。

　“啊？”

　“我說，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哪裡公平了啊？”電話這邊肖昊滿臉疑惑，始終沒弄明白周築琛這句話什麽意思：“哎？喂？周築琛？臥槽你怎麽就給掛了啊！真是開不起玩笑嘖嘖嘖！”

　周築琛這邊默默地平靜了一下。

　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大概初始給每個人的滿分都是10分。

　然而10分被你的臉用去了8分，所以果然內在就只有2分左右了吧。

　不，根本連2分都沒有。

　簡直是浪費那張臉。

　……

　沒人陪的二十八雖生日夜，周築琛苦逼兮兮地孤身混到了肖昊的pipedream，只因為在這裡他可以刷臉免費拿酒拿果盤。

　並在贈送的提拉米蘇上擦根火柴，默默給自己點上一根蠟。

　差兩歲就要三十了。

　坑爹啊。轉眼居然已經四年沒談過戀愛了。想想肖昊說的也有道理，自己這麽大好青春的年紀都沒人要，以後還能有人要嗎？

　看著酒吧舞池裡的燈紅酒綠，老男人默默覺得這一切都和自己是多麽的無關。

　其實當gay不難。

　可當一個完全沒有荷爾蒙魅力的平凡gay，真心難。

　周築琛默默地思考著人生，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雙靈動的眼睛正悄悄盯著自己。

　……

　其實任歆已經來這家叫做pipedream的店玩過好幾次了，只不過兩人一直沒遇到過。

　部分店裡的常客，經常暗地裡討論說任歆這孩子走運，來玩的這陣子恰好惡魔店主不在店裡，不然以這孩子的顏值，絕對免不了要被肖昊給荼毒糟蹋了。

　然而另一部分則表示，他們就從沒見過這麽高貴冷豔軟硬不吃的小男生，眼高於頂不知道想找啥樣的，說不定根本就是個直男來獵奇，就算是肖昊，估計也很難釣上他。

　“怎麽？一直在看那邊，那麽久都沒見你出手，原來你對那種普普通通的類型感興趣啊？”

　一個也算美貌的少年路過，趴到任歆身邊的吧台上戳了戳他。

　“要你管？”

　“哈，就是跟你說一聲啦，那個人叫周築琛，是老板的朋友。別看他模樣普普通通、穿的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看你順眼的話，出手可大方了呢！”

　“出手大方？”

　“嗯，過去一晚三千五買過我呢。”（其實是肖昊出的錢）

　“……哦？買過你？”

　“嗯。看你應該也在上學吧，缺零花錢的話找他就好了。挺溫柔的，又懂禮貌，也不糾纏，床上技術也很不錯呢！”

　“這樣啊。”任歆臉上揚起了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徑直走了過去，一屁股挨著周築琛坐了下來。

　“帥哥，怎麽？沒人陪啊？”

　“你……”周築琛皺了皺眉，看著面前水靈靈的小少年，就一個問題：“你成年了麽？”

　“當然成年了。不然我怎麽進來的？”

　介於高中生肖空屢次進這地方從來都沒有遭到阻攔，所以周築琛可不太相信肖昊開的店的保安節操：“身份證拿來看看。”

　“艸，事真多，”少年傲嬌地罵了一句，拍出了身份證：“看到沒有！勞資二十一了！我說大叔，你玩這麽一出，該不會就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吧？叫任歆！好好看清楚了！”

　任歆？

　嗯，這名字確實任性，人也有點任性的感覺。

　“哎大叔，你一個人喝悶酒多無聊？要我陪你嘛？我很便宜的！”

　“哦？你要多少錢？”周築琛過去雖然買過，還沒見過這種大模大樣主動上門來賣的呢。

　“三千五一晚包君滿意。”

　“這也叫便宜啊？太貴了！”

　“你什麽意思啊？我還不值三千五了？”任歆瞬間心理不平衡了。我說你眼不大也就罷了，眼神也有問題？！勞資不比剛才那種騷貨值錢？

　周築琛把眼前剛滅了蠟燭一口沒動的蛋糕推了推：“好了少年，這提拉米蘇給你吃，吃完快點回家了。”

　這……什麽玩意兒？看不起老子？

　“瞪我幹什麽。不然再給你點杯酒吧，你喜歡什麽試一下，我請。”

　少年於是毫不客氣要了杯最貴的雞尾酒：“看在大叔你好心請我喝酒的份上，降價三百五一晚怎麽樣？”

　“哦，喝完快回家了，乖。”

　“跳樓價三十五？”

　周築琛默默覺得這孩子有點詭異詭異的，悄悄準備起身撤。

　“哎哎哎大叔別走，實在不行倒找你三十五如何？”

　周築琛也不知道這漂亮孩子圖什麽。

　雖然滿腦子都在想這一定是什麽不高級的仙人跳，但是畢竟是孤零零的生日夜，寂寞憂傷的周築琛最後還是莫名其妙順水推舟地把那孩子帶回了家。

　第二天醒來，少年不見了，床頭赫然放著華麗麗的三十五塊錢。

　還真給了嫖資？

　周築琛數著錢不解。

　但是那種美貌少年為什麽會花錢嫖自己？是在日行一善嗎？難道是老天看自己太慘了，專程安排了小天使給自己做生日禮物一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