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個名字確實不是什麽大事。”季東海雖然還是皺著眉,不過終究是沒說出什麽反對的話。
只是季東海是沒意見了,一旁的兩位老人家卻一時沒轉過彎來。
“改名字也不是不行,可為什麽要連姓都給改了啊。而且小花她現在也才開始工作,不需要給家裡打錢,家裡錢夠用,我們隻盼著她在外面能照顧好自己就夠了,要是能不出去就陪在我們身邊就更好了。”說這話是季爺爺,前面那句話他是對著紀若夏和薑尚說的,後面那句話卻是對著季東海說的,說到後面他看著自家兒子的眼神中明顯帶著責備。
像季東海這樣能為錢所動的紀若夏倒不擔心,像老爺爺這樣真心為季小花考慮的反倒讓紀若夏一時沒辦法。
正在紀若夏為難之際,沒想到剛剛才被拉到己方陣營的季東海突然又開口了,只聽他對季爺爺道:“爸,剛剛這位小姑娘說了,小花她現在對外用的名字就叫薑尚,這個名字已經定下來了,要改的話乾脆就改成這個。而且小花她一個女孩兒家以後終歸是要嫁人的,跟不跟咱們一個姓也沒那麽大關系,名字她想改成什麽樣就改成什麽樣吧。”完了他又看了看薑尚,然後對紀若夏道:“不過就像我爸說的,你剛說的每個月打錢的事也確實不急,等她在外面先落穩腳跟再說吧。小花這人從小性格內向,很多事喜歡憋在心裡,也沒什麽朋友。她在外面能有你這樣的朋友也算是很幸運了,這段時間多謝你對她的照顧,以後也麻煩你多幫襯她一些。”
季爺爺嘴唇動了動,卻沒再說什麽:“行吧,為了小花好,你們想改成什麽樣就改成什麽樣吧。”完了他又去看一旁安靜坐著的薑尚,長歎口氣,“唉,那麽乖一個孩子,一下子變成了這樣,真是命苦啊。”
季東海這麽長一番話全是帶著口音的方言,紀若夏有些艱難地差不多都聽明白了,只是對於他這突然的轉變她倒是一時心下有些愕然,難不成剛剛他一直沒表態不是圖利而是沒反應過來?
很快紀若夏心下莞爾,也許還真是,剛剛她照著腹稿說出那些時語速確實偏快了一點,而且雙方的語言也不完全一致,她聽他們說話有些難度,他們聽她說話想來只會更難。
所以季小花的這位大伯其實並不是她之前想象中的那個樣子的?他其實跟季小花的爺爺奶奶一樣也是真心關心季小花的?這真的是紀若夏之前完全沒有想到的。
紀若夏在來之前對季東海的印象不好倒並不是因為她會習慣性把人往壞處想,她自認為自己絕不是那樣的人,她之所以會以為季東海這人不好主要還是因為季小花。
之前蘇子期調查到的季小花的資料裡對她的家人提及並不多,對撫養她長大的這位大伯季東海也隻簡單提了個名字。她對季小花家人的印象完全來源於薑尚夢裡見到過的那些關於季小花小時候的畫面,以及季小花本人對外表現出的性格。尤其她聽到薑尚說起季小花對這個世界抱有的那種厭棄到極致的態度時,雖然沒有證據,但她懷疑季小花出事之前其實多多少少應該是有抑鬱症的,或許前期還只是輕度抑鬱,但作品抄襲事件出了之後她從學校搬出去把自己關起來的那段時間應該是轉到了重度抑鬱。
她當時也沒多想就把這些跟季小花從小的成長環境聯想到了一起,覺得肯定是她的成長環境畸形才導致了她看待這個世界的角度過於悲觀。可現在看來,至少季小花的爺爺奶奶,還有她的這位大伯,似乎都還……挺好?
季小花的爺爺奶奶對她的關心紀若夏自然不會懷疑,至於這位大伯季東海,似乎也沒有對季小花漠不關心,而且好像也不是那種唯利是圖的人。
就在紀若夏心裡的心思九彎十八繞之際,只聽得季東海又道:“對了,你們這趟過來帶過來的這些禮物是誰買的?”
紀若夏:“……”居然還真是她猜的那樣,季小花的這位大伯確實反應有些慢。
“是花的季小花的錢。”兩人買這些禮物時確實是薑尚付的款,至於那些錢的來源,薑尚到這裡後還沒領過工資,用的自然是季小花之前的存款,紀若夏心說,這話沒半點毛病。
“小花她才畢業,之前也才實習了幾個月,實習期工資應該也高不到哪裡去,哪來的那麽多錢?”季東海自然不信,他每個月給小花的夥食費也就七八百,大學四年下來滿打滿算都沒超過四萬,那幾樣東西加起來就算沒有上萬應該也有好幾千了,小花不可能有那麽多錢的。可要說是這小姑娘花錢買的吧,作為季小花的朋友,這禮物就明顯太貴重了。雖說這小姑娘一看就是城裡長大的,可看年紀跟小花差不多,家裡就算再有錢也不會放任她這麽花吧。
紀若夏自然不知道季東海心裡在想些什麽,更不會知道那些在自己看來可以算是雖然不貴重但挺有誠意的禮品在別人眼裡卻是大手筆,她只是針對他的問題再次解釋:“其實季小花她大學期間靠兼職賺了一些錢,之前一直存著沒怎麽動過,雖然不多,不過給你們買些禮物的錢還是有的。”
季東海對此有些不滿,對一旁始終保持安靜的薑尚道:“你在學校就該好好讀書,還做什麽兼職啊,影響學習。”
他自己的兩個孩子小雪和小風讀書都不怎麽在行,不管他平時怎麽管教,中考成績出來後還是不得已只能去讀技校,小花倒從小就是個好苗子,在學業上基本不需要他怎麽操心,中考時非常順利地就考進了縣一中的重點班,然後高考又考了個全校第三。畢竟是季家這麽多年以來唯一出的一個大學生,哪怕她報考的那個專業學費貴得嚇人,但他咬咬牙還是送她去讀了。
他此前從來沒聽小花跟自己說過兼職的事,只知道她在大學期間學習成績跟初中高中時一樣在班裡也是最拔尖的,便一直對她比較放心。直到前段時間小雪小風突然跟他說小花在網上出了事,他們一下跟她失去了聯系,然後現在這小姑娘又告訴他小花在大學期間就在做兼職,她每個月生活費又不是不夠,她需要做什麽兼職?
突然被點名的薑尚:“……”她該說些什麽嗎?
好在季東海並沒有要她回答什麽,他甚至沒等紀若夏搶答,便開始自說自話:“算了,你現在都不記得了,跟你說也沒用。”
雖說是自說自話,他說話的聲音也不小,在場幾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紀若夏:她之前還覺得這位大伯挺不錯,至少是真的關心季小花,只是……您說話就不能委婉一點嗎?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改身份證名字流程好像還挺多,紀若夏決定先不管其他,把話題又轉回到正事上:“季大伯,其他的我覺得可以晚一點再聊,趁著今天下午還有時間,我們先把她身份證上的名字改掉才是正事。”
“對,要先改名字。”季東海這個時候終於想起正事來,隨即他又道:“不過今天周末,也不知道派出所有沒有上班,我先打個電話確認一下。”說這話的同時他已經拿出手機撥電話去了。
沒過多久,他便掛斷了電話,對紀若夏道:“可以了,我有位朋友就住在派出所附近,他今天剛好沒事,可以去派出所跑一趟。”
紀若夏:“那就好,謝謝您了。”小地方就是好啊,不管是什麽單位,一個電話過去,總能找到個熟人。
季東海先是說了句不客氣,然後才反應過來:“小花是我侄女,我們關系比你親,你幫著道什麽謝?”
紀若夏一時又是無語,她發現這人說話真的是……總能讓人不太舒服,雖說他也是好意,只是……唉!
接下來紀若夏又開著車載著薑尚和拿了戶口簿的季東海一起去了一趟當地鎮上的派出所,那裡果然已經有人在等著了,是一位看上去四十來歲的公安。
公安大叔臉上帶著笑,一邊把幾人引進屋一邊發話問道:“你們來了,是誰要改身份證?季小花嗎?”
看得出來季東海與這位公安是真的熟,直接回:“嗯,季小花。”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在已經打開了隨手帶著的戶口簿。
公安大叔:“要把名字改成什麽樣?”
季東海一下卡住,然後他很快朝紀若夏這邊看過來,顯然,他已經不記得剛剛在他家門口紀若夏提到過的那個新名字了。
“薑尚,美女薑,禮尚往來的尚。”紀若夏儼然已經成了薑尚的代言人,所有她不想回答的問題她都負責圓回來。
“行,我先記錄好,接下來你需要填幾張表。”公安大叔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遞了兩張表單給紀若夏身旁的薑尚。
在紀若夏和季東海的幫助下,薑尚最終勉勉強強把兩張表單給填好了,就差了兩張照片,好在派出所裡就有照相的,不過需要額外付費。費用也不貴,就十塊錢,很快薑尚就拍好了一組純背景照。
薑尚把舊的身份證交了上去,新的身份證下來至少要等一個星期,在這段時間,薑尚就只能用臨時身份證。
雖然是臨時身份證,不過看著上面自己的名字,薑尚還是高興得不行,臉上的笑壓都壓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