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跟任歆好好解釋清楚，用了一萬種方法把人哄回家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天都黑了。

　開了門，發現肖昊居然沒走，此刻正在自力更生地在電磁爐上就著中午的火鍋湯下各種剩下的丸子吃。

　“夠可以的啊情聖周，一天傷害了兩個美少年的純潔心靈。佩服，佩服。”

　“你特麽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任歆，你也該餓了吧？快坐下來吃點東西吧。”

　“不吃！勞資氣都氣飽了。”

　“……都跟你說了，我跟小空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切，人家小朋友都找到家裡來了，我就這麽莫名其妙‘被小三’了還不是想的那樣是哪樣啊？說到底還不是怪叫獸你到處留情！全天下都是你的前任！”

　“我真的沒有！”天地良心啊！

　“哎，差別待遇啊~”對面肖昊托著腮歎道：“‘男朋友’生氣跑出去就有人追有人哄唄，我弟回去路上一聲不吭哭了一路就沒人管，喜歡上周築琛你這種貌不驚人卻壞在骨子裡負心漢啊，還真是慘……”

　“肖昊，你把小空安全送回學校了吧？”

　“你都那麽喪盡天良了，我還能不送？放心吧，小孩子失戀個一次兩次的也算有益於身心成長。我跟他說過了，好好高考，剩下的暑假再說。”

　“……”周築琛默默夾了棵白菜，又給扔回了鍋裡：“小空的事你既然都知道，怎麽不早跟我說？”

　“怎麽啊，現在後悔了是不是？”肖昊促狹地笑道：“早知道的話，肯定就不選這不可愛的少年而選我弟了對吧？就是！我弟多乖多萌，你看你身邊這個就知道瞪眼！除了外表基本就沒優點了。”

　“哎我說你是不是就擅長沒事找抽？”任歆怒。

　“你要是早點跟我說，起碼不會想今天這樣。小空他……本來就已經夠可憐的了，我卻完全沒有能照顧到他的感情，這樣實在、實在是……”

　“可憐？他有哪裡可憐了啊？”任歆一拍桌子一臉的不爽：“我覺得我才可憐呢好嗎？”

　……

　“剛你說的那些是真的嗎？確定不是編的什麽狗血劇的情節？”

　“都是真的。不信你問肖昊啊？”

　“私生子，親媽現在無影無蹤，就是像扔不要的貓狗那種把自己家小孩真給扔了？親爹到現在也不肯承認他是自己兒子？之所以能跟著無良哥哥混個高中上，還是全靠著叫獸你的面子？”

　“嗯嗯！”肖昊滿嘴塞的都是剛煮好的海帶，附和著點頭。

　“哦……怪不得他會那麽愛你，”任歆一臉的釋然：“叫獸你對他來說，完全就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式的存在啊。”

　“所以說，根本就不是什麽所謂的愛吧！”周築琛歎道：“就是親情，但是那孩子很缺愛所以弄錯了！唉，現在也只能希望他自己能早點想明白才好。”

　晚上躺在床上，周築琛舉著手機，短信刪了編編了刪，也不知道該給肖空發些什麽。

　到底要怎麽開導他才對呢……

　正愁著，卻收到肖空一條短信。

　哥哥，今天真的對不起，給你們添了麻煩，請也替我跟那個人道歉。

　周築琛默默松了口氣。回了大致一段就是沒事，別想太多，要好好學習，等你考完大家一起帶你出去玩之類的內容。

　他本來以為，這就算是沒事了。

　——

　一個多星期以後，肖昊接到了肖空班主任的電話。

　“想問下家長是不是了解什麽情況？肖空同學以前在班上成績一直很好的，人也乖巧懂事，可最近好像有點消沉，上課注意力也總不集中，成績也下滑了不少。”

　“消沉？消沉太正常了，”肖昊完全沒當一回事：“那孩子失戀了，過兩天就好沒事的。”

　“失戀？難道是班上的同學嗎？呃，不是嗎？哦，這種事家長還是要開導開導。上學期間，應該以學業為重……”

　“好好，知道啦！”

　可肖昊哪有閑心管小拖油瓶的日常生活？他自己還忙著新一輪的左擁右抱呢！他的pipedream擴建了一下，越來越往有點肉場的方向發展的感覺了，最近請了r，裡面有身材很好的男人，很是撩撥他的如水春心。

　而等他再一次接到肖空班主任的電話，情況就是肖空在課堂上昏倒了。

　這一次的問題就比較嚴重了。

　……

　那天周築琛剛下完課跟任歆去附近市場買完菜，準備晚上做頓好吃的，就晴天霹靂接到肖昊的電話，嚷嚷著肖空那孩子送醫院快死了趕快過來。

　當下心急火燎趕到醫院，情況雖然沒肖昊說得那麽誇張，可是明顯也沒有好到哪去。

　也就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沒見而已，肖空那孩子可謂是暴瘦了一整圈，在病床上安靜無神地躺著，眼眶都有點凹下去。

　周築琛覺得匪夷所思，正常人是不太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裡虛耗成這樣的。

　“怎麽回事啊你，到底多久沒有好好東西了？”

　肖空隔了很久才仿佛剛聽到一般，呆滯地轉了一下眼珠，眼中完全沒有往昔的靈氣。

　“哥哥，我沒有不好好吃飯……只是不太吃得下。”

　聲音很輕，一點底氣都沒有。

　很快，檢查結果就出來了。除了有些低血糖和營養不良之外，沒有檢查出什麽特別的問題。肖空卻說他最近夜裡都睡不著，連著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於是醫生給開了安眠藥，讓他先回家休養幾天。

　周築琛幫他在學校請了假，帶他住回到肖昊家，自己也連著幾天都在肖昊家裡照顧肖空，卻漸漸發現問題不只是失眠那麽簡單。

　醫生開的安眠藥根本沒效，肖空吃了還是輾轉無法入睡，身體狀況眼見著一天不如一天。

　周築琛經常看得出來那孩子雖然拚命忍耐，卻還是時常好像很痛苦焦躁的模樣，問他卻總說沒事；而其他一些時候，則會突然安靜得可怕，就那麽木然地躺著，好像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跟他沒有關聯一樣。

　……

　“抑鬱症。”

　“中度的抑鬱、焦慮。得吃藥，建議找心理醫生配合治療。”

　周築琛聽完醫生的診斷，可謂千鈞重擔陡然壓在了心頭，整個人都不好了；可一旁肖昊卻滿不在乎地笑了：“‘抑鬱症’是什麽玩意兒？怎麽還有這麽矯情的病？”

　肖空自打吃了兩片抗抑鬱的藥就開始狂吐，吐得天昏地暗。等到終於折騰累了，終於睡了，一覺睡了好久好久，周築琛也不知道這是藥起效果了，還是只是那孩子被活生生吐到筋疲力盡，只能默默地守在床邊陪著他。

　好容易醒了，直接就被肖昊劈頭蓋臉一頓罵。

　“什麽鬼玩意啊，抑鬱什麽啊你？我說你小子整天有吃有喝要什麽有什麽有什麽可‘抑鬱’的啊？你這樣的就是一個字‘作’我跟你說！把你發配到鄉下過兩天苦日子，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

　“肖昊你幹什麽！”

　周築琛端著剛煮好的粥進門，就看到肖昊正在揪肖空睡衣的領子。

　“拽他起來啊！周築琛我記得你有親戚是農村的吧！我現在就把這小矯情鬼打包送鄉下去，看他還能抑鬱幾天！”

　肖空呼吸困難，猛烈地乾嘔了起來，眼眶血紅渾身發抖。周築琛連忙放下手上的碗，一把把那孩子從肖昊的魔爪下搶下來。

　“你不幫忙也就算了，別刺激他好不好？”

　“刺激？我看他就缺刺激！不就點芝麻綠豆點大小的打擊麽？這就不行了？這就抑鬱了？活在玻璃塔裡都能抑鬱，那將來走上社會坑爹的事情多著呢！是不是得每天要死要活？”

　“肖昊你不懂別亂說！小空他這是生病了！”

　“是病了啊！林妹妹的矯情病吧，一模一樣的。”

　“肖昊！抑鬱症是真的疾病，是很痛苦的。你根本不懂小空現在所承受的，憑什麽這麽說他！”

　“不就失個戀麽！痛苦？誰特麽這輩子沒痛苦過一次兩次啊！真活不了了有本事現在去跳湖啊！別在我家演！”

　“你出去。”周築琛指著門口。

　“哎周築琛你還就由著他作了是吧？”

　“出去！”

　“就不走。”

　“媽的……”周築琛人生中難得發次飆，跳起來照著肖昊那尊貴的屁股就狠狠踹了幾腳，直把他整個人給踹出門去。

　“艸，疼啊！好好好周築琛你有種，你就縱著這小拖油瓶作吧。這麽能作都特麽被你慣的！”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肖空抱著膝抽噎著哭了出來。

　那完全不是一種正常的哭法。好像陷入了什麽無法自已的悲慘境地，再也沒辦法把自己從那泥潭裡拔出來一樣。周築琛回來抱住他，他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一樣，嚎啕地抱著他此刻這唯一的安慰瘋狂宣泄著。

　這確實不是那個靦腆乖巧、安安靜靜，有委屈也基本不會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