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城的冬天是極冷的。尤其到了晚上。暗沉的天伸手不見五指,只有耳機裡傳來的微小的呼吸聲。空曠,恐怕是他們的最大敵人。倉庫的旁邊除了白天見到的那一棵樹,在五米之外還有兩棵不算高大的樹木,在這樣的天氣環境中,光禿禿的樹枝和約莫半人寬的樹乾僅僅限於一個人側著身子貼在後面,才能夠勉強隱藏住自己的行跡。
上半夜又下了一場雪,空曠的郊區倉庫周圍窸窸窣窣的都是雪被風刮的從樹上掉下來的聲音。陳默雙手裹緊了大衣,臉已經被凍得麻木,腳下根本沒了知覺。有雪還好,起碼能夠將白天他們走過的腳印掩蓋起來。雖然她和張立寧已經將雪地上的腳印抹去了痕跡,但有這樣的一場雪,也算是老天相助了。
時間已經過了凌晨兩點。不早不晚。周圍一片漆黑。張立寧在另一棵樹的後面抱著胳膊,一雙眼睛不時的向四周望著。李志勇和韓志偉帶著人已經在附近埋伏好。現在一切就緒,陳默知道,他們在守株待兔。只不過這兔子,比狐狸還狡猾。
“默姐,”耳機裡傳來張立寧低沉的聲音,陳默對著張立寧微微點了點頭,看著張立寧背靠在樹旁,對著倉庫窗口的位置歪了歪腦袋。示意陳默那邊的動靜。陳默當然也看到了,長時間的處在黑暗的環境中,眼睛早就已經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不遠處的一個黑色的人影在張立寧說話之前就已經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點點頭,示意張立寧盯緊了不要說話。手已經摸到了槍。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個黑影越走越近,正是身材瘦削隻穿著一件單衣的麻子,已經走到了窗邊的那一棵樹下,正準備爬上去。
張立寧這個時候已經把手放在了藍牙耳機的聽筒上,看著陳默做了個手勢,伸手在空氣中一抓,意思是要不要收網。
陳默卻死死的盯著麻子手上的一個黑色的塑料袋,皺皺眉頭,抬手對著張立寧往下壓了壓微微搖搖頭。
張立寧面上的表情在黑暗之中看不太清楚,但瞪大的眼睛看了看已經爬到半截的麻子又看了看陳默,顯然是極為的不解。然陳默卻堅持的又壓了壓手上的動作,指了指已經打開窗戶的麻子屁股上掛著的正一晃一晃的塑料袋,看起來分量不輕。很顯然,張立寧也看到了這東西,他對著陳默點點頭,手上的槍指了指,壓著聲音說:“默姐,我有信心打中他的頭。”
“我懷疑塑料袋裡有危險物品。你不是狙擊手,等他進去。我們的人很快可以包抄。”
陳默剛剛說完,頭頂上嘩啦一聲,倉庫的窗戶已經被關上。她吐了口氣,快速的到倉庫的牆邊,耳朵貼在上面細細的聽著裡面的動靜。但牆壁太厚,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手裡把著槍,低聲說了句:“老鼠鑽了洞,身上有刺,小心應付。收網。”
話音剛落,很快便有一隊全副武裝的警察四面向倉庫包抄過來。張立寧首先一個箭步竄了出去。陳默微微一笑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張立寧在隊裡算是最沉穩機靈的老人了,本身沉穩和機靈這一對看似相反的詞,卻在他的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這也是為什麽她留了張立寧在身邊而讓李志勇去叫支援。
然而就在門被打開的一刹那,一聲金屬與地面擦蹭碰撞的聲音由遠及近,張立寧往前走了一步便被陳默一把拽住,聽著她大叫一聲:“炸彈!往後撤!”張立寧迅速撤回,陳默身子往後一動轉身拉住身邊的李志勇身子一竄跳出了倉庫。後面的人正往裡走,卻在這一聲之後急速撤退。
炸彈滾出大門砰聲炸開。整個大門被炸的變了形,瞬時間硝煙四起。李志勇捂著胸口:“默姐,多虧你。不然我……”他看著陳默陰沉的面色當下住了口,陳默握著槍,面色卻因為之前的爆炸沒有絲毫的動容,鎮定的指揮著所有人留在原地不要動。人已經走到了大門口。韓志偉跟在陳默身邊:“默姐,他手裡恐怕還有。”
陳默點點頭:“我知道。”伸手推開韓志偉,示意他不要跟著自己,又對著倉庫側邊指了指:“你和立寧去那邊,小心點。”講完這話,她緩著步子一步步的走到發著焦糊味道的門口,靠在牆邊:“麻子,你已經被包圍了。放棄抵抗,你還能留條命。”
倉庫裡面傳來一陣怪異的笑聲:“留條命?進去了,就沒命了。大不了同歸於盡。”
陳默輕笑一聲:“麻子,你的炸彈有幾個?三個?四個?還是五個?總有扔完的時候。你以為這種炸彈真的夠你跟我們同歸於盡?做人總沒理由自己找死是不是?”
“呵呵……”黑暗之中傳來一聲歎息,“你估計的倒是很準。早死晚死都是死。能拉幾個墊背的我也樂意了。”
陳默側耳聽著,隻覺得這一句話的聲音傳來的方向比之前要高了不少。眉頭一擰,低聲對著耳機說:“立寧志偉,看好上面的窗戶。他似乎要從窗戶走。”
“默姐放心,我們這有十多個人,他……”耳機裡張立寧的話還沒說完,便是砰的又一聲巨響。陳默一驚,心中盤算著這麻子果然是從窗口往外丟了炸彈,這家夥此時此刻是以倉庫為據點真是不要命了。然而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倉庫裡面一片漆黑,麻子既然能搞到炸彈,自然也能搞到槍,貿貿然進去絕對不是一個好辦法。可如此在門口守著也沒有任何進展。“立寧志偉,你們怎麽樣?”
片刻之後傳來張立寧急促的聲音:“他媽的,這兔崽子真不要命了。頭都沒露出來直接送我們一地瓜。倆哥們兒受了輕傷。其余的人沒事。這地方太不好找掩護,他居高臨下我們都是活靶子。”
陳默冷著臉低聲說:“靠牆根,牆根是死角。他不敢往牆根扔炸彈,炸塌了倉庫他先死。”接著轉頭大聲對裡面喊道:“麻子,你這樣沒用的。只會浪費我們大家的時間。你要知道,私自倒賣或者購買軍火並傷人,我馬上可以擊斃你。你放棄抵抗,只是搶劫殺人。你一意孤行,我一聲令下幾十把機關槍衝著你開火兒,死相可不太好看。大過年的,誰也不想正月裡給自己當忌日。”
話音剛落,又是砰的一聲。與剛才的位置應該差不多。眾人各自舉著槍嚴陣以待,卻是誰也不敢靠近。靜謐的倉庫四周大氣都不敢喘。與剛才不同的是,現在的倉庫大門已經被炸掉了一半,陳默只能貼在門邊的牆上對他喊話。剛才那一聲顯然將很多人的注意力吸引去了,便是在大家還沒有回過神的檔口,又一枚炸彈從倉庫的門裡刷的一下被丟出來。這一丟丟的很遠,擺明了就是衝著周圍的警察扔的。眾人四散逃開,陳默護住腦袋迅速的往旁邊一滾,炸彈炸開泥土雪片外加硝煙四散,眾人還沒有站穩步子的節骨眼,倉庫的門口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緊接著火光一閃一連串的槍聲從裡面傳出來。敵暗我明,這毫無章法的亂射誰也沒有想到麻子手裡除了炸彈居然還有槍械,而空曠的四周完全沒有隱蔽物,瞬間便有幾個人中槍倒地。
慌亂中不知道隊伍裡的什麽人率先開了槍,集中了火力衝著倉庫裡面打過去。然而裡面一片安靜,打進去的子彈猶如石沉大海。眾人在周圍停了約莫五分鍾,裡面依舊沒有動靜。李志勇探了探頭:“默姐,這小子是不是死了?”
陳默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她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麻子一個人孤軍奮戰,他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根本不可能逃脫。沒有什麽人願意死的毫無價值,更何況是找死。除非他心中有數自己根本不會死。
誰給他這麽大的信心。轉了轉眼珠,看了看周圍的人,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當下呵呵一笑,沉著聲音對裡面說了句:“麻子,有人在外頭接應你。是不是?你在跟我們拖時間。”
裡面仍然沒有說話,陳默笑笑:“好。既然這樣,要耗著。咱們就看看誰更能耗。”她看了看李志勇,對著他指了指,又對著倉庫側邊指了指。李志勇當下會意,慢慢挪到陳默身邊低聲說了句:“默姐。”
“順著那棵樹爬上去,他應該不在窗戶那裡了。你只有一次機會。”
李志勇立刻會意。陳默抿了抿嘴,看麻子這陣勢,來接應的不管是誰都有可能很快就到。嘴上說跟他耗,卻不能真的跟他這麽耗下去。他們居然能夠找到武器和火藥這確實是始料未及的,為今之計只有快速的將他製服,當然,如果有必要,擊斃也是可能的。現在在尋求狙擊手的支援是不太可能,李志勇是隊裡的神槍手,這時候只能靠他了。
她呼了口氣,以為對方只有一個人就放松了警惕,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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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是在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的,半睜著惺忪的睡眼連燈都沒來得及打開伸著手東摸西摸的總算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拽出來。剛剛接通,雲溪的那大嗓門就送聽筒這邊傳過來:
“林澈!出事兒了!”
林澈迷瞪瞪的哼哼兩句打架的雙眼馬上又要合上:“出什麽事兒也別找我。你處理。”
“我處理不了。咱們的一輛貨櫃車被偷了。”雲溪在電話那頭喘著粗氣,旁邊還有不少人說話走動的聲音。
林澈恩了一聲:“多大點兒事兒啊……報警。”
雲溪在那頭呵呵了一聲:“報你妹的警。是警察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