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聲“爺爺”喊出來後,薑尚一時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了,她一邊扶著老人回去椅子那邊,一邊轉頭去瞧跟在身邊的紀若夏。
紀若夏看著被薑尚扶著的老人,老人臉上皺紋很深,連眉毛都泛著白,可能是因為常年在田地裡勞作,駝背非常嚴重。原本他應該是比薑尚要高的,可是因為背部佝僂得太厲害,以至於剛剛跟薑尚走在一起時顯得要比薑尚矮上一截。
老人絲毫沒察覺到異常,應了一聲後就由薑尚扶著,嘴裡還在不斷念叨:“前段時間聽你大媽說,說是小雪說的,說你在外面出了事,我讓她給你打電話,一直沒打通。然後我又讓你大伯打電話到學校,學校說你搬出去了,也不知道搬哪去了,我們一時也不知道上哪去找人,我這心啊就一直懸著沒下來過。如今你可算是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外面世界險惡,咱就在老家好好待著,不出去了。”
光是幾步路的功夫,老人家就說了一大段的話,好在他這地方的方言跟普通話差別不大,口音還沒薑尚嚴重,所以這麽長一段話說下來,紀若夏大概也能聽明白。
等回到椅子那邊後,老人卻沒有立即坐下,而是要進屋去再拿兩把椅子出來。薑尚沒讓他去拿,而是自己搶著進了屋,沒多久便一手拿了一把椅子出來。
“老人家。”待三人都坐下後,紀若夏再次收到來自薑尚的求助目光,便主動開口跟老人打招呼。
原本她們這趟過來是有兩個目的,一是要把季小花身份證上的名字改掉,二是要跟季家人把關系理清楚,最好能從情感上撇乾淨。可是現在看著眼前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紀若夏發現自己原先組織好的那些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紀若夏掩嘴輕咳了兩聲,然後才重新組織語言:“老人家,您孫女她前段時間在應城確實出了點事,現在已經不記得原來的事了。這件事說來話長,您兒子在家嗎?”
老人似乎是對前面的話沒太聽明白,不夠最後一句話他到是懂的,他連連答道:“在,在家的,我去叫他回來。”
老人說著人在家,又說要去叫人回來,紀若夏沒太聽明白季小花她大伯到底在沒在家,只見老人已經站起了身要往主街上走。
薑尚跟紀若夏兩人見狀連忙起身去扶,卻被老人給攔住了:“小花這一趟回來懂事多了,不過你爺爺我身子骨還健朗,能自己走得動路,你們坐在這裡等著就好,我馬上就回來。”
老人說罷往主街那邊走了兩步,然後又轉回了身,嘴裡又開始念叨:“對了,老婆子還不知道小花回來了呢,我先去叫她出來。”他邊說著邊進了屋,沒過多久他便從屋裡出來了,跟他一起出來的還有一位頭髮也已經快要全白了的老奶奶。
老奶奶面上有些虛胖,個子比季小花的爺爺更矮一些,看樣子也有七十多歲了,走起路來都不太穩當。
老奶奶坐到椅子上後又是免不了一陣激動:“小花你回來啦,回來了就好。”接著她就把剛剛老爺爺念叨過的話幾乎是原封不動地又念叨了一遍,完了之後才注意到旁邊還坐了個女孩子。
她目光和藹地看向紀若夏:“這小姑娘是誰啊,是小花你的朋友嗎?”
薑尚一時還沒想好怎麽回答,紀若夏先開了口:“是啊老奶奶,我是她朋友。”
老奶奶笑著道:“朋友好啊,多謝你陪著小花回來。小姑娘一看就是城裡長大的,是不是很少來我們農村這種地方?在這裡多住幾天吧,讓小花帶著你到處玩一下,我們這裡好玩的地方挺多的。”
這下紀若夏也沒接話了,只是坐在那裡笑。老人家太誠懇太熱情,有些做不到的事情最好在一開始就別隨便答應。
接下來老奶奶就一直在跟紀若夏念叨季小花小時候的一些事,基本都是在誇季小花小時候多聽話,在學校學習成績多優秀拿過多少獎等等,三不五時強調一下她們家小花絕對不會抄人家作業。
紀若夏和薑尚兩人一直安靜地聽著,基本沒怎麽插話,一來是老奶奶沒給機會,二來對於季小花的事她們也沒資格多作置評。
漫長的五分鍾過去之後,之前離開的老爺爺終於回來了,後面還跟了一位中年男子,應該就是季小花的大伯季東海了。季東海的兩鬢邊也已經開始發白,紀若夏想著他的年紀應該是跟自己的父親差不多的。
直到這個時候,紀若夏這才終於想起兩人這一趟來這裡是帶了禮物來的,跟季東海打了招呼後連忙拉了薑尚去了車後頭,車後箱裡放了一個行李箱,這次帶過來的禮物都放在裡面。
很快那些禮物就都被一一拿了出來,給兩位老人買的兩套質地柔軟的衣服和舒適厚底的鞋子,給季小花大伯買的煙,給季小花大媽買的手鐲,給季小雪季小風兩姐弟一人買的一台iPad,東西不是很貴重,但誠意總是夠了的。
季東海也沒多做推辭,很乾脆地把禮物全都收下了。
所有東西都被放進了屋裡後,五個人都坐在外面的場地裡,紀若夏才開始說正事。
紀若夏的話是對著季東海說的:“季大伯,我們這次回來其實是有些事情要辦的,希望您能幫下忙。”
季東海剛收了禮物,心情自是不錯,滿面笑容地應承:“要我做什麽盡管說,能幫上小花的忙我肯定會幫的。”
紀若夏:“事情是這樣的,季小花她前段時間在應城出了點事您應該也知道,現在她已經不記得那些事了,也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事了。”
季東海一時沒反應過來,紀若夏話音落下後隔了好幾秒臉上的笑容才逐漸凝固,然後轉成震驚:“你說什麽?什麽叫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一旁的兩位老人也終於反應過來了,臉上焦急的神色更甚,老爺爺忍不住也跟著追問:“是啊,什麽叫不記得以前的事了?那小花她還記得些什麽?還記得我們嗎?我們可都是她最親的親人啊。”
說這句話的時候,老人家幾次三番往薑尚那邊看,似是想自己通過薑尚面上的神色理解紀若夏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判斷那句話的真假。
紀若夏緊握著薑尚的手,說話的聲音始終保持著鎮定,完全不像是一個二十二歲才走出校園沒多久的女孩:“我的意思是,她已經不記得你們了。這裡,這個村子,還有你們,她都已經不記得了,這次來這裡還是我托人事先查了她的資料照著導航找過來的。當然,不止這些,還有她在學校學的那些東西,她也全都不記得了。”
“怎會發生這種事呢?我可憐的小花喲,今後可怎麽辦喲?”這次先開口的是老奶奶,臉上滿是對薑尚的擔心,看著薑尚的目光也滿是慈愛和疼惜。
“那她這樣能治好嗎?是誰把她害成這樣的?是那個遊戲公司嗎?還是網上那些人?這些天殺的。這件事一定不能就這麽過去,我讓小雪和小風找到那些人,他們一定要為這件事負責的。”季東海一臉的激憤難平,季小花雖說不是自己親閨女,可她身上也留著季家人的血,而且他們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把她培養成才,這一下倒好,才剛出校園就全給毀了。
紀若夏:“這件事我也在查,等查清楚後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只是她已經失去的那些記憶恐怕是永遠都回不來了,不過哪怕是失憶了,你們跟她之間的血緣關系總不會斷,這一點是永遠不會變的。”
季東海:“這是肯定的,畢竟血濃於水,不管她記不記得我們,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
所有該交代的大致都交代清楚了,接下來就是說正事的時候,紀若夏停了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其實這次我們來這裡還有一件挺重要的事要辦,就是,我們想要把她身份證上的名字改掉,希望能在今天就辦好。”
季東海沒太能理解:“改名字?為什麽要改名字?”
“一來季小花這個名字在網上名聲不太好,在那件事查清楚之前,這個名字在網上就會一直被罵,二來如今的季小花已經開始了全新的生活,用一個新的名字會更好一些。”對於這個問題紀若夏早有準備,雖然撒謊不太好,但她是不可能去跟他們說季小花的身體被另一個人給霸佔了的,就當這是季小花精神分裂好了。
見季東海還是拿不定,紀若夏知道他還是不願意,便繼續忽悠道:“季小花她現在在應城的圈子裡用的名字叫薑尚,美女薑,禮尚往來的尚,現在沒人再管她是不是季小花了。這次等改名字的事情辦好了,以後她正式上班之後每個月給你們打三千塊算是對你們以前撫養了她的報答,這樣對她對你們其實都不是壞事,畢竟只是改個名字而已。”
這些話基本都是紀若夏事先編好的,先是曉之以理,要是曉之以理沒用,那就動之以錢。
最終季東海被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