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直還在細細擦著頭髮。
紀方淮心裡已經九轉十八彎,好在薑直並沒有真的看電影,而是在頭髮半乾後,換了睡衣,披著頭髮給紀方淮洗頭。
紀方淮躺在洗頭床上,一想到這個姿勢薑直能無比清晰地看到她的臉,就覺得很緊張。
她眉骨上的傷好後留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疤痕,雖然不影響整體,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會影響心情。
沒有人不愛惜自己的臉。
紀方淮已經在想怎麽祛疤了。
細細的水流浸過頭頂,紀方淮回過神來,睜開眼就見薑直正在擠專用洗發劑,表情一貫的嚴肅認真,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仿佛要洗的是什麽珍貴文物。
紀方淮有意讓她放松,說:“我看你書房裡有一隻沒雕完的小豬,你會雕刻?”
“嗯,小時候跟著老師傅學的。”薑直在掌心打了泡沫,給紀方淮輕輕抹上。
她現在頭髮很短,甚至有些戳手,是標標準準的寸頭,但頭頂的疤痕紋路依舊清晰可見。
薑直越發小心,像是按摩一樣,用指腹輕輕地給她清理頭頂,然後問道:“那隻小豬你喜歡嗎?”
“喜歡。”紀方淮有種錯覺,那就是只要她說喜歡,無論是什麽薑直都會給她。
溫熱的水再一次衝過頭頂,暖洋洋的,泡沫全部被衝乾淨,薑直在紀方淮頭頂包上毛巾,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來。
頭髮本來就短,把毛巾拿下來時已經乾透了,紀方淮率先躺在床上,薑直還在吹頭髮,聲音嗡嗡的卻不吵。
紀方淮想著辛零說的話,結合薑直的回答,已經腦補出一場大戲,後爹不疼後媽不愛的薑直跑去和老師傅學習雕刻。
學的還是玉雕,不是木雕。
“我聽辛零說你爸媽都不在了。”紀方淮說完就後悔了,她無意揭薑直的傷疤。
但是她想知道的更清晰一些。
薑直頓了頓,面容有一瞬的緊繃,隨即又釋然道:“嗯,我爸在我三歲的時候沒的,我媽在我八歲時去世了。”
紀方淮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薑直,也知道遲來的安慰並沒有用,甚至做不到能像薑直那樣抱著她,說你至少還有我。
她只能蹩腳地轉移話題,說:“我明天想去看看我爸媽。”
“現在還不行。”薑直這一次非常直接的拒絕道,沒留一點余地。
“我現在能蹦能跳,沒事的。”紀方淮還在找歸屬感,既然她沒親人朋友,那總該去看看爸媽的墓地。
“你現在情況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好,出遠門容易傷著,而且你暈車很嚴重,我們過段時間再去。”薑直絲毫不退讓。
紀方淮的重點卻不在這裡,說:“我爸媽的墓地不在本市?”
“在,只是墓園離這裡比較遠。”薑直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總之等你情況再好一些我們就去,不然你傷著了,我會自責,叔叔阿姨也會怪我的。”
後背突然涼颼颼的,紀方淮其實很膽小,她怕鬼,頓時不敢說話了。
薑直了然地看了看她,輕松結束了這個話題,去衣櫃抱出一床薄毯子,開始在沙發上收拾起來。
紀方淮早就做好今晚會和薑直一起睡的準備,現在見她收拾沙發,不由得奇怪道:“你要睡沙發?”
“怕你不習慣。”薑直默默收拾,頭都沒抬,把原本大床上的枕頭拿了一個。
頓時,一對枕頭孤零零地一邊一個。
紀方淮確實會不習慣和薑直同睡,但是那沙發就是個普通雙人沙發,而薑直長手長腳的,恐怕要把腿搭扶手上。
紀方淮幾次欲言又止,薑直停下來,故意問道:“怎麽了?”
紀方淮覺得她現在就是鳩佔鵲巢,說:“我們一起睡吧,我能習慣的。”
反正遲早都要習慣。
薑直似乎被說動,眉毛彎了彎,卻是表情淡淡地道:“好。”
睡覺時,紀方淮與薑直之間還留了很寬的距離,隻開著床頭燈。
薑直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香味,紀方淮總覺得很熟悉,甚至有些惦念,像是刻在骨子裡的味道。
現在也才十點不到,紀方淮醞釀許久,開口和薑直商量道:“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個事?”
薑直側過頭來,似乎是為了聽清楚,慢慢靠近,柔聲說:“什麽事?”
這下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肩並肩,紀方淮略微有些緊張,說:“我們是不是快要結婚了?”
薑直似乎思考了幾秒,說:“對,原計劃是在你生日過後就結婚的。”
紀方淮算了一下,現在是六月末,也就是說,按照原計劃,大約兩個月後,她們就要結婚了。
她底氣不足道:“我想商量的事就是,我們現在能不能先不要結婚?”
紀方淮從來沒想過和另一個人結婚,雖然她已經失憶了,但是她潛意識裡就是這樣覺得的。
她似乎恐婚。
薑直沒回答,一時之間靜悄悄的。
紀方淮知道這種事難以接受,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能接受未婚妻突然失憶,也不能接受未婚妻突然說不結婚。
她正要解釋,薑直突然開口說:“你想取消訂婚?不想和我結婚了?”
聲音有些冷,紀方淮下意識有些怕。
“不是。”紀方淮慌忙解釋道,“我現在忘了你,我很抱歉,我覺得現在結婚對你對我都不公平,當然對你的不公平更多一些。”
薑直遭受的已經夠多了。
換位思考一下,好好的未婚妻突然生死未卜,醒來卻失憶了,不但失憶了,如今還嚷著不要結婚。
紀方淮只是想想就覺得打擊很大。
她不自覺地放輕語氣,說:“我想緩緩。”
薑直再次確認道:“只是緩緩?”
“嗯,就緩緩。”紀方淮話趕話地說著,感覺自己好像被薑直套路了。
其實她這種情況,就算是提出離婚應該也正常的吧?更何況她們都沒結婚。
“那行吧。”薑直依舊很是失落。
不過失落也是正常的,明明可以和未婚妻結婚的,現在卻因為突如其來的失憶亂了計劃,紀方淮有些心疼薑直。
“等我恢復記憶……”紀方淮說得很羞恥,好像薑直巴不得要和她結婚是的,但是她現在就是只能能拖就拖。
薑直不同意,說:“醫生也沒說記憶什麽時候能恢復,不要用記憶來束縛你我好嗎?我們可以重新積攢記憶。”
紀方淮想想也是,還是薑直想得周到。
如果萬一她永遠恢復不了記憶,難道要一輩子吊著薑直嗎?
“好。”
她們本來就是未婚妻妻,本來就有感情,現在不過是重溫一遍罷了,應該很容易磨合吧?
這麽想著,紀方淮漸漸睡了過去。
薑直把床頭燈關上,在黑夜中,身體慢慢朝紀方淮那一側靠近。
紀方淮醒來時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在薑直懷裡,而且還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湊在薑直胸口……
她立刻辯解道:“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薑直:我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