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了一周的陰沉天氣終於在周三的早晨放晴了。可惜雲溪的心情卻遠不像外面一樣陽光普照。從那陰雲密布的臉色看起來,她的內心中恐怕一直處於暴風雨的邊緣。
她撐著腦袋看著電腦屏幕上鼎盛的股票,那微微抖動的波浪線劃出美麗的綠色。
手邊堆疊起的報紙雜志起碼有幾十份,上面大大小小的篇目都在談論上一周關於鼎盛販毒的八卦新聞。盡管鼎盛官方和林澈本人已經公開宣布,此次事件是喪心病狂的匪徒之間的火拚,貨櫃車是他們偷去的,毒品與命案跟鼎盛和林澈沒有絲毫關系。警察局也特地召開了記者發布會專為此替他們澄清。
但坊間的傳聞卻依舊甚囂塵上毫不見減弱的趨勢。
好極了,真是好極了。
雲溪握著拳頭抬起食指按了按酸痛的眉心,股票的短時下跌不能從實質上影響公司雄厚的實力和穩固的業界地位。但不管對方是誰,出於什麽目的,他們起碼做到了一點,就是成功的惡心到了鼎盛。
她動用自己所有的關系和勢力去調查。而昨天收到的消息驚的她幾乎從椅子上掉下去。
那兩個開著貨櫃車撞死麻子的人在前天一早死在監獄裡了,緣於一場突如其來的監獄毆鬥。而之前負責這件案子的陳副隊長,此時正因傷休息。
一向號稱鐵人的陳默居然放假了,與此同時,跟整件事情有關的人正在一個一個的被抹掉。
等所有的人都被抹掉之後,鼎盛還怎麽證明清白?雖說大眾媒體也好普通百姓也罷,口中的談資實時更新,熱點新聞天天都在換,只要市場穩定股價回升,誰會在意鼎盛今天怎樣明天會如何?
但誰又願意背著黑鍋一輩子?
現在唯一剩下的,恐怕就只有趙小毛了。
林澈卻跟她說:“趙小毛現在還不能動。”
雲溪握著的拳頭松了緊緊了又松,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能讓自己勉強平靜下來。最可惡的就是林澈。自己天天盯著事情的發展,白頭髮都不知道長了多少出來。林澈在幹什麽?睡覺,把妹,參加各種高級的舞會晚宴。更重要的是,這幾天跟魔怔了似的,天天跟一個花枝招展的叫陸青青的女人打得火熱。每天帶著一身的酒氣回家,緊接著就是往沙發上一靠,開始發!短!信!
雲溪曾經趁其不備在她發短信的時候把手機搶過來看,卻發現收件人的姓名是陳默。
她的心思不夠使了,腦袋裡兩個名字不停轉換。
陳默?陸青青?陸青青?陳默?
她知道林澈向來不按常理出牌。然而她這次出的根本不是牌,簡直是深水炸彈。難道是被陳默拒絕受了刺激?可林澈絕不是這樣的人。她那狗皮膏藥一樣貼上就撕不下來的性格怎麽可能讓陳默就這麽輕易的把她踢出局?
對於林澈的一反常態她是無論如何也追問不出來結果,而公司這些天壓下來的事情也著實讓她頭疼。
下樓,取車。一腳油門開上馬路。
她需要找個咖啡廳去自己坐坐。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順便給自己一個難得閑散的午後也是個不錯的放松方法。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這個時候林澈應該在宴會廳跟陸青青吃飯,然而她並不想參與進去。互相夾菜喂飯的戲碼,她覺得自己還是眼不見為淨,雖然她也並不看好林澈能夠在陳默這一方獲得多大的成功,但跟那個看起來突兀怪異又不似正經女人的狐狸精比起來,她真寧願林澈這條鯉魚在陳默的龍門上撞得一鼻子灰。
“陳默,”雲溪的手指輕輕的敲著方向盤,口中喃喃的叨念了句:“你這個假放的還真是正當時啊。”
然而對陳默來說,這個假確實放的有些突然。
案子算是短暫的告一段落,她雖然心中依舊滿含著疑惑和不解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再去追問和查驗過去的事情。尤其是帶著傷工作確實狀態不佳,於是郭海濤本著人文主義的關懷和愛戴下屬的精神大手一揮,讓她回家去休息幾天。
可休息也並沒有比工作輕松到哪裡去。
陳默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但每天晚上跟上了發條的定時鬧鍾一般的短信擾的她內心極其煩躁,根本無法安靜。
當然,罪魁禍首可想而知。
自從上次午餐之後,她與林澈再沒見過面,也沒有再回過她的短信。她本以為林澈所謂的喜歡只不過是口頭上的示好,又許是富家子弟慣常的交友方式,這熱情只要自己不去回應,相信不過兩三日一定會退去。然而林澈似乎是很有興致,抑或是很沒有事做。即使短信和電話石沉大海也依舊緊追不舍。短信的內容或是一句關懷,或是一段笑話,外加偶爾的牢騷間或調皮的勾搭,卻從未再提到這次的案件和鼎盛的事情。
然在無聊看電視的時候她卻發現鼎盛這次的麻煩遠比想象中的嚴重。但更讓她困惑的是,到底是誰把這個事情泄露出去的。新聞媒體確實無孔不入,但警局也是銅牆鐵壁。而後召開的記者發布會看上去是把這件事情做了一個結束性的總結,實際上是將這件事情又推到了另外一個不小的峰頂上。按常理來說,作為一個涉事公司的現任總裁,應該忙的昏天暗地。可林澈看上去更像一個遊手好閑的掛名二世祖。
今日難得的出了太陽,此時此刻她正坐在陽台上,曬著午後的陽光發著呆。她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兩個犯人在周一死了,現在唯一的線索恐怕只有J城的趙小毛了。這個消息是張立寧告訴她的。警局把這個事情捂得很嚴實,要求必須封鎖新聞。其實,平常的百姓誰會把兩個重刑犯的事情特別的掛在心上?但她的心中仍舊敲起警鍾,她需要去查。
但這違反警隊紀律。
略帶了些煩躁的喝了杯子裡的咖啡。陳默摸出手機給郭海濤打了個電話,以自己的右臂傷口又發炎了引起了發燒不適為由又請了三天的假。加上原本剩下的兩天,她有五天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應該……夠用了。
她捏著手機看著屏幕上提示的來電,今天居然停了短信,又開始打電話了。手機的振動模式震的手心陣陣發麻,陳默看著來電因無人接聽而被掛斷,很快又收到林澈發來的兩個哭臉兒的表情,苦笑著搖了搖頭,林澈啊林澈,你身陷在一個巨大又不知名的陷阱裡,竟真的一點兒都不覺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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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緩的音樂流淌在偌大的宴會廳,廳中的兩個人卻隻佔據了一隅。雲溪選擇眼不見為淨是明智的。此時兩個人正在互相拿著筷子一口口給對方夾菜,準確的說,是喂對方吃菜。
陸青青確實是一個美女,但比起清素淡雅她更喜歡濃妝豔抹,讓她的美貌之中又多了股狐媚的韻味。林澈顯然喝的有些醉了,雙頰紅撲撲的,眼光迷離,拿筷子的手夾了半天卻怎麽也戳不住看中的那一塊西蘭花。負氣一般的把筷子一丟,坐在沙發上噘著嘴。
陸青青軟著身子靠在她身邊,抬起手指輕輕的觸著她的臉:“別生氣啊小澈澈,我夾給你吃。”說話間伸手夾了一個西蘭花給她送到嘴邊,口中還加了一句:“來,啊……”
林澈嘿嘿笑著一口把菜咬到嘴裡,拿了酒杯跟陸青青舉了舉:“親愛的,晚上我們去哪裡?”說著話就要對著陸青青的臉親下去,陸青青卻輕輕把她推開,笑了笑:“這裡都玩兒的差不多了,晚上咱們走的遠點兒?”
“好啊……”林澈大著舌頭仰著身子靠在沙發上,“只要你說得出來的地方,我都能帶你去。不過……”她眯著眼睛看著陸青青,目光從她身上自上而下的掃過去:“咱們是不是先……”
陸青青俯下身子眼波流轉的捧起林澈的臉,鼻尖幾乎貼在她的鼻尖上:“先……做什麽?”說話間,那精致塗抹的紅唇已經要親吻在林澈的唇邊,然而就在要貼上的一刹那,林澈卻忽的雙手把住她的肩膀身子一轉將她壓在身下:“我是說,先把咱們買的車提了?”
陸青青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那麽貴,你真是不心疼錢。”
林澈卻顯得很高興:“那你說這輛車配我嘛,我肯定要買。”站起身子晃晃悠悠的把陸青青拽起來,卻又因為腳步不穩向前一撲把她摟在懷裡,嘻嘻哈哈的笑著:“我喝的有點高,你知道我喝不了多少,還灌我酒。壞人。”
陸青青卻道:“我哪裡灌你,你自己開心。”
林澈扶著腦袋皺著眉:“恩……不行,你開車,我歇會兒。”隨手拎起旁邊的外套,腳步踉蹌著一手搭著旁邊人的肩膀一手松垮垮的夾著衣服,虛浮著步子朝著大門而去,卻走不幾步又不小心晃悠了一下。
陸青青扶著她說:“走都走不穩了,你還是先睡會吧。”
林澈不滿意的哼哼:“那我的車怎麽辦,我還想快點兒提了車出去玩兒呢。”雖然嘴裡這麽說,腳步卻停了,緋紅著臉色眼瞧著就要一頭栽下去,咕噥著:“你去替我提車。我在這裡等……等你……”
陸青青說著好好好便扶著林澈到了沙發上倒下,在她的額頭上使勁兒嘬了一口,輕聲說了句:“我先回趟公司,晚些時候提了車在來接你。”看著林澈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出了門。
大門被輕輕關上,臉朝裡躺著幾乎跟沙發背貼上的林澈慢慢睜開眼睛眨了眨,撐起身子拿了張紙巾若無其事的擦了擦自己的額頭,這才如釋重負的呼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