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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慕書(GL)》第51章 尾聲
51.

 白駒過隙,時光總是輕易就從指縫穿逝而過,若是打開慕初的心扉也如這般簡單,兩人再回到以前,又豈會是什麽難事。

 “在想什麽?”

 沈青書過來時慕初正望著湖面發呆,並沒有察覺到身後輕盈的腳步聲,搭上對方放在肩處的手背,嘴角輕揚。

 “沒什麽,就是想到同先生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了。”

 她們第一次的見面便是在這石亭之中,默契卻尷尬。

 雖然慕府上下基本與原先無異,但慕初在此生活了十五年,這裡的一草一木再怎麽還原,到底找不回那種感覺,至於是哪種,她也說不上來。

 “當時我一定給先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習書第一天便逃堂,流連風月場所,還連累先生遭責。”

 聽她所言,沈青書習慣性的彎下腰,下顎抵在她的肩上親昵的蹭著她的臉頰,輕聲開口:

 “沒有,只是覺得小姑娘貪玩也是正常,反倒是自己沒有客觀意識職責所在,還得虧慕夫人點醒了我。”

 提到慕夫人,慕初便又陷入沉思之中,久久不言。

 “想他們了嗎?”沈青書對慕初是越來越上心,她的一點小變化,她都能猜透一二。

 “嗯…我都好久沒去看過他們了。”

 “那改明挑個時間我與你一同去看望他們,我們的婚事也該說與他們知的。”

 慕初本想應好,聽到沈青書提起她們倆的婚事,她怔了怔,躊躇不決的開口:“先生,婚事可不可以不要那麽快,我…”慕初沒再往下說,只是痛苦的搖了搖頭,見此,沈青書也沉默了,外傷容易醫,心結不易解,她索性蹲了下去,握住了慕初雙手,誠摯、深情地望著慕初黯然的眼眸,慕初卻不敢與她對視,目光躲閃開了去,就連雙手,若不是沈青書使了力,就要叫她掙開去了。

 沈青書苦笑的衝著她說道:“慕初,婚事什麽時候操辦都無所謂,但是,不要再去想他們,那都是過去,你只需要想我們美好的將來,我已經想過了,若是我們成了親,還是要被公務所纏身不能時常陪你,那我便辭官,然後我們回煙陽去,你不在的這幾年裡,成衣店已經擴了好幾家分行,生意也一直都不錯,我們還可以開酒樓,開茶館,要是你不喜歡這種生活,那我們便找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建間竹舍,觀日出,看日落,再者清茶一杯,閑書一卷,一桌兩椅……簡單,悠閑自在的生活,就只有你和我,若還是不喜歡,那我們就回恆縣同阿婆他們搭夥過日子,你說好不好?”

 慕初聽著她的安排,眼裡忽然有了些濕潤,怎麽會不好?

 “這,怎麽了,莫不是都不喜歡?”沈青書慌張的往衣兜裡翻找帕子,不知如何是好。慕初突然攬過了她,硬咽著:“好,都好,只要是同先生在一起,但是,先生…再給我一點時間,還不行……”

 “好好好,不哭不哭,沒事的,你可以做到的。”沈青書回擁她,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像哄孩童一般說著。

 “都會過去的。”

 ***

 將慕初哄睡下,沈青書躡手躡腳離開了寢屋,書房之中燈火挑起,鍾齊煜鄭重其事已在此等候多時。

 “是驁弟那邊傳消息過來了。”

 沈青書一落座,鍾齊煜便打開了話頭,遞去一隻信封,將它拆開,內容不勝可書,字跡潦草可見寫者落筆時的匆忙,但沈青書也看出了大概,主講慕初的身世,略提她追查了多年的案件,沈青書眯了眯眼睛,這份情報傳遞給她的信息並不樂觀。

 “這是一個神秘的殺手組織,以前只在暗地裡活動,明面上根本收羅不到有關他們的任何信息,但是近年來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浮出了水面,驁弟即便托了道上的人,也只是得了這些年來這個組織接手過的買賣,其中便涉及了慕府一案,更多的,驁弟還在調查中,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大人定可以從夫人那裡得到些線索。”

 “還有什麽嗎?”

 “煙陽的探子也傳來消息,大人回京之後,鴻福酒樓便跟著關門大吉,何掌櫃和一乾夥計不知去向。”

 何岑行,對慕初密切關注,令沈青書生疑,尤其是慕初失蹤幾年裡,酒樓明面上是開張,但根本也不接客,換做一般的,早賠的一無所有了,他卻不當回事一樣,疑者多心,但由於沈青書也是要為慕初的事傷神也沒做多大關注,直至一日,巡視治安途徑酒樓附近,遇了幾個在酒樓內惹事的小混混,沈青書親眼目睹何岑行是如何不費吹灰之力將人打的吐血,但對方看到沈青書好像很慌張,忙著解釋自己是練過那麽幾年,鍾姓兄弟卻告訴沈青書並非如此,此人深不可測,沈青書也就時常派人盯梢了。

 沈青書沉默了片刻,鍾齊煜又開口道:“大人,屬下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聞小荷說,夫人最近頻繁出入茶樓,似是對茶道頗有研究,大人也許可以在這方面多與夫人交流,有助打開夫人心扉。”說完,鍾齊煜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人家小兩口的事,他怎麽也跟著操心。

 沈青書笑了笑,卻是生疑了,為什麽慕初從沒與她說過?

 “知道了,你有心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回到屋裡,就看到慕初戚戚然坐在桌前,不用想也知道她夢見了什麽。

 走到她的身邊,牽過她冰冷、飽受侵蝕的手又將她帶回了床前坐下,心緒如麻。她到底要不要開口問呢,她們之間根本不應該存在任何的隱瞞。

 “你最近經常出去?”

 “嗯。”

 “都去了哪?”沈青書不知道她此時的語氣就像是逼審犯人一般,急切壓迫,讓慕初感到不舒服。

 “就只是隨便逛逛,怎麽了嗎?”

 “沒什麽,你最近對茶道很有興趣?若是這樣,找個茶道師傅回來教你便是,也不用總是你往外跑,今非昔比,你在外面拋頭露面……”

 “先生!你怎麽了?”慕初心中惶惶不安,害怕沈青書知道她的預備行動。

 “你知道我害怕再一次失去你,你不應該對我有所隱瞞,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安全感嗎?慕初也不知道她還能給人安全感。她的不安平息了下來,搖頭道:“我又怎麽會對先生有所隱瞞。”說完,她就掐了話語,躺回床上,側身裡側背對著沈青書,不隱瞞你,我又怎麽走的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慕初外出的次數也更加頻繁,但回來之後向來是對自己的行程閉口不談,沈青書的疑慮越來越重,當派去盯梢的小廝說她同一中年男子形影親密無間,常伴同出入茶樓時,胸腔之中的無名之火燃的越發盛旺,心頭卻是涼了半截,即便她以男身示人二十載有余,終究不是真正的男兒身。

 “大人,也許這之當中有什麽誤會。”

 鍾齊煜跟在身側,想要攔住已然失去理智的沈青書,她已經帶好了人正要往那茶樓去,若小廝稟報屬實,後果不堪設想。

 “不必多言,我自有定奪。”

 隊伍來勢洶洶,不由分說去到茶樓,茶樓裡客人見其陣仗,連說書內容也顧不得聽了,只知道有好戲看了就是。

 大堂裡只有零散的幾座客人,一眼明了,又不顧夥計和掌櫃的阻攔,徑自往樓上的雅間去,動靜不小,已經有不少文人雅士紛紛打開了門觀望情況,這也方便了他們,減去了踹門而入的步驟。

 像是聽不見人們的驚呼,抱怨的聲音,沈青書只是越來越覺著煩躁,就要咆哮出來,沒有,還是沒有。等到所有房間都看遍了還是不見慕初的身影,沈青書怒意稍減,開始懷疑情報的真實性覺得對不起慕初,輕信他人言語,險些就被左右了。向茶樓內的客人盡數賠禮道歉又向掌櫃允了些賠償後便準備打道回府了。

 結果,出了門口,那小廝急匆匆跑來,停在她的面前,擔憂的望了一眼裡面,舒了口氣。

 “還好沒事,大人您來錯地了,是城北那一家。”

 話語剛落,沈青書臉色又沉了下去,沉聲道:“帶路。”

 秋高氣爽,微風和煦輕柔,趕到時,慕初正與那男子門口告別,沈青書也就沒有貿然上前,隱蔽在一拐角處冷冷注視了他們。

 慕初看上去好像很是不舍,那男子披著一件深色鬥篷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的,沈青書並看不清他的模樣,他似是很寵溺的揉了揉慕初的腦袋,又與慕初說了幾句,隱沒在了人群中,但是那個背影,沈青書怎麽看怎麽熟悉。

 “很不舍?”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驚的慕初一顫,回首看到怫然不悅的沈青書時勃然變色,還是小荷反應的快,擋到慕初身前:“大人,好巧,您也來喝茶嗎?”

 沈青書沒有搭理她的問話,繞過她,不露辭聲又一遍問慕初:“很舍不得他?”

 “不是,先生,你怎麽來了?”“我在問你話。”

 “回去再說吧。”

 一回到府上,慕初幾乎是被沈青書強拉下車,小荷也被人單獨帶了下去。

 “先生……”下車時,因為沈青書的拉拽,慕初在與地面接觸時成功將腳崴了去,這會是疼的倒吸涼氣皺緊了眉頭,她希望沈青書停下,但她的已然是被怒火燒成灰燼,消散在風中。

 將慕初帶回臥房中,沈青書沒再多說一句話,晦暗的神情說明著她已經在臨近爆發的邊緣,只要慕初說一句她與那個男人就是她想的那般,她就會毫不猶豫的將她撕碎。

 “先生派人查我?”

 “是你對我隱瞞在先。”

 “但並不是你想的樣子。”

 “不是你為什麽瞞我?”

 “我…我說不清楚。”也不能說。

 “說不清楚?是因為做的勾當見不得人,心虛?”

 慕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輕蔑諷刺,這樣的沈青書讓她覺得太陌生。她正要解釋,沈青書好像也沒那個耐心導火索乍然就被點燃,向她撲了過去,慕初防不勝防被她撲倒在床,驚魂未定,沈青書又像是尋覓食物的餓獸一般,死死壓住慕初僵住的身子,凶狠地吻住了她,撬開牙關探入其中纏繞,雙手也不得閑開始撕扯她的衣物,這樣的舉動,讓慕初腦裡轟的一聲,曾經的種種畫面一一浮現,深深地無力感和恐懼感猛然將她包圍起來,眼裡水霧繚繞,出於害怕本能的掙扎著推開壓附在自己身上的人,感受到她的抗拒,沈青書心下驀地一冷,離了手中的動作撐起了身子:“如今我碰你你都這般不願了?跟男的做更讓你享受讓你更爽是嗎?怎麽哭了,怕我?還口口聲聲說愛我?!”

 語出驚人,慕初停止了掙扎,意識過來這個人不是別人,這般待她,羞辱她的人不是別人,是她愛的先生,是沈青書。

 她呆愣無神的看著上方的人,那人同樣望著她,不過是咬牙切齒,這能是同一個人?

 “慕初,你背叛了我。”

 不是,我沒有。話到了嘴邊,慕初卻如鯁在喉如何都說不出。

 她心裡那道坎如何都過不去,想就這麽不聲不響的離開,所以在那個自稱是她舅舅的男人再次出現後還說要帶她走時她選擇了信任,這個所謂的舅舅她其實見過一次,就是那酒樓的老板,他跟她講述了很多生母的事,慕初起初不信,後來何岑行對她兒時的遭遇幾乎無所不知,慕初將它們串聯起來,也只是半信半疑,他們就時常見面,她了解的越來越多,也徹底接受了這個舅舅的存在。

 她也疑惑過為什麽何岑行不讓她告訴沈青書他們會面的事,他解釋若是讓沈青書知道了,那他們準備的一切都會付之東流,更不要提離開。

 慕初是真不想離開沈青書啊,但她也實在不適合再呆在她身邊,沈青書不介意,不代表她自己不介意。

 出神之際又聽沈青書冷笑一聲:“被我說中,竟是連狡辯的話語都懶得找了,要是今日我不親自前往,指不定什麽時候再有大夫替你號脈又得向我道賀,慕初,你怎麽不懂得自愛的?”

 沈青書已從慕初身上起來,銳利的話語鋒利的刀刃,清脆的碎裂聲她聽不到,只有慕初自己知道心臟千瘡百孔直往外淌血。

 是長久的安靜,沈青不知何時已經走了,慕初仍然躺在床上仰望上方,空落落的,刺痛刺痛的,今日之後,她將近十來天沒見過沈青書。

 府上的人看她的眼神好像不一樣了,有時候還能聽到幾個好事婆子同丫鬟嘴碎她,受了不少冷眼,小荷聽了看了常是為她打抱不平,事後又委屈對她說:“小姐,你到底同先生怎麽了,要不我們就將您娘舅的事告訴先生,不然他們也太過分了。”

 慕初往往是不讚同搖頭,除了小荷和鍾姓兄弟,府上的基本都是新人,沒有人認識她,因為沈青書對她好,所以跟著好。若是相反那也是一樣的。不過這樣也好,再離開的話也不會有人惦記著找她了,和何岑行約好的時日就要到了,忍一時少一時。

 但,等到約好的時日她同小荷在那茶樓等候,卻沒有等來何岑行,是那個消失了十幾天都不見人影的沈青書。

 將她們臉上的驚愕之色收入眼中,沈青書自然的坐在她們對面,拿過茶壺為自己倒了杯茶,用茶水潤過嗓子才不疾不徐的開口:“別等了,同我回去,他不會來了。”

 慕初與小荷對視一眼,心頭打鼓道:“不明白先…你在說什麽。”

 沈青書看她裝傻充愣的模樣,氣極反笑,少時,冷了下來,那日後,她自己找了地方躲藏了起來,懊惱自己的所言所行,說是不讓別人傷害她,她帶給她的傷害可不比別人少,十幾天而已,她清減了不少。

 自我反省的時間裡也不是沒有收獲,鍾齊驁那邊已經把所有謎團都解開了,花了些時日揪出了這個暗殺組織,但是讓他們的頭目給逃了,這會定是忙著如何漂亮反殺,怎麽會冒險將自己送入虎口。

 “走吧,跟我回家。”

 看到她輕松自在的樣子慕初心裡很不好受,感情把那日發生過的都忘了是麽,她怎麽還可以在這裡心平氣和的同她說出跟她回家這樣的話,她還有家嗎?以前有的,現在她的不確定。

 見她沒有反應,沈青書只能忍著不便慢慢挪動步子去到她面前,向她伸出了手,沒有得到回應,尷尬之下,她就自己去拉慕初的手,慕初沒有乖乖就范,揮開了她的手,給了你好幾巴掌,再給了你一顆糖,這到底幾個意思?

 “別鬧,跟我回家。”

 在她眼裡自己是在鬧?可是她錯了,並沒有。“回家,敢問大人,我還有家嗎?”

 “有的。”

 “沒了。”

 “有。”

 “以前有,現在沒了,沒有一個地方容得下我這個犯賤不自愛的女人。”

 經她這麽一說,沈青書果真退卻了,臉色霎時難看,低聲道:“原諒我。”

 “大人不是在說笑,背叛大人可是我,沒請求大人的原諒本就是我不知羞恥,大人不過說的實話,何來原諒一說。”

 慕初在態度上並不服軟,沈青書也是著急了。

 “那你要我怎麽辦,明明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你如實與我說就好了,你要走,也可以,又何必製造這樣不必要的誤會來惹我懷疑又不做解釋;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那些都是過去啊,你也答應了我要同我好好的,又怎麽出爾反爾!”

 “是,我出爾反爾,我言而無信,我就是要離開你,他們給我的傷痛千分萬分都不及你一分要讓我來的痛苦,我能要你怎麽辦,不就是我不自愛,不就是我犯賤,毫無尊嚴可言的求你疼我愛我!?我這麽說,沈大人可滿意了?!”

 慕初幾乎是怒吼出聲,淚水也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也成功將堂內各桌客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她們這一桌,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沈青書被震撼當場就愣在了原地,張了張嘴巴,沒說出話來。

 “我口口聲聲說愛你,是因為我真的愛你,愛死你,你呢,你也同樣愛我嗎?我猜你大概也是愛我的。”

 雖然不太順利,最後沈青書還是用了自己的法子把慕初領了回去,留她在那太過危險了。

 何岑行的多重身份沈青書也已經知道了,除是暗殺組織的頭還是慕初的親娘舅,慕初還有親人存留在這世上她是為她感到高興的,造孽的是,讓她失去親人的也恰好是她這親娘舅,目前看來,慕初是不知道的,而沈青書也沒打算告訴她,隻盼鍾姓兄弟二人早日緝拿何岑行歸案。

 ***

 是夜,向小荷確認過慕初睡下後並保證她不會再做什麽對不起慕初的事後,沈青書才輕手輕腳進了屋裡頭。

 她去到床榻邊也不敢太靠近,就著夜色,模糊不清的看著被輕紗質的床幃隔擋住的佳人睡顏,不知越看越沉迷其中,無意間已經撥開了床幃。

 慕初已在夢中,隻覺著有什麽東西壓在了自己身上,讓她陡然驚醒過來,面前放大了容顏讓她險些就要叫出聲來,沈青書及時捂住了她嘴,低聲道:“別怕,是我。”

 慕初心裡翻了個白眼,是你我才怕啊,便就使力沒好氣的將她從自己身上推開下去,自己也坐起身來,慍怒道:“你來做什麽?”

 “我就是想來,來跟你道歉。”沈青書心虛的隨便找了個理由,不料慕初接道:“道歉,大人不是已經道過歉不說,難道還需要夜探閨房壓人身上?慕初竟不知還有這種道歉方式。”

 沈青書自知理虧,努了努嘴。

 “你既然願意和我回來不就是說明你已經原諒我了?”

 “這我可沒說過,是大人死乞白賴非要纏著我,我不過是不想讓人看笑話了去,惹了口舌,大人不要多想。”慕初嗔怒說著,倒像是嘴硬不是真的生氣,沈青書見勢趕忙挪上前去一點討好她。

 “對對對,是我自己想多,也是我死乞白賴不要面子纏著你,讓人看笑話的也是我,就是不知夫人可願給我將功贖罪的機會。”

 “誰是你夫人,你靠的太近了。”慕初雖這般說道卻也是沒讓她離遠些,但她心裡還是受傷著的:“將功贖罪,你打算怎麽贖?你……”

 臉靠的很近,淡淡的蘭麝香氣撲鼻而來,唇瓣已經貼合在一起,將未講出的話語堵在了口中,這一刻,話語只是多余的。

 慕初下意識的就是要撐開她,沈青書呢喃的輕聲哄著:“別動,我就是想、想吻你。”

 她順勢慢慢的將慕初放倒下去,溫柔、小心翼翼地淺嘗著,包含歉意與愛意。

 愛意,她絕不會是大概也愛著慕初,她對慕初的感情不是玩笑,不是戲弄,更不是心血來潮的疼愛,她愛的沉重而輕柔,小心謹慎地隱藏著,潤物無聲。

 良久,慕初臉上泛著紅暈,嘴唇微微張著汲取呼吸,任沈青書抬手刮去她鼻尖滲出的細小汗珠,然後額抵額,閃著溫柔的目光專注望著慕初水潤的雙眸,親昵的碰了碰鼻尖,喃喃道:“慕初,我們成親吧。”

 “你……”

 “我知道,可我真的好想同你有個家,屬於我們兩個的堅固堡壘。”

 慕初聽著沈青書真摯的言語心中一動,還是心有余悸試探她,裝作滿不在乎:“大人還想有幾個家,不成親不也是家。”

 “不一樣的,要實質性上的不要意義上。”沈青書反駁她道,又怯生生的小聲嘟噥:“要是你不願嫁我,你、你娶我也是可以……”

 “當真?!”慕初來了精神,頗是興奮問她。

 沈青書撐起了身子,知道有戲,挺直了腰板,正兒八經的回道:“當真!”

 慕初忽然噗嗤笑出聲:“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你是女兒身,連帶著官位,人頭都不保嗎?”

 “不怕。”沈青書秒回答道:“已經經歷過一次了,自是不怕,現在只怕你明明在我面前觸手可及卻還是有距離。”

 慕初突然又笑不出來了,就僵在了臉上,視線滑到她纖細的脖頸處,那道猙獰的疤痕依舊滯留在哪,甚至沒有淡化的印象,觸目驚心。

 罷了罷了,估計她們之間是解不開了,欠太多。

 “什麽都得聽我的,由我說了算。”

 “什麽?”

 慕初白了她了一眼:“不知道就算了。”

 “誒?”

 ***

 婚宴定在三日後,其實什麽都準備好了,重要的賓客也都通知到了,只是呢,好巧不巧,何岑行落網了,沈青書只能先解決了他,再忙迎親的事情。

 慕初被接到凌雒騫府上暫住,婚娶前後不宜見面,也就不知道其他的事,主要還是鍾姓兄弟保密的好。

 何岑行是黑市走動是被擒的,若是一對一,他大可應付,奈何寡不敵眾,戰敗被擒,還被廢了一身武學,如今就只是普通的油膩中年大叔一個,被關在一間柴房之中。

 按理說,何岑行罪大惡極必死之,但沈青書念他是慕初唯一的親人了,還是心軟沒有殺他,期間也去看過他,除了衣衫襤褸,府上好吃好喝的養著,倒沒什麽,只是一同他問話,他就只是笑,偶爾抬杠,說什麽沈青書是女子跟慕初一起敗壞人倫是不會幸福的,也得不到祝福。

 沈青書不以為意,迎親那天還給他放風,怎麽說也是娘舅,允許他在暗處看看慕初著嫁衣的樣子。

 迎親場面盛大,不亞於凌雒騫娶親時,豐都百姓又看足了熱鬧。

 沈青書還吩咐鍾姓兄弟每過一條街道都要撒下彩頭,得了好的豐都百姓自是祝福不斷,沈青書暗自得意,她和慕初不僅會被祝福還會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隊伍很快到了凌府前,將新娘子迎上喜轎,隊伍浩浩蕩蕩又往回折返,聽著外面鞭炮鑼鼓喧天,轎內的慕初是喜悅夾雜緊張,手中的喜帕被擰成不成樣了。

 喜轎在府門前,因為沈青書本身身子骨就不得勁,也就省去了眾多繁文縟節,跨了火盆就讓她背著新娘子進去拜堂了。

 沈青書和慕初要拜的不只是雙方爹娘的牌位,還有李老太,盡管李老太覺得不妥但拗不過沈青書的堅持,坐在上位,看著兩位新人激動的掉眼淚,李二柱趕忙安慰:“娘,您哭啥呀,這是大喜的日子,該高興的。”這是李大嫂便插嘴道:“你懂啥,娘這是高興的。”

 “是呀,高興的。”

 各就各位後,司儀亢聲喊完了三拜,但是,在第三拜時,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沉浸在喜悅時,一直在暗處默默看著這一切的何岑行忽然就掙開了看守的鉗製,像條瘋狗直往大堂跑正撲向兩位新人,現場亂成一鍋粥,還沒等鍾姓兄弟動手抓人,何岑行忽然定在了原地,聽的利器落地聲和他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初兒,不不不,你怎麽替她擋了!”

 慕初只是本能反應看到有人撲過來下意識將沈青書擋在了後面,就像那年七夕一樣。捂著腹部的手能感覺到一股溫熱液體緩緩流出,然後就是耳邊亂哄哄一片,人群炸開了鍋,還有,沈青書擔憂的面容,想要告訴她自己沒事,怎麽身體就軟了呢。

 “慕初,慕初!醫官,傳醫官!”

 沈青書聲嘶竭底的吼著,人群才稍稍鎮定下來,該幹嘛幹嘛。

 “不會有事的,只是流了點血,止住就好了。”沈青書接過不知是誰遞來的娟帕摁在她的傷口處,血,大量湧出的血將喜服染成了暗紅色,情勢不容樂觀,沈青書還是寬慰著慕初,慕初虛弱的對她淺淺笑了笑,也回她:“嗯,會沒事的。”

 醫官也急急忙忙趕來,第一時間為慕初查看傷勢,何岑行已被製服,見證,似是在對自己說:“沒用的,沒用的,匕首被我浸了毒,救不活了……”

 “你住口!”

 沈青書已經紅了眼睛,緊緊握著慕初的手,周圍的聲音她都不要聽了。

 “別聽他說,能治好,能治好的。”

 慕初再不濟也是習過武的,身體狀態的變化是敏感的,她清楚的感受到了五髒六腑對她傳遞的危險訊號,明明就是要撕裂開那般疼,她硬是沒表現出現,扯出笑容,她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

 “先生,今個…我好看嗎?”

 “好看,特別好看。”

 “真好啊,我終於嫁給先生了…先生啊,我想了想,我們以後還是過悠閑自…在的生活最好。”

 “好,只要你喜歡,明個我就讓人去物色地方。”

 慕初頓了一下,毒素侵蝕的速度比她想的要快,臉色不能自控已經慘白,說一句話都要用上全部的力氣。

 “先生,你就這樣,聽我說說話吧…其實,我常常都懷疑,先生真的愛我嗎?你一定是……愛我的吧,但是你從不說愛我,但我覺得啊,你在身邊就很好了;我啊……”話還未說整,一口鮮血竟湧了上來,盡管慕初極力去壓製,嘴角還是滲出絲絲鮮血,從沈青書眼裡捕捉到了慌張,她忍著胸口處撕扯的痛感緩了緩氣息,緊緊回握住沈青書的手,沈青書的手連她自己都不自知的顫抖,醫官還在為她止血,她知道於事無補了。

 今個她除了作為新娘可還是壽星,沒想到會被親舅舅送去見爹娘,禮物很特別,她不喜歡。

 氣息越來越弱,有點疲倦,沈青書好像在跟她說話,但她怎麽聽不清,就連沈青書的模樣,都模糊了。

 “慕初,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別睡,不要睡,我,我愛你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才對你說,誒,你別閉眼睛,快跟我說說話,今天可是我們大喜的日子,還是你的生辰,你不可以睡懶覺,起來啊,明明你摔下崖底傷的那麽重你都撐過來,不過一道刀傷……你怎麽就不行了,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說話,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說話,慕初,慕初……”

 沈青書哽咽的說著,沒有得到回應,握著她的手松開了……

 “哈……你、慕初你……你混帳,你又留我一個人,我不準你又丟下我,你快睜開眼睛,快睜開眼睛,拜托你……”

 還是沒有回應,周遭的人也不出聲了。

 “哈……哈”沈青書喘著粗氣,不知所措看著懷裡安睡的容顏,她想哭,為什麽眼淚掉不下來,悲傷到極致是掉不出眼淚的嗎?

 “慕初啊,我騙你了,其實地方我已經找好了,那個地方不止有竹子還種了好多桃樹呢,是我躲起來的時候找的,還買了處宅院,想著啊……將它在今日作為賀禮送給你,它是你的了呢;這樣的話,就算以後我們吵架了,你要走,也有家可以去,然後我也能輕松找到你;或者是……等我們兩個都老了,就放心在那裡安生了,你有……聽到嗎?”

 ……

 大廳中不知什麽掌起了燈,亮堂的火光映著火紅裝飾,喜慶!

 賓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走完了,好像……是她轟走的,將所有人都轟走了。

 她坐在地上,懷裡緊緊摟著體溫冷卻了的佳人,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呢喃細語:

 “睡吧,睡吧,快樂的睡去吧。”

 就算再也醒不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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