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聽起來牛逼哄哄的造神組織, 就這樣以非法傳銷、非法聚眾集會、疑似傳播邪-教等等罪名,被逮捕了大半。小部分流竄在逃的,看著警方公布的通緝公告, 惶惶不可終日。
沒辦法, 他們會的再多,都不敵國徽下的浩然正氣。
這是他們鬥不過的!
荊酒酒一行人返回京市的時候,警局剛好在歸雲門的技術支持下, 和周大師豐富老道的經驗提供下, 抓著了最後一個在逃的。於是熱情相邀了荊酒酒他們前往。
庭一大師坐在警局裡還有些局促, 一張老臉頗有幾分羞答答的意味, 小聲問:“咱們還能拿個獎嗎?”
那頭警察出來,笑著說:“可不是呢嗎?”
說著還和他們合照一張,放上了網。
那個逃跑的正被押解著打這兒路過,怔怔中望見了庭一, 再是荊酒酒、白遇淮……他突然繃不住了,一個崩潰大哭起來。
荊酒酒聞聲看了一眼:“……還蠻像流浪漢的。”
那人頭髮散亂,髒得幾乎打了綹兒, 大冷天身上還套著短袖T恤。很顯然, 信邪-教並不能讓他獲得財富和溫暖, 只能獲得窮困潦倒。而他似乎也正是驟然想通了這一點, 所以才更崩潰了。
“騙我……騙我……”
“成什麽神……”
“我再也不信了!!!”
庭一見狀:“……”
這就是令他憂心忡忡的組織成員。
“我好像聞到蛋糕的香氣了。”荊酒酒突然一頓,說。
白遇淮也頓了下, 立刻出聲說:“對面有一家蛋糕店,我去買。”
荊酒酒吸著氣, 和白遇淮並肩就往外走。
庭一此時轉頭又看了一眼白遇淮的背影。
這就是令他更加憂心忡忡並伴隨著驚懼的“大boss”。
大boss給荊酒酒買蛋糕去了。
庭一陡然拔腿跟上去:“哎, 小友等等我!小友不是五感遲鈍麽?哪怕鍛造了神軀, 也不該恢復得這樣快啊!”
荊酒酒腳步滯了滯, 扭頭看向白遇淮,話卻是對庭一說的:“大師知道相賀草嗎?”
庭一閱無數典籍,卻對這個名字陌生得很。他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是、是……”
“成仙並沒有什麽意思,許多仙人驅濁氣後,滋味、淫-欲全失。等到當一些時日的神仙,就又想嘗世間的百味了。可又不能將濁氣撿回來。便會服用此草,以複五感。”白遇淮不急不緩娓娓道來。
口吻與千年前的濁無驟然相重疊,一個字都不差,仿佛將當年對荊酒酒說過的話,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庭一驚訝片刻,感歎道:“實在神奇!可這種東西……如今哪裡還有?”
“自然是沒有的呀,只有數千年前才有。”荊酒酒接口道。
庭一一下反應了過來:“原來……原來是從鑒往鏡中帶出來的?!是了,是了,白先生說過了,說你和他一樣,能隨意穿入那些黑點組成的時間線,能改變這條線上的歷史,當然也能帶走那個世界裡的東西。”
庭一不由笑道:“倒也真是巧了!”
小友如今將白先生吃得死死的。
他倒也不必擔心這位乾出什麽心狠手辣的事了,說起話來,當然也就輕快多了。
這會兒卻輪到荊酒酒微微一怔:“不是巧……”
荊酒酒又看了看白遇淮。
濁無是很聰明的。
他為什麽要將鑒往鏡從地府拿走,放在自己的洞府之中呢?
白遇淮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淡淡道:“我知道你會從千年後來,你會需要相賀草,會想要旱魃……”
“這個倒並不是很想要。”荊酒酒小聲說。
“嗯。”白遇淮眉眼柔和下來,“以後不抓了。”
他當時想了很多。
他想,也許酒酒會想再見一面千年的我。……至少千年前那個於高座之上孤寂漠然的自己,是想要無論走過多少個輪回,都能再見荊酒酒的。
所以他必須要帶走鑒往鏡。
這中間少了任何一環,都可能導致他無法再與酒酒相逢……他又怎麽能容許呢?
庭一見狀,忍不住輕歎了一聲,心下道,等將來回到寺中,不如為他們點一盞長明燈,便將那燈芯纏在一處好了。
這頭荊酒酒沉默了幾秒鍾,低聲道:“如果換成是我的話,就完蛋了……”
白遇淮:“嗯?”
荊酒酒:“這一環不知道從哪兒,就讓我弄破啦……”
“不會。”白遇淮推開面前蛋糕店的玻璃門,“酒酒很聰明。”
荊酒酒勾住了他的手指。
裡面店員迎出來,然後驟然震驚了。
“白、白遇淮?!”她本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看見了旁邊美麗的少年。
“真的是白遇淮!”她失聲道。
白遇淮微一頷首,就隨即轉頭問荊酒酒。
“你要吃哪一個?”
“都好。”
白遇淮應聲,選了個最大的。
店員連忙幫著包了起來,還順便拿了個簽名,十分美滋滋。
庭一出聲告辭:“我要先邀玄學圈子裡的諸位大師齊聚,咳,就說一說濁無的事……”他也怪尷尬的。
濁無有滅世的本領。他之前又以為那些邪神,都是出自濁無的手筆。
這叫他如何不提防呢?於是立馬就通知了其他玄學圈子裡的人,讓他們這個月再到京市,又共商大事……現在好了,咳咳,怪尷尬的。
庭一面露愧疚之色。
白遇淮倒也沒什麽感覺,輕輕一點頭,就讓庭一先走了。而他和荊酒酒上了車,往他住的另一棟別墅駛去。
後頭的店員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將自己悄悄拍的照片放到網上去。
自己留著慢慢品味就好啦。
她悄悄地想……
原來這就是白哥和小少爺談戀愛的日常嗎?會給小少爺買蛋糕。
會像是這個世界上再普通不過的戀人一樣,手牽著手走在街頭……
這時候網民們也看見了警方發的照片。
【哈?白哥和荊小少爺失蹤這麽些天,就是去反傳銷了?】
【下個接拍的題材,是相關的?】
【別問了,白哥工作室都說,是真的準備要徹底歇息了】
【QAQ】
【那我提一個卑微的要求吧,有生之年,會看見白哥和荊小少爺的婚禮嗎】
【靠,這個可以有!】
網民們熱議著,甚至把荊酒酒二人的婚禮都給策劃上了。還有人興奮之下,出了一份完整的策劃書,連婚禮的想象場景都給畫出來了,引得一幫人喊“大佬666”。
而荊酒酒和白遇淮在回去的路上,還在慢吞吞地聊天。
“我不要旱魃……”荊酒酒小聲歎氣,“我只是想治好爸爸。”
白遇淮:“有兩個辦法。”
荊酒酒耳朵一下豎了起來:“嗯?”
“將他的凡骨,用神骸替換。”
荊酒酒:“換成什麽?!”
“龍的骸骨。”
“龍,鱗蟲之長,掌風象,雨象,呼風喚雨、通天徹地,旱魃不畏風伯、雨師,卻要畏懼龍神。這樣可以製約旱魃的力量。”
荊酒酒:?
這麽厲害嗎?
_(:з可是還是被白遇淮扒皮拆骨了。白遇淮在鑒往鏡裡,還一口氣扒了好多條。
荊酒酒想了想,出聲問:“那……換骨會疼嗎?”
“會。凡體要容納龍神之骨,哪怕只是遺骸,力量也很強盛。”
“那另一個辦法呢?”
“切一塊共工的神識喂給他吧。”
神化傳說裡的水神共工?
這也能隨便切一塊嗎?
“也不一定受得住。”白遇淮道。
鬱然和酒酒不同,酒酒本就是強大的厲鬼,再一點點受他的氣豢養,更有無數信徒為他點貢香,還有老和尚為他修身……鬱然現在哪怕是不太像個人,但本質上,他也還是人的肉體凡胎。
荊酒酒抿了下唇:“那我讓爸爸自己拿決定。”爸爸的性格,可以自己做出更好的決定和計劃。
不行的話,還可以想想小機器人這邊的路子。
白遇淮:“嗯。”
車很快駛入了別墅區。
半晌,荊酒酒的聲音才又響起:“為什麽天道一定要神靈覆亡呢?”
“自然運行的規律,萬物盛極必衰。你可以將天道看作是一道程序,它負責維護這個世界。當萬事萬物強盛到即將脫離自然規律時,它就會運行程序來乾預。”白遇淮是創世神,他比任何神靈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一開始並不執著於活下來。
天道大概都沒有想到,白遇淮過著過著,突然有一天,他改主意了。
“噢。”荊酒酒應聲,“那你是怎麽躲過這道程序的?靠封存記憶嗎?”
“所有人都看見我走入了輪回,然後輪回塌了,我不見了。再加上封存記憶。心有所感,就必然會在這個世界留下痕跡。當我都否定了我自己的存在,這世上自然也就沒有這個人了。”
“……難怪他們都堅定地認為,你徹底死了。連你身邊的神侍,都膽大包天到,敢偷拿你的東西。”
連上天都這樣以為。
濁無死了。
六道崩塌,他連轉世都沒有機會。
而失去了創世神後,這個世界也分崩離析得更快了。
哪怕歸雲門,也僅僅只是知道白遇淮是祖師爺的“轉世”,而並不了解祖師爺當年在姑射山上,是何等尊貴的一個地位。
“那現在的天道呢?它不會發現你,想辦法糾正你這個錯誤嗎?”荊酒酒覺得自己仿佛十萬個為什麽。
白遇淮嘴角微微勾了下:“酒酒,萬物有始有終。”
荊酒酒一下就懂了:“它也會消亡!也會更替!”
白遇淮:“嗯。”
只不過沒有人會來救天道。
無人能救它。
“那……現在沒有天道了嗎?”
“有。隨著時代更迭變幻,新的天道,也不一樣了。它受製於現代社會的進步。……早就不是天道決定一切的時代了。
“這個時代更厲害的,是人。他們擁有無邊的智慧,近乎魔幻的科技力量,還擁有無上的堅毅心志……”
神靈衰弱。
天道又何嘗不會衰弱呢?
從49年開始。
人的氣,早已經壓過了天一頭。
“也許萬年之後還會變化。”白遇淮出聲淡淡道。
荊酒酒驟然放松極了。
他含著金湯匙長大,經歷過眾星捧月。也經歷過慘烈的背叛,孤孤單單被人遺忘。白遇淮走進來,撿起了他的橘子,也把他一塊兒撿了起來。萬年之後會怎麽樣……他也不覺得憂慮了。
荊酒酒小聲道:“沒關系呀,反正不管怎麽變化……你肯定會來找我的。”
白遇淮嗓音低沉:“……是。”
無論荊酒酒站在哪一個時間節點上,他都會找到他的酒酒。
白遇淮將車停入庫中,卻沒有立刻下車。
他俯身親吻荊酒酒,將懷裡的蛋糕都打翻了。
荊酒酒咬了他一口:“……我的蛋糕!”
白遇淮低低應了聲:“嗯。”就這樣蘸了一點,塗在了荊酒酒的鼻尖、唇邊,荊酒酒費力地舔了舔。
……好香,好甜啊。
荊酒酒快樂地微眯起眼,他抱住了白遇淮的腰,幾乎快樂得想要落淚。
他死後丟失的東西,都一件件找回來了。
“對了……”荊酒酒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你的神侍怎麽會那麽輕易,就能偷走你畫給我的畫,還有你留下的部分神識呢?”
白遇淮面色一沉,顯然又想起了那個青年把荊酒酒的畫掛床頭的事。哪怕青年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白遇淮卻還記著仇。
“他有什麽特殊的能力嗎?”
“沒有。”
“啊,那為什麽呀?”
“……”白遇淮的臉色似乎更沉了點。
他俯身咬了下荊酒酒的唇:“因為我設了一個禁製,這個禁製,需要一個口令。”
“什麽口令?”
“酒酒。”
荊酒酒一怔。
所以……青年只是因為在白遇淮身邊待得太長久,意外知曉了“酒酒”的名字,於是誤打誤撞,真把禁製給解開了。
白遇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白遇淮親吻荊酒酒親吻得更加用力。
……如今一想到,青年站在他設下的禁製前,大膽又竊喜地喊出了那個,被他含在舌尖,每一次吐出都小心翼翼的名字——酒酒。
他就想回到過去,把這人活活折磨死。
荊酒酒親了親他的下巴:“以後再設禁製,換一個新的口令怎麽樣呀?”
“嗯?”
“白酒酒怎麽樣?”
白遇淮猛地一頓,牢牢按住荊酒酒的肩:“……嗯。”
……
那樣大一個蛋糕,荊酒酒當然是吃不掉的,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麽白遇淮買了那麽老大一個了。
這東西還能有別的妙用!
白遇淮將他壓在座椅上,俯在他的耳邊,輕咬了下他的耳垂,啞聲道:“千年前我就在想,……將來我和你雙修時,該是什麽樣的呢。”
荊酒酒的確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神軀不壞。
他和白遇淮在別墅裡待了兩天,然後他們再度啟程奔赴了混沌的“總部”。
混沌們還是被鬱然“調教”得老老實實,只不過它們這回再見到白遇淮和荊酒酒,就更覺得畏懼了。
畏懼得甚至一個個都跪到了地上去。
白遇淮打開了塵封記憶的盒子。
他是濁無,濁無就是他。
身上外泄的神力,自然更帶著毀天滅地的殺伐之氣,一落下來,便好似整個天都塌下來重重壓在了它們的身上。
鬱然慢悠悠走上前來,看見這樣的陣勢還驚訝了一瞬。
“出什麽事了?怎麽過來了?”
天下家長都一樣,這樣的時候第一反應總是,自己小孩兒是不是在外頭受什麽委屈了。
荊酒酒先抱了下鬱然。
他現在覺得特別的幸福和快樂,荊廷華已經成為了久遠的記憶,而他現在擁有了一切……爸爸也在他的身邊。
“怎麽了崽崽?”鬱然緊緊皺起眉,反倒更擔心,荊酒酒是吃什麽苦了。
“我讓白遇淮來幫你呀。”荊酒酒這才慢慢從鬱然懷中掙脫出來。
“幫我?”
“唔。”荊酒酒將白遇淮和他說的,轉述給了鬱然聽。
鬱然做起決斷很痛快。
他斬釘截鐵地道:“還用選嗎?”“換骨。”
酒酒是鬼也好,是神也好。他要陪酒酒走過更長的時間……他不能死。
他還要將酒酒捧在掌心。
只要他在一天,酒酒就能做一天無憂無慮的小王子。
“如果承受不住……”
“如果我死了。”鬱然轉頭看向荊酒酒,口吻冷靜得出奇,“我也能變成鬼魂,陪在崽崽身邊,不是嗎?”
白遇淮掀了掀眼皮:“鬱先生豁達。”
鬱然行事雷厲風行,而且很能對自己狠得下心。一敲定之後,他就立刻和荊酒酒一塊兒,重往姑射山去了。
“這山上寂靜得厲害。”鬱然低聲道。
都像是要引人上山再殺人的聖地。
荊酒酒應了聲:“是啊。”
似乎白遇淮一上山就會這樣……山中生靈都畏懼臣服於他。
但姑射山上依舊是風景怡人的,漂亮得好像什麽事也不曾發生過。
他們一路向上,重新進入洞府,鬱然越往前行,都越覺得驚歎。如果不是他自己就親身經歷過不可思議的事,泡過冥河水,吃過旱魃肉,他也不敢相信,會有一個地方,隱藏著這樣別有洞天的府邸。
等完全進入到洞府內,鬱然一抬頭,也望見了那滿天的神骸,用絲線拴著垂落下來,每一具上面都浮動著淡淡金光。
空氣似乎都跟著變得凝滯粘稠了起來。
“他們是什麽?”鬱然出聲問。
“上古神靈。……這些是他們的骸骨。白遇淮就要從中選一根龍神的骨頭,換給你。”
換屍骸的骨頭到身體裡,聽著是很可怖驚人的事。
但鬱然面色都沒變,他只是微微擰起眉,道:“姑射,在一些神話傳說裡,似乎是仙山?”“這到底是什麽地方?”鬱然追問。
荊酒酒抬手一指白遇淮:“他家。”
鬱然:“……”
鬱然看著白遇淮的目光,微微有了變化,他冷靜出聲:“白先生,不止是歸雲門的師祖吧。”
荊酒酒一點頭,口氣倒沒透出什麽特別的意思,隻仿佛隨口那麽一說:“對呀,他是創世神。”
鬱然:????
荊酒酒還不知道自己牛逼哄哄的爸爸,這會兒世界觀都難免崩塌了一下,然後才又重塑了起來。
荊酒酒走在白遇淮的身後,跟著仰頭去看那些神骸。
他看它們,是沒覺得多可怕,多麽氣勢壓人的。他甚至反而從它們的身上,感知到了一點的悲傷和畏懼。
你們不要怕白遇淮呀。
荊酒酒小聲在心頭說。
本來他都不想救你們啦……
荊酒酒抿了抿唇,轉頭問白遇淮:“你從中能分辨得出來,哪個是龍骨嗎?”
萬千神骸,扎堆在一起,看得荊酒酒眼睛都花了。
白遇淮一抬手。
一具神骸崩斷了金線,落地。
白遇淮走上前,選取了一根靠近心臟的肋骨,輕輕地就取了下來。像是切了個豆腐腦一樣。
荊酒酒接過那根骨頭,問:“它少了根骨頭,還能活嗎?”
“能。”
那荊酒酒就放心了。
他抱著骨頭,轉身走回到鬱然的身邊。
鬱然伸出手,輕輕碰了下骨頭的表面,骨頭上一道金光亮起,同一時刻,鬱然身上也燃起了一把火。
那金光與火光交相輝映。
漸漸地,火光似乎弱了一些,隻趴在鬱然的胸口,火苗竄動,又慫又耀武揚威。
荊酒酒:?
荊酒酒:“好像有點用的。”
旱魃真的怕龍!
白遇淮應了聲:“嗯。”
轉身走回來,從荊酒酒手中拿起那一根骨頭。
鬱然眼皮跳了跳:“……不用請個外科醫生嗎?”
白遇淮:“不用。”
這神仙“動手術”還真夠不講基本法的!
鬱然念頭剛起,就感覺到了一種扯動皮肉、將骨頭碾碎般的痛楚,他的身形微一佝僂,但很快就一把扶住了荊酒酒的肩。
“爸爸?”荊酒酒想回頭去看他。
“崽崽別動。”鬱然牢牢按住了他,不讓他看見自己的模樣。
白遇淮就站在荊酒酒的面前,他和鬱然,像是將荊酒酒護在了中間。
兩人沒有任何的交流。
但誰都沒有讓荊酒酒轉頭去看。
破開胸腔、皮肉撕裂。
一根骨頭被取出來。
這樣的痛楚,鬱然上一次嘗到,還是在落入冥河之後……
白遇淮垂眸凝視著荊酒酒,意念一動。
那根龍骨,就這樣浮動起來,契入了鬱然的胸膛。這根骨頭飛快地攀住了鬱然本身的骨頭,長在一處,連皮肉都很快長攏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也無法相信,神力原來是這樣可怕又強大的東西。
鬱然很快重新變得完好。
但他臉色仍然是蒼白一片的,額上甚至還緩緩滲出了汗水。
那東西上面似乎冒出了一股強勁的氣,掃蕩過他的五髒六腑,震蕩得他腦中嗡嗡作響,好像裡面都搖出血來了……這就是白遇淮說的,凡軀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龍骨。
白遇淮為鬱然換完了骨,他轉身又走回到之前取骨的地方,停住不動了。
荊酒酒見他站在那裡,凝視無數神骸。荊酒酒問:“現在,就能復活了嗎……”
“是。”白遇淮應了聲。
話音落下,只見金線悉數崩斷,所有神骸都落在了地面。而他挺拔地孤身立在其中,一道身影就足以壓過身邊無數神骸的氣勢。
這時候白遇淮轉過身,緩緩朝荊酒酒伸出手:“酒酒,過來。”
荊酒酒有點不明所以。
他能幫上什麽嗎?
荊酒酒扶著鬱然靠住牆。
他是想要爸爸坐下的,但是爸爸不肯,荊酒酒也隻好由著了。
荊酒酒朝鬱然吹了吹氣,像鬱然哄小時候的他一樣:“爸爸不疼。”
鬱然嘴角扯了扯,露出一點微笑:“嗯,酒酒吹吹,就不疼了。”他低聲說:“去吧。”
荊酒酒猶豫片刻,這才走向了白遇淮。
白遇淮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然後才緩緩張開了另一隻手。
只見無數金色的小光團,源源不斷地飛出,與神骸之上浮動的淡淡金光遙相呼應。
不似人間的洞府,無數屍骸。
這本該是一個陰森可怖的畫面,但卻因為無數光團、金光繚繞,如墮仙境。
姑射山搖動起來,天邊傳來如雷吼一般的聲響,無數威壓釋放出來,神力交織,讓洞府裡的玉石都緩緩裂開,穹頂碎落……
死了數千年的神靈,他們的神骸上緩緩生起血肉,鑄成新的軀體。就仿佛創世神剛剛將混沌碎裂,萬物始誕生一樣……
他們緩緩睜開了眼。
鬱然抬眸望去。
這幅神祗降臨的震撼畫面之中,白遇淮仍舊和荊酒酒十指相扣,衣袂微動,成了動態之中唯一的靜態。
他與他在千年前共迎天地崩陷,千年後共迎神靈複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