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住一天,紀冉就隻多住了一天。
兩個人一起吃完飯又聊了會兒學習,趁著機會,紀冉倒是把一學期的疑難雜症都倒簍子一樣倒了個乾淨,傅衍白教的極其細心,生怕說的太快,小少爺聽完就走人。
“還有別的要教嗎?”
“沒有了。”
傍晚,紀冉提出要走,傅衍白隻沉默了片刻,沒再說什麽。
兩個大行李箱豎在客廳,顯得有些尷尬。傅衍白站了會兒,道:“我送你。”
紀冉:“不用了。”
他穿好鞋,隻把手機和車鑰匙錢包帶在身上,開門道:“我要把車開回去。”
傅衍白:“那東西呢?”
紀冉:“東西不用了。”
傅衍白的表情道不清情緒。這兩箱子東西壓根兒不能代表什麽,大概就是紀冉懶得拉,又或者小少爺想扔了,總之東西留不住人。
“到寢室給我信息。”
“拜拜。”
紀冉打著方向盤,看後視鏡裡的人影越來越遠。
顧暄和的話的確讓他有些動容,但兩個人在一起不能靠感動活著,他還是覺得自己抓不住這個人,也許哪天說走,就又走了。
過完年初六,紀冉就申請到了醫院繼續見習,薛樂躺在家裡,對他這股勁兒表示五體投地的佩服。
薛樂:你說你一個能開天窗的,這麽拚幹什麽?
紀冉吸了杯豆漿,敲字。
別買了:想早點上崗,當白衣天使。
薛樂:……
薛樂:白衣天使那是護士,咱們就算五證在手套了褂子,上來都免不了一堆罵,你是不是對行情太過樂觀?
別買了:不樂觀怎麽生活?
薛樂:……
好像是這麽個道理。
院辦的人從遠處喊了一聲,紀冉一口塞完小煎包,聊天框裡還留著薛樂的最後一句:
紀冉同志,我經常覺得看到你就像看到了生命,加油,爸爸今天也回去。
他回了個表情把手機揣進兜裡,剛跑過去,就看到一張熟悉的紙。
院辦的人笑眯眯道:“你是之前幫忙聯系這台心電機換修的見習生吧?”
紀冉:“……”
他聽到換修就心梗。
“是這樣,對方說是新機器已經送過來了,但我們倉庫這邊遲遲沒收到,你再聯絡看看,確認一下。”
院辦的大哥一臉慈祥,紀冉嘴角一抽,知道這又是讓他去當人工撥號台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
好在他現在輪在婦產科,清早的事情不多,紀冉在食堂找了個地方坐著,電話打的滴滴響。
對面不出意外又是不接,好不容易接起來就是“老板在旅遊”,紀冉粗粗算了下,從當初機器壞,到現在已經過去快半年,雙眼皮眯成一道渠:
“你老板是登月去了嗎?”
“……”
對面保安一咳嗽:“沒騙你,真旅遊去了,我們老板就喜歡世界各地跑的,信號不好都聯系不上。”
紀冉冷漠的一聲:“哦。”
“那要不這樣,我給你公司微信。”保安大哥顯然也受不了這樣電話催命的響,給紀冉推過來一個【速貴文化】,然後道:
“你直接發微信問吧。”
掛了電話,小少爺氣結。
紀冉乾脆把號碼設了個快捷按鍵1,又把微信號扔上置頂,打算以後吃飯睡覺上廁所都問候一次,剛點完,就聽見背後一聲響:
“早。”
他回頭,看到傅衍白走進來。
男人身上只有件襯衫,傅衍白掃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幕,然後就去了取餐處,等他收拾好東西站起來,才低聲道:
“女朋友嗎。”
“……”
“不是。”
紀冉咬著牙根,耳朵莫名紅了紅。
他一跑出食堂就立刻投身病房,一整天忙下來,總算把傅衍白那片落寞的眼神忘了個乾淨。
婦產科不比心內科,事情大多瑣碎,作為男見習生,很多地方也不方便操作,紀冉大多數時間就呆在門診大樓,一天下來,嘴裡倒是被塞了不少狗糧,一把一把噎得慌。
“要是我兒子生出來長的像小醫生這麽好看就好了。”
“你就知道是兒子,萬一是女兒呢。”
“女兒像小紀醫生不是也很好看嗎。”
“胡說八道什麽!女兒得像我。”
“……”
又一對小夫妻站起來走人,紀冉紅著兩隻耳朵從診室退出來。
婦產科最忙的要數夜裡,他打算收拾一下就回來看床,剛跑到食堂,就先收到了薛樂的一條信息。
薛樂:堵高鐵站了,給爸爸留份飯,晚上去陪你熬大夜。
別買了:行。
紀冉端著盤子打了一份餐,吃完又要了兩個外賣盒,挨個窗口給薛樂打了一份,最後繞回最前面舀湯的地方,杓子剛捏起來,好巧不巧有人走進來,就像是卡了點。
傅衍白身後跟著三個實習醫生和兩個主治,五個人邁不過他的大長腿,緊趕慢趕才跟上來:
“主任吃什麽,我去給您端。”
“不用,我自己來。”
話音將落,紀冉就感覺身邊多了個人。
饑腸轆轆的傅主任顯然是從湯開始打的,盤子沒顧上拿,先不緊不慢的端了碗湯,然後瞥了一眼紀冉手裡的外賣盒:
“很忙?”
“沒,給別人帶。”
“女朋友嗎。”
“……”
紀冉想捂耳朵。
他不知道傅衍白一天要提幾次,但這人顯然從早到晚都惦記著,從白天念到黑夜,從周一念到周五。
紀冉好不容易過到周末,微信裡又多出來一句...
回來了:周末有安排嗎?
別買了:有。
回來了:女朋友嗎。
紀冉坐在網吧裡,掃了眼旁邊戴著帽子口罩,包的跟粽子一樣的網癮青年時岸,咬牙回了句。
別買了:對!
時岸比他死的要晚的多,側頭掃過來一眼,然後道:“你能不能持久一點,都好久沒空一起玩了。”
紀冉放下手機,眯眯眼:“爸爸久著呢。沒空玩不是怪你飛來飛去比賽嗎,時大神。”
時岸的架勢確實不同往日。
他已經不大能隨便坐在大廳裡帶“妹”,現在都是紀冉先開好包廂他才到,而且兩個人打娛樂局也用上了小號。
“行,想玩什麽都陪你。”
時岸挑挑眉:“我這小號專門注冊帶你的,保證沒黑粉知道,省的扒來扒去說我帶妹,逼逼賴賴的沒完。”
紀冉不知道打個遊戲怎麽還能打出黑粉來,對此時岸解釋為:他一不小心搶了個逼王的MVP,對方粉絲閑的。
不過兩個人難得偷閑,紀冉還是敬業的打起精神來。
他上大學之後,逐漸對自己是個遊戲黑洞這件事有了認知,很少再秀出救死扶傷腳、閃現遷墳之類的絕技。
但黑洞到底是黑洞,兩個人沒上手一會兒,又是一個灰屏,紀冉摘了耳機,幽幽看過去:
“你現在好歹也叫時神,怎麽還帶不動我。”
時岸:……
他想說這比姓後面加個神字要難得多。
“等等,很快死出來陪你。”
時岸哄了一嘴,紀冉無聊摸出手機掃了眼,剛才的“不是”下面,傅衍白的消息已經回過來。
[嗯。]
?????
嗯?
嗯什麽嗯?
紀冉愣了一瞬,剛想抬手打兩個字,時岸余光一瞥,皺皺眉:
“你叔叔又查崗?”
手機直接滑在地上。
紀冉忙把撿起來揣進兜裡,故作淡定的瞪眼:“什麽查崗…”
時岸看他這副模樣,眉間閃過熟悉的神色:“他回來了?”
紀冉一愣: “你怎麽知道?”
時岸的目光重新看回屏幕,過了好一會兒,才道:
“你以前就是這樣,看他的表情跟平常不太一樣。”
紀冉微微一怔:
“不一樣?”
“嗯。”
他不知道該怎麽描述,優秀初中畢業生時大神的詞庫已經消耗殆盡,乾脆道:
“就跟那個我們隊那個逼王的粉絲差不多,恨不得多看一眼臉就紅了。”
“......”
他說完,紀冉好半天沒有出聲。
時岸目不轉睛的操作,突然不滿的念叨起來:“記不記得你高三來看我比賽那次。”
“嗯?”
紀冉想起來,是他等了一晚上,傅衍白也沒有去找他的那一次。
時岸:“你心大,直接喝醉了。我說送你回去,你就往桌子下面躲,說什麽喝酒了不能回家,拽了半天都不肯走。”
“......”
紀冉平靜的裝死:“你記錯了吧。”
時岸:“沒有。”
“是他上來把你抱走的。”
啪啪兩槍,一個頭被爆在眼前,時岸滿臉不悅的說:“他一過來你就很乖,老老實實的跟他下樓,跟他上車。我看你那樣子,被騙到山溝裡都能樂意給他數錢。”
紀冉:……
小包間安靜了片刻,只剩下敲打鍵盤的聲音,過了好幾分鍾,才響起一道聲音:
“那天他在?”
“嗯。”
時岸的屏幕灰下來:“好像一直在門口。”
——
周一一早,三月的初陽透著寒。
這是紀冉見習的最後一個周,幾大科室都輪到了頭。
他站在電梯裡,不鏽鋼面貼著一長條的引導圖,除了最最上頭的腫瘤科,其他幾乎都走過一遍。
只不過愣了片刻沒按,電梯就過了婦產科,直接升十二層的心內科,一開門,護士長剛好推著車進來,看見他便笑了笑:“小紀啊,好久沒見。”
“我幫您。”
紀冉幫著護士長把車停到位子,對方隨即笑著問:“怎麽上來了?想我了?”
紀冉低著頭,“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問:“那個,主任他在嗎?”
“今天不在的。”
“不在?”
紀冉表情微詫,護士長點點頭:“嗯,說是有個外地病人,要抽空過去。今天剛好不是他坐診,手術也都往後挪了。”
“哦。”紀冉怔了怔,隨即道:“沒事,我也沒什麽重要的事。”
“那就好,有急事就打電話。”
護士長笑笑:“最近是挺忙的,住院部那邊特需病房來了個人,一天三次都得去問候著。據說是衝著主任名字來的,點名了介入治療和手術都得全程跟。不過現在不少病人都是這樣,我連他手術時間都快排不過來了。”
“嗯。”
紀冉跟著護士長一起落在一層,走出去才發現錯了地方,又走回電梯裡:
“那我上去了。”
“好。”
知道人忙,紀冉突然覺得沒什麽非要見面說,只不過是這個女朋友的事情,一直梗著有些鬱悶,想對傅衍白乾乾脆脆說清楚。乾脆在微信裡發了句“有空?”,然後便繼續投身吃狗糧的大部隊中。
到了晚上,他和薛樂終於從狗糧堆裡掙扎出來吃上一口飯,紀冉重新摸出手機,才發現聊天框裡還是空的,傅衍白並沒回復。
他呆愣了一瞬。
不是小少爺臉大,而是這人最近實屬殷勤。
要麽食堂男廁所偶遇刷臉,要麽噓寒問暖買早飯送咖啡,微信有發必回,就算他不發,也要自己找點話說…
還從來沒像這樣,一整天都沒動靜。
紀冉沒來由的感覺心有些沉,吃完飯又跑了趟十二樓,站到護士台前:“請問一下,傅主任他什麽時候回醫院?”
小護士剛掛電話,一臉正好的表情:
“主任剛把明後天的門診和手術都取消了,好像是在外地有急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1-04 21:20:53~2020-11-05 21:00: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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