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書覺得一切都完了，趕緊換上乾淨衣裳，追了出去。

　“阿婆，可有看到慕初？！”

　沈青書急赤白臉，不在外面，也不在李家屋中，她會去哪？

　“初丫頭不是去找你了？”李老太看沈青書神情不對，抬步就要走，叫住了她。

　“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沈青書有點為難，李老太意識到不是小事:

　“荷丫頭替我煎藥去了，到你屋裡頭說。”

　————————————————

　“老身還以為什麽事，瞧把你急的。”李老太並沒有多大反應，相較下倒是沈青書小題大作了。

　“阿婆，此事非同小可，得找到慕初同她說清楚。”

　雖然今天才帶她熟悉了村子，但有很多地方她還不熟悉，也怕她跑到山上去，山上常有野獸出沒，她一個人會很危險。

　“說清楚之後呢？你打算怎麽著？”

　沈青書被李老太的話問住了，是啊，說清楚之後呢，沈青書沒敢想，她也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被揭穿。

　“我，我不知道。但是必須找到她。”說著就要往外走。

　“你站住！”李老太喝住沈青書，沈青書很不解，甚至帶著乞求：“阿婆！”

　“你去那裡找？初丫頭就是要躲起來，你能找的到？”

　沈青書攥著拳頭，努力遏製住情緒:“她會出事……”

　沈青書不得不想起慕府被滅府時那段時間慕初的表現，她好不容易才走出來，自己豈能讓她再受打擊？明明還答應了凌雒騫要好好照顧她……沈青書只知道自己很擔憂她的安危，她不能有事！

　“你現在去找她，就是在逼她，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人冷靜的空間，而不是你出現在她面前。”

　李老太至始至終的淡定，她也知道沈青書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是，這個時候，著急，是最沒用的。

　沈青書松開拳頭，從未有過的無助。

　“阿婆……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

　恍惚中，李老太看到了沈青書眼中泛起的淚花……

　—————————————————

　慕初的心緒難以平靜，她覺著自己就是個笑話。所做，所說，所有。

　更可悲的是自己的愚蠢，早該想到的，不管是平常的行為表現中，還是那晚在客棧，或者是她本身。

　只要足夠細心就能發現她與平常男子的不同之處。

　她的眉眼，姿態……慕初甩頭，想將關於沈青書的一切甩出自己的腦海，可就是越來越多的記憶湧上心頭，讓慕初幾乎窒息。

　因為是女子，所以拒絕，因為是女子，所以下意識接觸……

　坐在田埂之上，看田間勞作的人們開始收拾農具回去。

　啊……慕初抬頭，才發覺太陽已經落山，自己竟然在這裡待了這麽久，慕初綣縮起來，將頭埋進膝間。

　都走吧，走了，就只有我一人。

　“嗚……”慕初抬頭將眼角余淚擦去，強顏歡笑問自己:

　“慕初，你的喜歡就隻到這一步了嗎？那也難怪先生不喜歡你了。”

　又想了許久，慕初緩了抽泣，也不管臉上的妝已經花了，自己是否狼狽。

　起身拍了拍衣裙，調整好狀態決定回沈家。

　—————————————————

　沈青書見太陽已經下山了，慕初還沒有回來急的來回踱步，視線也一直望向門外。

　“阿婆……”

　“你坐下，不要來回走動。”

　“不是啊，娘，俺青書弟弟擔心是對的，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回來，她一個小姑娘要是遇事可怎麽辦！？”

　李二柱他們回來後，聽說慕初不見了，也是著急，但李老太一直不準他們去尋人。

　這邊小荷已是等不下去了：

　“小姐現在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她安全與否，若是李老太太您執意不讓尋，那我只能自己去尋小姐！”

　小荷怒氣衝衝，只是她剛邁出門，就見到遠處走來的人影。

　即使看不清相貌，但她知道那定是慕初，轉怒為喜跑了過去。

　近了身，看到原先自己替慕初化的精致妝容已經暈開了，梳的好好的發式已經凌亂。

　再看她眼眶還帶著的微紅，讓小荷覺著鼻頭一酸，抱住她就哭了起來。

　“小姐，你到那去了……嗚，要是你出了事讓我可怎麽辦啊……”

　見小荷這般，慕初面無表情的撫了撫她的背:“我沒事。”

　許是聽到了外面小荷的哭聲，屋內的人也連連探出頭去，待看清了人，皆轉愁為喜。

　沈青書卻是例外的，她本該高興的。可當她看到慕初時，她膽怯了，她不知道怎麽去面對她了。

　李二柱同李大嫂將二人迎了進來，而沈青書卻已逃回自己屋中。

　掃了一眼屋內，慕初沒有發現自己要見的那個人 。

　壓下又要浮起的情緒，對眾人表示了歉意。好在大家都認為人沒事就好，但不應該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看著他們說的也差不多了。

　李老太覺著也該是自己出馬的時候了。

　“初丫頭，你到我屋裡頭來。”

　慕初有些猶豫，阿婆肯定也是知道的吧。

　李老太好似能看穿她的心思，歎了口氣:“你要想好了就過來。”說著拄著拐杖進了自己屋中，不過還吩咐了期間有什麽事除了慕初外都不要來打擾自己。

　慕初躊躇不決，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先看看阿婆說什麽吧。

　“阿婆。”

　“來，到我這來。”李老太用親切的語氣說道，拍了拍床的一側。

　“不用了，阿婆還是說您要說的吧。”

　遭了拒絕的李老太並未覺著面子掛不住，而是笑了笑。

　“你知道了？”

　“嗯。”

　“覺得我們有意隱瞞你，自己受了欺騙，心裡很不好過？”

　“嗯。”

　李老太又問了一系列的話，慕初的回答也只是應聲，沒有過多回答。

　“初丫頭，老身知道，你覺得難以接受，但是老身再問你幾句題外話，好嗎？”

　慕初點了頭。

　“你喜歡小書？”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李老太早已在心中敲定了答案。果不其然，慕初點頭。

　“但是你現在恨她隱瞞你。”

　“嗯。”

　“討厭她了嗎？”

　討厭先生了嗎？慕初同時也問自己。李老太見慕初一直沒有回答又換了一個問法:“還喜歡她嗎？”

　慕初果斷的點了頭，甚至比前幾次點的都要快。

　李老太彎了眉眼 對慕初道:“找小書談談吧，她很擔心你呢。”

　慕初不敢相信的睜大眼對上了李老太笑的和藹的眉目。

　“阿婆……”

　“嗯？”

　“女子，也可以喜歡女子嗎……”慕初的聲音很弱，在回來的路上慕初就一直想著這個問題，她需要有人給她答覆，讓她不再彷徨下去。

　“初丫頭，老身說不好，但是，若你們都出自於真心，有想與對方廝守的念頭，那麽，就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的。”

　“可是……只有我……”只有我一人懷揣著這份感情。

　李老太搖了搖頭，但是她也並沒有明說出來，有些人啊，有情卻不自知。

　“去吧，孩子，去找她吧。把一切說明。”

　慕初看到了李老太眼中的肯定，明白了自己不該猶豫，她是女子，也是先生，何畏？

　—————————————————

　慕初敲響沈青書房門的時候，沈青書隔了好些會才將門打開，她的鼻頭紅紅的，睫毛處也還掛著幾滴淚珠。

　慕初心頭一震，先生哭過了嗎？

　“慕，慕初……”沈青書低著頭，好久開口，慕初也感覺到了她有意的躲閃。

　“我可以進去嗎？”

　沈青書猛的抬頭，對上的是慕初冷然的臉。心底莫名的一揪，又低了下去，聲音也有些顫動:“進，進來吧。”

　沈青書為慕初倒了茶水，卻不曾抬頭看她，一直聳拉著腦袋坐在其對面。

　“先生，我想同你談談。”

　沒有等沈青書表態，慕初又接著往下說:“為什麽要扮男裝？”

　“我……”沈青書還是鼓起勁抬起了頭，對上的便是慕初迫切的求知的目光。

　“把你的所有，你的一切，都告訴我吧。”阿婆講過的與阿婆沒有講過的，統統都告知於我，從你的口中。

　“這要從我還在娘胎裡說起……”

　沈青書猶豫半刻，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所有都講與慕初聽，只是講到最後，沈青書雙手抱住了頭，幾近抓狂:“我不想的，我不想這樣的……”

　我本不想這樣，可是我根本沒得選，這些年來，每一天都過得很煎熬，尤其是在跟其他人相處時自己總要處處小心提防，偽裝。

　每一天都要活在若是身份被揭穿當如何的恐懼中。

　沈青書覺得自己很累，她不該背負這些，現如今，她卻甩不掉了。

　慕初能感受到沈青書散發出來的痛苦，沒有再乾坐著，而是隔著桌子握住了沈青書的手。

　“先生，看著我。”慕初的語氣極溫柔，輕輕掠過沈青書心尖，安撫著她的躁動。

　“先生，你很了不起，一個人背負著所有，堅持到現在，你的家人會為你感到驕傲。而我，則會以你為榜樣，接下來的道路，我陪著你走，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慕初說的真摯，沈青書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她覺得心裡很溫暖。

　“先生，我心悅你……”

　這回，慕初未將話說完，沈青書情緒再次失控，打開了慕初的手，驀地起身。

　“不可以，你已知我是女子，又怎可說出這話！”

　慕初雖然已經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但親口聽她說出，還是難免受傷，只是，她這次並不打算就這麽放棄。

　如果因為拒絕就妥協，那自己的愛是不是太過兒戲了些？

　“我也想過，先生竟是女子，我對先生的感情是不是不該有，可是我發現，它們像洪水猛獸一般在我心裡頭安了家，趕不走了……試問先生，心裡頭當真沒有慕初的一席之地嗎？”慕初極力抑製著眼裡的淚水，但聲音已是哽咽。

　沈青書不知怎麽回應慕初的話，臉上是紅一陣，白一陣，看著慕初濕漉漉的眼睛，那裡面有信賴、尊敬、祈求、溫柔，還有令自己全身都在輕微顫抖的愛慕，她很害怕，她害怕慕初付出的感情。

　用發抖的雙手捂住了雙眼，她不能再看她的眼睛。她怕自己會淪陷。

　她是愛著慕初的，什麽時候意識到的？在慕初走的時候，不能去尋她的時間裡，沈青書隻覺著度過的每一秒都如在度過春夏秋冬那樣漫長。知道了自己的情感，無從面對她，只能躲在自己屋裡任憑淚水不停的往下流。

　那一刻，強烈的感情如泰山般壓著沈青書，讓她手腳麻木，血液凝固，心臟也跟著要窒息了。

　又好像有一把尖銳的利刃刺進了自己心裡，五髒六腑跟著破碎，讓她什麽都說不出。她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有情不自知的人。

　但是她不能表現出來，這樣的感情是違背常倫的，是會被世人唾棄的，是不該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