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大人,小姐醒了!”
小荷顯得有些激動的跑到前廳對還在商討事務的二人道。
聽聞消息的凌沈二人也是很快的到了慕初休息的房間,看見慕初正掙扎著要從床上下來,孫清泠攔著她。見此凌雒騫一個箭步上前將其摁回床上,只是慕初仍掙扎的厲害:“放開我,我要見爹爹和娘親,我要見他們,凌雒騫你放開我!”
“妹妹!你冷靜一點啊!伯父他們已經仙逝了……”
盡管不忍,凌雒騫也還是說了出來,手上的力度也松開了些。
慕初推開凌雒騫起身:“你騙人,你騙人!爹娘還好好的,小荷,快收拾一下,我們得回去,不然晚了,爹爹和娘親就要責怪我了,快……”
但是小荷並沒有行動起來,只是眼中含淚的看著她。
“小荷你在幹嘛啊,你不快點收拾的話我以後就隻帶長春出來不帶你了。”
“小姐……嗚……員外和夫人已經走了……”
慕初的話和行為讓小荷沒能收住自己的情緒,嗚咽道。慕初隻覺著腦子裡有東西轟炸開了,有點茫然的看著屋裡的人,一個勁的搖頭,“不可能……你們都怎麽啦?為什麽都要開這種玩笑啊……”,“先生,先生你跟我說,也告訴他們,爹爹和娘親還好好的!”
慕初跌跌撞撞的走到沈青書面前,期待著他的回應,但除了看到他清冷的臉上新增了的哀傷外,再無其他。
“怎麽了先生,你說啊,你說話啊!”慕初揪住了沈青書的外袍,已是嘶吼了出來。
“慕初,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沈青書試圖安撫她,但眼前的人已經是失去了理智。
“不,你們都是一夥的,合起夥來騙我……你們都出去,出去!”說著便開始轟人,為了不再刺激到她,凌雒騫等人隻得離開,但沈青書仍然站在原地,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一時,屋內便只剩沈慕二人,慕初見其還在,便過去推他“他們都走了,你也走!你走……”卻被沈青書擁入懷中。
“慕初,聽我說,你說的對,員外和夫人的確還好好的,只是他們去了另一個地方生活。不過他們交代了說,要慕初你成長起來,學會離開他們自己生活,所以,不要讓他們失望好嗎?”。沈青書輕聲說著,待懷中的人穩定下來才將其松開。
“他們不會丟下我的……”穩定下來的慕初,眼神早已沒有了以往的靈動閃爍,取而代之是呆滯和空洞,還有那難掩的悲傷,這句話仿佛是在喃喃自語,兀自坐在了床邊,嘴裡卻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再往後的幾天裡,慕初已經不再提要離開凌府的話,相反,變得異常乖巧了起來,唯一不好的就是常常會獨自一人坐到門外望著天空發呆然後傻笑。
這一日,慕初卻沒有像前些日子那般,而是貼著院內的牆,聽著外面的聲音。
“怎麽了?”路過的沈青書碰巧看到這一幕問道,卻見慕初比了一個“噓”的手勢。過了一會後皺著眉對沈青書道“為什麽外面那麽吵……”
沈青書的臉色變了變,他不能告訴她今日是慕府上下二十七口下葬的日子,由凌雒騫操辦,但是又擔心慕初知道後會再次反常也就沒有讓她參加,還特地囑咐自己留下來照看著她。
“許是那家辦喜事呢吧。”卻見慕初搖了搖頭。
“不對,我知道的,是娘親他們出山了……”
沈青書心裡咯噔一下,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人,只是又聽她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是啊,都知道的,只是真的好突然,該怎麽接受?
“先生,你以後有什麽安排嗎?”慕初突然轉移了話題。
“安排?大概是回老家繼續備考吧,然後取得功名報效朝廷。”
“……先生要離開豐都麽……”
“嗯,我也好久沒回桓縣看看了。”沈青書似是沒察覺慕初話裡的落寞,回答道。
“那,是什麽時候呢?”
“再過幾天吧。”
“嗯……”
兩人沉默了一會後,沈青書似是想起了什麽看向慕初“對了,你肩上的傷可好點了?”
“嗯,說是可以不用再上藥了。”
“謝謝你。”
慕初看向沈青書,只見他正眼含笑意的看著自己,又聽他接著道“但是不準再以身犯險了,如果因為救我讓你出了事,這是不值當的。”
“先生。”慕初道。
“怎麽了?”
“如果到了您要走的那天,帶上我好嗎?”慕初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但眼神卻透著一股堅定,直直的對上對方已然放大的瞳孔。
“不可。”沈青書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為何?留在這座城裡,只會讓我痛苦 何況,豐都城,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我現在只剩下小荷,還有先生你了,難道先生要不管我麽?”先生,帶我走吧,我只剩下你了,你怎麽還不明白呢?
“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母,我又怎會不管你?只是……”“那就帶我走。”慕初打斷沈青書的話。
“桓縣那個地方你不會喜歡的。”沈青書說的是心裡話,慕初打小在皇都長大,早已習慣富足的生活了,而自己的老家只有幾塊地,加上自己又不懂的農耕早已是租了出去來謀得一些收入,但這點收入簡直就是九牛一毛,如果帶她走就是讓她去受苦,自己怎麽能做呢?
“先生在的地方我都喜歡!”慕初說的很乾脆,只是她的話讓沈青書恍了神“你說……什麽?”
“我說我喜歡先生,我想先生帶我走!”
“胡鬧!”沈青書喝斥一聲,甩袖背過身去不再看她,心裡卻已經是七上八下了。他能聽到慕初向自己走進的腳步聲,只是沒幾步就停下了。
“先生就當我胡鬧吧…”慕初的語氣弱了下來,沈青書回過身看她“你……”
“有些乏了,先回房了……”
回到自己房間的慕初其實有點後悔,怎麽就說出來了,可是如果不說出來的話,還能有機會說嗎?他要走了……
第二天,沈青書找到了凌雒騫問案情的進展,順便告知自己準備離開豐都。
“唉,現場能找到的線索實在太少,案情根本毫無推進。”凌雒騫說的是實話,除了屍體上的刀傷算一個線索,再無其他。“不過,你應該不只是來問我這個的吧?”
“啊,是,我打算回桓縣了。”
“為何?可是我招待不周了?”
“非也,沈某很感激這些日子來大人的款待,但是大人也知道,起初不過因為慕府聘我為教書先生才得以在城中安居,如今慕府……而我還要為今年的科舉做準備,希望大人體諒。”沈青書實在是不想說昨個慕初的話讓自己感到後怕,再待下去不是明智的選擇,不如離開這裡,說不定久了,就忘了念想了。
凌雒騫思考了一番:“那妹妹可知道?我是說,你之前好歹是她的教書先生,你要離開她理應知情。”也不知道這丫頭說了沒,人家都要跑路了。
“是,昨個已經與她說過了。”
“那好,不知道可定了日子?”
“明日便啟程。”
“這般著急嗎?……好吧,若是有什麽需要的你就說一聲,我為你安排下去。”
“那便謝過大人。”沈青書起身作揖。
事後凌雒騫找到了慕初,她果然還是坐在門口無目的的抬頭望天。
“妹妹。”凌雒騫喚了她一聲,不同的是,眼前的人終於有了反應“你怎麽來了?”但是聲音聽上去並不是很開心。
“沈青書要離開了。”
“我知道。”
“那你?”凌雒騫知道自己無須將完整的話問出口,見慕初起身歎了口氣,帶著說不明的表情,只是眼裡的憂傷卻是一目了然。片刻之後才遲緩著開口:“帶我去爹爹和娘親的墓前看看吧。”
看著凌雒騫錯愕的表情慕初又道:“代我盡了孝道,你可真不厚道。”
只是這句話竟有些玩笑的意味在裡面。凌雒騫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這種感覺,是反常嗎?與平日裡實在是有些出入,令人摸不著頭腦。
“好,收拾一下,我帶你去。”疑惑歸疑惑卻也還是應了下來。
凌雒騫將慕府的二十七口一同葬在了城郊的一處山上,所以當慕初來到了,入眼的就是緊靠在一起卻又格外整齊的“小山丘”。周遭有很多樹苗,看樣子是新栽的,地上還有些鞭炮的碎屑。
慕初來到慕員外和慕夫人墳前,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香燭紙錢,盡數點燃後,看著火光出了神。但凌雒騫並不打算打擾她,上完香後就站在一旁默默的陪伴著她。好一會兒,才聽慕初緩慢開口:
“爹,娘親,對不起。女兒不孝,這些天只顧著埋沒自己的情緒裡,沒能為你們守孝,出山時也沒能送你們最後一程。今個,初兒給你們請罪來了。”說著便是往地面重重磕了三下。
“還有福叔,長春,大夥們,之前勞煩你們照顧了,以後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對著又是三下,凌雒騫看的心疼,卻不好阻止她。
“你們在那邊要好好的,我在這邊也會好好的。只是以後不能常來看你們,你們不要怪我。”又是重重三下之後,起了身,對一旁的凌雒騫道“回去吧,要是讓他們找不見人了,說不定要急了。”
凌雒騫本來思量著慕初前面的話,不能常來看望是什麽意思?但聽說她要回去了,就打斷了思路。
“好。”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