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悄然間，一頭墨發已經有銀絲混跡其中，沈青書就著油燈微弱的火光批完了最後一則卷宗，窗外月色正明，她卻歎息不止。

　打慕初走後，她便無心再從仕，多次上書請辭卻都給駁回了，本就是硬著頭皮撐下去但頻繁反覆的水患常讓她忙的焦頭爛額，處理不及時，就常有百姓和田地被淹沒，損失了避所利益的百姓常是得理不饒人，拉幫結派堵門口討說法，沒有諒解，久而久之，沈青書便覺身心疲憊，不想再繼續了。

　離了書房回到臥室，推開門，余香未散，她時常失眠，總要點上安神助眠的熏香才能勉強睡下，次日照常在上門討要說法實是鬧事要她下台的吵鬧聲中醒來。

　她沒有急著睡下，翻箱倒櫃找出了一份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粉末，其作用是什麽，只有她自己知道。將爐子裡的熏香替換掉，她又灌了好一壺涼水，才著裝整齊的躺回了床上，合上了眼……

　***

　“該醒來了，你個懶蟲！”

　沈青書被這格外的熟悉的聲音陡然驚醒，別過頭一看，便看到那熟悉的人正趴在床沿邊撲閃著靈光的大眼睛笑意盈盈看著她，沈青書驚訝的張了張嘴，隨即又有失落感湧上心頭，將頭偏向另一邊:“是夢啊……”

　“哎呀！先生你在說什麽啊，現在都日上三竿了，什麽夢不夢的，你快給我起來！你忘了今天要做什麽了嗎？”說著慕初便扯著床上之人的衣衫，要將她拉起。

　沈青書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衣物確確實實的被扯動了，床邊人的聲音帶著微怒卻異常的真實的傳進自己的耳朵中。隨即撲騰坐起，轉身看向身邊的人，慕初明顯是被其突然的舉動驚到，頓住了拉扯的動作，但仍然是捉著袖角，一臉的疑惑。

　沈青書左顧右盼，房間的格局裝飾乍眼看很陌生細看之下又好似在哪見過，她突然一把抓過慕初扯著衣袖的手:“慕初，你掐我一下。”

　慕初不明所以，應她所需在她的白皙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再使點力。”沒有痛感，沈青書又要求道。

　慕初遲疑了一會，難道是昨個摔傻了？索性狠狠掐了下去，效果拔群，沈青書五官都跟著擰成一團，慕初松開後，她瞅了一眼被掐的發紅的傷處，眉宇間流露的欣喜之色讓慕初有了一絲擔憂，這是真摔傻了？

　不容她多言，沈青書已經起身將她拉入懷中，不斷收緊這個懷抱的力度，恨不得懷中的人與自己骨血相融才好，她實在是，太想念眼前的這個人了。

　“咳，先…先生，我要喘不過氣了…”慕初漲紅了臉頗是難受的開口，微微的撐開她。

　聞言，沈青書慌忙的松開對方看著她道:“啊，對不起，我，我一激動就……”沈青書有點不好意思的解釋著，耳根卻早已紅透。慕初看著眼前人的樣子，噗嗤一笑:“先生，你今日怎得這般奇怪？莫不是昨個磕著腦袋了？我看看。”慕初有模有樣的扳過她的頭，仔仔細細檢查著，嘀咕道:“這也沒傷著啊，算了，定是你睡迷糊了，我不要同你說了，你快洗漱完，待會到外面來幫我。”說罷轉身就往外面去了。

　看著對方完全離開後，沈青書下了地環望四周，井井有條，還仿佛置身夢境，但這一切的真實感都在告訴她，這不可能是夢。

　她還是抱有疑問但也聽話的快速打理完了自身，向屋外去，打開門的那一刻，和煦的陽光晃了她的眼，院子裡成排的桃樹均開著粉嫩的桃花映入了她的眼簾。沈青書的腦中瞬間閃過一絲意識，屋內的裝橫，還有這院中的的桃樹和布局，不正是自己為慕初準備的那套宅院麽？

　而此時的慕初手裡正拿著個籃子站在桃樹下看到她便喊:“先生，過來這邊！”

　沈青書應聲去到慕初身邊，只見對方將籃子遞給她對她眨了眨眼。沈青書茫然的接過，看著她，大大的疑惑寫在了臉上。

　“先生你昨日說過要替我摘桃花來著的。”慕初說的認真好像確有此事的樣子。

　摘桃花？沈青書有點納悶，她完全沒有這個記憶，生硬問她:“怎，怎麽摘？”

　“先生你真是睡糊塗了，當然是爬樹上摘啊。”慕初說著指了指粗壯的樹乾。

　沈青書僵硬轉過脖子看她，她的眼裡已然是充斥期待的光芒，又抬頭看了看樹上的開的正豔的桃花，摸了摸後頸，猶豫了一番，雖然腿腳是不麻利，但爬個樹好像還是行的。她便擺出架勢，順著枝乾攀上了上去。

　找到一處結實的枝乾跨坐在上面，也許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壓力，四周較細的枝乾上嬌嫩的花瓣竟紛紛往下墜落，慕初看到此景象連連開心的拍手:“先生！下桃花雨啦！”

　沈青書剛到上面並不穩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但看到慕初開心的模樣，她竟也不害怕了。

　片刻過後，沈青書小心翼翼的護著籃子又攀了下來。

　慕初笑盈盈的接過她手中盛滿花瓣的籃子對其說道“辛苦先生了。”接著又往其臉頰上快速啵了一口以示獎勵，沈青書因為她這毫無預兆的舉動微是發愣，就在慕初要提著籃子去到另一邊，她又拉著了她:“等一下。”

　“嗯？”

　“花瓣。”沈青書抬手將慕初發頂細碎的桃花瓣撚了下來，無非是再平常不過的舉動，卻讓慕初不自在的紅了臉，哦了一聲自顧跑開了去而後對著沈青書招手:“先生，你還在發什麽呆，快過來！”

　反應過來的沈青書隻覺心裡充滿著甜蜜，笑意更甚，邁開了步子:“來了。”

　走進才看到邊上放著幾個酒壇子“這是？”

　“製作桃花釀啊。”回答完慕初便開始著手忙活，沈青書站在一旁看著想要做點什麽，但慕初除了必要時讓其搭把手，便不準她再做些什麽。按慕初的話來說就是“我是行家，先生在一旁看著就好，不要添亂才是。”沈青書對此覺著又氣又好笑，氣她把活全攬了，笑她突然大人般的語氣。

　慕初忙的起勁，已是午時三刻，沈青書也不好意思再看著，摸到廚房裡給自己找事做了。

　爐灶熄火時慕初正好把最後一壇封口，將飯菜端進去之後，沈青書又十分殷勤地端了茶水出來，拿出錦帕為停歇下來的人擦拭去額頭上的細汗。

　“辛苦，辛苦。”語氣中盡流露著心疼。慕初對其微微一笑略帶撒嬌的意味道:“嗯~，那先生可有獎勵？”

　沈青書被問岔了:“嗯……你想要什麽獎勵？”

　慕初略有所思眼珠轉動:“晚些再告訴你，現在，先把這些壇子搬地窖中去。”

　“好，你也忙活了一上午了，這些就交給我吧。”

　待沈青書將酒壇子盡數搬完從地窖中出來，兩人才開始用起午飯，看著桌上豐盛的菜肴，慕初的幸福感湧了上來，托腮看著為她盛飯中的人，是不是有一點不一樣？

　“先生，可還記得今日是何日子？”語氣中的期待讓沈青書覺著不太妙，因為自己確實不知今日何日子。

　見其沉默，慕初也料到一二了，這個呆子肯定忘了。隨即佯裝生氣道:“先生真不知？”犀利的眼神看的沈青書直冒冷汗，還未等沈青書開口，又接著道:“今日可是我與先生成親一周年。”

　聽到對方的話，沈青書瞪直了眼，她是與慕初拜過堂成親了，可，為何自己對其相關事由竟毫無印象…

　慕初說完便不在說了，只是略有不滿的吃著自己碗裡的東西，時不時嘟囔道:“先生真是過分……”

　沈青書有點不知所措，只是覺著喉嚨發乾，忘了杯中是酒是水竟直接拿起一飲而盡，烈酒下肚，穿過喉嚨時竟是火辣辣的疼，直接把自己嗆的咳了起來。

　慕初見狀，連忙起身為其倒了茶水，一手拍背為她順氣。事後又笑了起來。先生今日怎這般可愛。頓時氣也消了。

　“對不起，初兒，我竟忘了這等事。”沈青書帶著歉意，她記著的便是自己和慕初之間發生過很多事，痛苦在快樂之上，在她們大婚當日，慕初明明就…，難道那才是夢嗎？

　“初兒…我們怎麽會在這？”

　“嗯？”

　“我們怎麽會住在這裡？”沈青書細思極恐，夢境現實她分不清。

　“先生呐，你今天真是…這是我們說好的，成親之後你便把官辭了，然後我們在這裡過自由自在的生活，這還是你提議的，才多久，你就忘了？”

　“不是……”這一點沈青書的確還記得，她不說話了，慕初盯著她看了老半天:“先生，你到底怎麽了，從早上起來你便不對勁。”

　“我，我做了一個夢，我又不確定是不是夢，又好像現在才是夢。”

　慕初看她帳然若失的樣子，從座位起來走到她面前踮腳捧過她的臉與她對視:“你覺得現在是夢嗎？就算是夢，你喜歡現在還是喜歡你做的那個夢？”

　“現在…”

　“那便好了，夢都是與現實相反的，先生又何必在意，快些吃完，不然飯菜就要涼了。”

　“好。”

　簡單吃過午飯，閑了下來，慕初坐在院落裡為沈青書縫納新衣衫，一針一線技巧嫻熟，沈青書就抱著書卷坐她對面，卻是無心看書，注意力全在慕初身上，看她認真專注，是欣慰又不可思議，這還真有點過日子的樣子。但慕初被她看的發毛，停了針線活，無奈對她說:“先生，我臉上可是有東西？”

　沈青書傻笑著搖頭。

　“那你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因為我已經足足四年未見過你。

　“唉。”沈青書故作玄虛，歎了口氣。

　“怎麽？”

　“為什麽我的初兒生的這般好看？”

　慕初怔了怔，別扭來著，忽然看到那人臉上欠扁的笑容，操起線團就是對其臉盤擲去，除去棲息枝頭燕雀吱喳聲，就只剩嬉鬧歡笑聲了。

　***

　是夜，明月高懸，萬籟俱寂，吹滅了燈火，屋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等等，初兒，不是…停手……”沈青書慌的一批，扭動著身子想要掙扎開。吃晚飯的時候她就覺得慕初看她的眼神不一樣了，所謂的獎勵竟是打反攻算盤！

　“先生，你答應了要獎勵我的。”慕初跨坐在沈青書身上，扯下她的衣帶將她的雙手舉過頭頂束縛住，又自顧自的開始扯動身下人的衣物，對其眼裡的驚慌不以為意，淡淡說著，手上動作不曾停頓，已經摸入其中，享受的撫過每一寸肌膚，看身下人顫栗不止，泫然欲泣的模樣，激情成功被撩起，她一半是請求一半是安慰:“先生，今晚就交給我好嗎？就換我來疼惜先生，先生要相信我。”

　慕初不給沈青書回答的機會，已經發動攻勢讓其在自己指尖中綻放，在一系列不可描述操作猛如虎的情況下，沈青書幾近虛脫，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慕初意猶未盡，但也是不忍心折騰她了，只是將她身上疤痕細細吻遍，對脖頸上的一道猶是留戀愛憐。

　……

　次日一早，天邊吐白，沈青書在不驚醒夢中人的情況下，撐著酸痛難忍的腰肢起了身，想起昨夜瘋狂，老臉一紅，怎麽覺著以後地位不保了呢。

　日上三竿，慕初似醒非醒，翻了個身，摸了個空，她才慵懶的伸了懶腰，簡單的披了件衣裳便尋起那人所在。

　來到外屋見桌上放著還冒著熱氣的白粥和幾蝶小菜，見此，心中一暖。又去到院中，沈青書果真在這裡，只是她現在已經像個沒事人一樣，只見她手裡拿著魚簍和釣竿，看到慕初忙放下手中的裝備，小跑到慕初面前。見她身上隻披著一件衣裳，微微皺眉，語氣卻是少有的寵溺:“早晨寒氣重，怎穿得這般單薄就出來了”說著為其緊了緊衣襟。

　慕初將自己埋入她的懷中，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蘭麝的氣味，呢喃著道“太陽都升老高了你不叫我……”手也不安分的摸落在其腰處不懷好意的掐了一把。沈青書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情又被她挑起，臉漲的通紅，拿開了她的手。

　“別，別鬧了，餓了就用早飯吧。”

　慕初已是心滿意足，壞笑著點了點頭。

　回到飯桌上，慕初一邊看著沈青書將小菜夾入自己碗中一邊開口問道:“先生今日是要去釣魚嗎？”

　摸

　“嗯”

　“我也要去！”慕初兩眼放光的看著沈青書，實在讓你難以拒絕。

　“自然是要帶你一同前去的。”如果此處真是當初自己選的地方，沒記錯的話不遠處應該有條河流。

　用完早飯，兩人收拾了一番，又都換上了一套素白色衣裳，只是衣裳上繡的紋飾十分的相似。按慕初的話來說這兩套衣裳是一對的，在其強烈要求下沈青書也隻得無奈換上。

　去往途中也不免有行人見到她們親密無間的樣子誇讚她們是那樣般配對其羨慕之類的話語，這些話聽得慕初好一陣歡喜，她和先生自然是最般配的。想著又緊了緊挽著對方的手。

　尋到河邊，沈青書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將魚簍和餌料放好，戴上鬥笠便坐在邊上甩竿等著魚兒上鉤，而慕初則是乖乖坐躺在她懷裡，後腦杓靠著她肩，興致正濃的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

　“先生。”

　“嗯？”

　“我想養隻兔子，然後給它取名叫書書。”

　沈青書知這是對方的調侃，卻也是許了她“依你。”

　聽到沈青書的回答慕初自然是開心的不過又接著道:“但是我才不要呢，只能有一個書書，那就是先生。先生，以後我想這般喊你。”

　“依你。”沈青書淡淡的說著，只要是能夠令你歡喜的東西，有什麽理由不依你呢？

　“那書書。”

　“嗯？”

　“我要親親”說著便仰起頭嘟起小嘴等著對方的動作。沈青書對其孩童般的樣子不免覺著好笑但也是滿足了她，低頭往其唇上輕輕的親了親，讓慕初好不歡喜。

　而就在兩人慵懶的交談中，河面上的浮標也跟著往下沉了沉。

　“魚上鉤啦。”說著沈青書便開始收線，最後提竿之時果真一條肥大的鯽魚正咬在魚鉤上撲騰著身子。

　沈青書起身將魚取下放入魚簍中後又將釣竿拋入河中對慕初說道:“回去給你燉鯽魚湯喝。”

　“可是我想要清蒸。”

　“鯽魚湯補，昨夜……”沈青書本是想著調侃慕初，但看到慕初意味深長的笑容她方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不是給自己挖坑跳？臉上已是爬上一絲紅暈，妥協道:“那就清蒸…”

　一個時辰有余，收獲頗豐，看著魚簍裡的戰果，慕初欣喜之余又對沈青書道:“書書，我們就兩個人，也吃不了這麽多，放了些可好？”

　沈青書正在整理裝備，漫不經心:“你說的都好。”

　得了應許，慕初便提起魚簍跑到上遊去，沒過一會，雀躍著跑了回來，但魚簍已不知去向，懷裡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木盆子，隱隱約約的啼哭聲已經不需要任何解釋。

　沈青書為難的看著盆裡哇哇大哭的小家夥，對上慕初能放出亮光的雙眸，又一次歎氣:“那就，養吧。”

　回去途中，慕初如獲至寶，對這小娃娃愛不釋手，將沈青書完全冷落一旁，在某人幽怨眼神的注視下，她突然想起了什麽道:“書書，為她起個名字吧。”

　“名字？嗯…”沈青書思索片刻，望著慕初目光閃動道:“就叫念初。”

　“念初？小寶寶，以後你便叫沈念初了，喜歡這個名字嗎？”

　也不知懷中的繈褓是否真聽懂了她的話，亦是喜歡這個名字，竟是咯咯笑了。

　後來慕初反應過來問沈青書為什麽取的這名字，沈青書只是笑笑不說話，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

　旭日初升，府門前又聚集了不少人，鍾齊煜同幾個官差苦口婆心的勸說著他們離開，鍾齊驁則是動身去找沈青書，只是到了屋外，任他怎麽叫喚也得不到答應。

　恐有不測，破門而入，屋內仍殘留著的淺淡香味，讓鍾齊驁加快了步子，當他走到床榻前，伸手探了其鼻息後，踉蹌的退後了幾步，難掩悲痛的跪了下去:“:大人！”

　而床榻上的人已然涼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