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見

　第二天，慕初起了個大早，她對這個所謂的教書先生實在是好奇。招呼長春為自己裝扮妥帖後，坐於梳妝鏡前打量自己。

　“長春，我可好看？”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慕初笑問，長春似乎沒想到自家小姐會如此發問，隨之笑道“恐怕整個豐都城都找不出容貌更勝於小姐的女子了。”

　慕初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回答。豐都城這麽大，長春又怎麽會知道呢。

　“對了，你去給娘親他們通報一聲，說我著急過去習書就不與他們一同用早膳了。”說完瀟灑的推門而出，完全不給屋內人反應的機會。

　從西院到昭文苑需要經過一處池塘，當慕初正踏上塘上的小型拱橋時就發現不遠處的石亭裡早已有了“客人”。那人身著玄青色的衣袍，樣貌清瘦，身上輕薄柔軟的衣袂被清風微微吹起，給他添了幾分神采。而這個人，此時正對著塘面爭食的魚兒發呆，並沒有察覺自己的到來。

　“今天的魚兒也很活躍呢”

　“嗯？……啊！”正在思考的沈青書被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激了個踉蹌，好在及時扶住了周圍的扶欄免於跌倒。但是來者明顯對她的這個反應有點不滿。微微蹙眉看著她。沈青書緩過神來才端詳起眼前的女子，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身著淡藍色的華衣，白皙的臉龐，線條柔和。淡淡的娥眉，頗帶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一雙迷人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靈動聰慧，長長的睫毛，俊俏的粉鼻，櫻桃小嘴潤潤的，一頭青絲柔順亮滑，只是隨意的用幾根藍白色發帶纏住，幾縷發絲垂在耳邊。整張臉脂粉未施，清秀中透露出非凡的氣質。

　而慕初也才發現眼前的這個人長眉若柳，眸子靈動清澈，黑發以竹簪束起，一雙薄唇輕抿，臉上卻是一片清冷。慕初竟看的有些癡了。一時之間不知說何才好，而對方也只是默契的看著自己並未開口，直到福氣的出現才打破了這刻的安靜。

　“小姐！誒，先生也在。”福氣略帶氣喘的扶著一旁的石柱說道。

　“她就是慕府的小姐？……”“這就是我的教書先生？”兩人同樣默契的想到。

　兩人不得不承認當對方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的模樣與自己所想的模樣有點出入。

　“咳咳，福叔怎麽了，怎麽這般著急？”最終還是慕初先開了口。

　“小姐，您樂意習書自然是好的，但您把重要的東西落下了，這是您要習的書，員外

　差我送過來，好在先生還沒有講課。”

　接過福氣帶來的東西，慕初又乾咳了幾聲緩解尷尬。“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得到昭文苑習書了。”又看了沈青書一眼“你不是先生嗎？不走嗎？”

　“咦，嗯，走吧。”兩人向昭文苑行去，明明距離也不是很遠，可兩人卻覺得路途太過漫長。

　到了昭文苑，苑中四周皆種植著翠竹，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竹香，走進屋子，懷望四周，明媚的陽光能通過竹窗灑下來，案桌上也灑滿了陽光，桌上擺著微黃的素絹，一旁放著端硯和筆筒 ，西牆上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的《煙雨圖》，左右又掛著一幅對聯 ，乃是顏魯公的墨跡，其詞雲:“煙霞閑骨銘，泉石也生涯”。整個屋子給沈青書大致的感覺就是充滿著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

　慕初已然找位置坐下，雙手托著下巴，睜著靈光的大眼睛看著沈青書，稍有點不滿，這人，怎麽又開始發呆了？怕不是不把身為慕府嫡女的自己放在眼裡？這樣想著也跟著拍了拍了案桌，算是把人拉回現實中。沈青書對此表示窘迫。

　不過說到底自己也還是個為科舉備考的小書生，教書？怎麽教呢，看著明顯已經黑臉的慕初，是不是，該說點什麽？

　“敢問，敢問芳諱……”

　“誒？”

　“我，我是你的先生，該知道你的姓名。”沈青書不知道自己那莫名的緊張感從何而來，這倒是惹的慕初發笑。

　“笑什麽？”沈青書訝異，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麽？

　“不是能好好說話嗎？還是你怕我？”慕初起身來到沈青書面前，對其調侃到。許是過於靠近，又因為沈青書比其高個個頭，以至於慕初呼出來的氣徑直打在沈青書的脖子上，讓其紅了耳根。

　“慕初。我的名字。”察覺了他的反應，心中暗笑，這小先生還挺好玩的。俏皮轉身，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那麽先生，我們今天學什麽呢？”

　沈青書裝作鎮定，想了想當時在學堂上先生是如何教下面的學子的，不一會兒，便把教書的樣子擺了出來，一手背後一手拿書，模仿著教書先生的樣子。清了清嗓子“今天我們學《孟子》，將書翻到……”

　教學已開始一段時間，沈青書在台上滔滔不絕的講著，台下的慕初已是打起了哈欠，昨天晚上的新鮮感也已盡然散去。

　“無趣。”說完便起身往屋外走。

　“你要做何？”沈青書見她如此便停下問她。

　“先生你不累嗎？聽了這麽久……我都累了。”說完伸了伸懶腰。“再者，書上的內容也太無聊了，當然，先生你講的也無聊。”

　“什，什麽？”沈青書異於她的話，明明當初先生也是這麽教的，那裡出問題了嗎？

　看著沈青書發愣的樣子，慕初開口“哎呀，我要到外面去，外面的世界可比書上的精彩。先生你說呢？”

　“可是……”“別可是啦，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要保密哦。”說完便施展輕功越過了苑中石牆，只剩沈青書愣在原地。她看到了什麽？眼前人就這麽從她面前飛走了……

　沈青書沒想到的遠遠不止這些，從府中出來後的慕初去的第一個地點就是豐都城最大的青樓——赤裕軒。

　老鴇見到慕初，熟練的上去招呼“慕小姐可好些日子沒來了，樓上雅座請。來人帶路！”一個小廝急忙過來殷勤的為慕初引路。到了樓上，除了為慕初留的位，已是座無虛席。

　“聽說前陣子剛招了個舞姬，在今日競價，出價最高者可與其共度良宵呢”炮灰甲道。

　“你還不知道吧，聽說隻賣藝不賣身，清高的很呢”炮灰乙接著道。

　“說什麽賣藝不賣身，都是幌子，進了這赤裕軒，有幾個是清白的？”在這類的談話中，慕初一邊吃著小廝端上來的水果一聲悶哼“俗人。”

　而這個時候又有不友善的聲音響起“那不是慕初嗎？怎麽又來了……”“是啊，慕府的臉面都快給她丟光了……”“身外女子竟就應該待嫁閨中，或者相夫教子，連連招搖過市，出入風月場所成何體統……”

　起初，慕初對這類話還報有不滿，憑什麽女子就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男子就可在外面逍遙快活，她慕初就要打破這種頑固認知。但久而久之的竟對這類誹言麻木了。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眼睛莊注的看著樓下花台上簾子後面若隱若現即將出場的舞姬。

　隨著奏樂的響起，周圍的人皆停止討論屏住了呼吸，目光也都聚集到台上已開始舞動身姿的舞姬們身上，而與這些著粉色舞衣的舞姬們不同的是，她們當中還有個著紅色羅裙的，這就是今日競價的舞姬。隨著舞姬們手中絲帶的抽落，花台上的花瓣竟也跟著旋了起來，而她就立於花瓣中央，她所舞動的每一個動作都攝著在座人的心魂，雖是戴著面紗，但輕薄的面紗更是為其增了一份妖豔，火紅的舞衣在她身上仿佛真如一團火焰，燒進觀眾心裡，她像一個妖精一般，這種美色，估計不會有男子會放過，世人皆愛美色，何況是這等驚心動魄的美色！曲畢，慕初在一聲聲的叫好聲中回過神來。

　只見那舞姬揭下面紗，現場的氣氛也因此熱烈了起來。慕初總算是得以看清這個舞姬的相貌:身著的紅裳更顯得她的豔麗，丹鳳狹長，朱唇輕啟，膚若凝脂般。真可謂一笑媚眾生。

　很快便有人開始叫價——“五百兩！”開口的是與慕初同在樓上雅座的人，，樓下一片嘩然。“五百一十”“五百五十！”

　價格居高不下，直到一個中年男子喊價“一千五百兩！”場內寂然……老鴇忍不住笑意“現在最高價是劉老爺的一千五百兩，一千五百兩一次，一千五百兩……”“兩千！”

　慕初打斷老鴇的話，看了看劉老爺那聽到數字驚訝的臉，全場的目光從舞姬身上聚集到她身上。聽到這個報價老鴇笑得更歡了，正準備敲定，劉老爺喝到:“慕初！你是不是存心跟老子過不去！”

　“哦？不是說價高者得嗎？怎麽是跟你過不去呢？劉老爺。”慕初眼裡閃過一絲寒光，劉老爺打了個激靈。“還是說劉老爺覺得我有什麽不妥？”慕初走到劉老爺面前，俯視坐在椅子上的人。

　“你，你你一介女流！怎能湊這熱鬧！”下一秒便聽到自己指著對方的手指骨頭碎裂的聲音，臉色已是泛白。慕初握住劉老爺的手微一使力“劉老爺此話不妥，世人皆愛美，本小姐也愛啊。”松開對方的手，慕初環視了一下周圍的人，對樓下的老鴇燦爛一笑:“花姐，麻煩你安排一下了。”說完徑直向樓下走去。

　“慕初！我一定會到府上讓慕年給我一個交代！！！”劉老爺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