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
“啾啾!”
“啾!啾!啾!”
……
聲嘶力竭的叫聲穿破樹葉飛向天際。如果是外人聽了, 估計會以為有人在虐鳥。
齊灝抓穩樹乾,無力地閉上眼睛。
細碎的光暈透過枝葉的縫隙潑灑而下,照亮他的臉龐, 長而密的眼睫毛合攏成一把小扇子, 挺直的鼻翼附近卻突兀出現了三道冒出細密血珠的爪痕。
汗水流過三道慘烈的紋路,有些刺痛, 也有些癢。
齊灝忍不住想抬手去擦拭,卻還是把手停住了,他重新睜開眼睛,將目光投向上方。
只見頭頂一根手腕粗細的枝葉上,扒拉著一隻可憐兮兮的小黃鳥。
它的爪子攀在新長的綠葉根部, 無助地發出“啾啾啾”聲響。
“啾!”
救鳥!
齊灝還沒來記得放下的手,情不自禁掏了下耳朵,無數聲響亮的“啾啾”聲頓時3d環繞在他身周。
自帶混響。
憑借自己幼小的軀體撐起一個演奏團的效果。
“媳婦兒, 寶貝,乖乖,別叫了好不好?”齊灝覺得自己今晚上做夢,估計都要夢到一大堆小黃鳥衝著他啾啾啾。
一聲委委屈屈的“啾”從上方傳來。
齊灝肩膀微微顫抖,憋笑三秒後才開始往上爬, “你等著啊,別亂動, 我來接你。”
他抓在樹乾上, 向下瞥了一眼掛兜中的小白蛋,突然有一種十分不妙的預感。
要是等孩子破蛋而出, 那豈不是……
兩個演奏團?
“啾啾!”
齊灝伸出手臂讓枝頭上的小黃鳥順著手臂一路往他身上爬,受驚的小黃鳥異常乖巧,小小的一團窩在他的臂彎裡一動不動。
“不準再作妖了啊。”
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 齊灝都忍不住在心裡叫它一聲傻鳥。
他媳婦兒的翅膀算是白長了。
又怕高,又慫,作為一隻鳥的時候,還容易受驚。
齊灝把它保護在懷裡,身姿靈巧向下跳,是,當時動作弧度是大了些,卻沒想到才剛站穩,後知後覺的傻東西自己迫不及待掙脫出去,跟個炸-彈毛球一樣撲扇著翅膀一通亂飛。
齊灝也算是看明白了。
他家阿玉不太擅長飛,或者說是不熟練飛行,也許是因為恐高的原因,飛起來的時候一通亂莽。
別的鳥,是飛上枝頭;他家的小鳳凰,是撞上枝頭。
齊灝剛才捏了一把汗,就因為媳婦兒在他面前表演空中桌球,彈來彈去,他生怕小家夥中途翅膀無力,吧唧一聲掉下去。
“就算是練了鐵頭功也別這樣,小心把羽冠給撞掉了。”齊灝愛憐地給它梳了梳頭頂的小呆毛。
“啾……”
回應他的是一聲心虛的啾。
第一次主動飛出去是為了給齊灝減輕負擔,誰知道因此發現了自己怕高還不會飛;第二次是因為喜歡扒拉在齊灝的頭髮上,在對方下落的時候忍不住本性飛了出去;第三次是……
每次它都一陣胡亂拍翅膀,就會飛到更上方。
下面的齊灝只能重新爬上去接它。
“你啊,不敢俯衝是不是?”明明怕高,卻越飛越高越害怕,齊灝真不知道該怎麽吐槽。
“啾啾啾啾!!”
真鳳凰隻喜歡向上飛!
從不往下!
費盡千辛萬苦,他們一家三口終於落地。
此時地面的景致與他們剛來的時候截然不同,天空蔚藍,地面是清新的綠,盛開著姹紫嫣紅的花,像是被冰雪封印的世外仙境一瞬間恢復原狀。
再不見半點冰雪的影子。
齊灝折下一支嫣紅的花,用花瓣在小黃鳥的鼻子邊撓了撓,小黃鳥羞澀地將頭一歪,打了個煞風景的噴嚏。
“啾?”
鳳凰雙燈在一旁灼灼燃燒,清晰可見的黃色火焰跳動。
齊灝正想笑著說些什麽的時候,余光瞥見四周五株鳳凰木長出翠綠的嫩芽。
他的瞳孔一縮,“五株?”
在他們來的時候,明明是六株鳳凰木,現在竟然少了一株!
齊灝沉著臉,“是陳老板的人。”
或許這些人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鳳凰木,他們想要複製木燚族和布依舉動,用鮮血澆灌鳳凰木,獲取果實。
想起阿九他們遭遇,齊灝的胸腔起伏,他的眸光一冷,“不能讓他們得逞。”
“啾!”小黃鳥語氣認真地啾了一聲。
它趴在齊灝的肩膀上,沮喪地叫了幾聲。
種下九株,被壞人偷走了四株!
他還想喂灝吃……
“齊灝?真的是你啊?還怕你不回來了……”
是謝驍和許卓兩人,他們兩人的情況非常狼狽,幾乎變成了深山野人,腰下圍著草木圍裙。
行動間掉了幾片葉子。
齊灝:“……”
“幾天了?”
“自打你上去後,三天了,你是沒有看到,好大一場火……”說起這三天的遭遇,許卓還有些津津樂道,漫天的山火如同火山爆發一樣,燒紅了一片天。
本來以為自己會被燒死,卻沒想到只是衣服燒光了。
醒來的時候,只能遛那個啥。
“你身上的衣服怎麽沒燒著,阿玉呢?”
“該不會是這隻黃色的鳥!!!!!”
齊灝和謝驍兩人簡單交流了這幾天的遭遇,許卓跟個二愣子似的盯著齊灝肩頭的小黃鳥發怔,心裡不停的冒問號:這是鳳凰?這是鳳凰?這是鳳凰?
“祥瑞?”
小黃鳥被他看得毛毛的,縮進齊灝的懷裡。
謝驍鎮定道:“恭喜。”
“謝謝。”齊灝淺淺笑著摸了摸小黃鳥的頭。
他很感激這一場火讓他回憶起了和阿玉的過去。
一行四人會和之後,便商量著要出去,小黃鳥啾啾叫了幾聲,天上飛來幾隻燕子,小黃鳥咬著齊灝的衣服,讓他跟著一起走。
一行人跟著燕子向前。
他們見到了四具屍體,邊上有一株裝在血包裡的鳳凰木。
是陳老板一行人。
許卓忍不住捂眼睛向後轉,“我的媽呀,太辣眼睛了。”
四具沒穿衣服的男性屍體,他們似乎是被什麽野獸圍攻致死,一身血肉被咬得七零八碎。
西山有寶貝,但也很危險,這一路來,齊灝深有領會。
“這……這運氣太差了吧,這就是反派的待遇嗎?”
許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吐槽道:“我還沒出力,你就倒下了?”
齊灝眼睛掃過血包中的鳳凰木,冷冷道:“咎由自取。”
謝驍掃了許卓一眼,“出去買彩票吧。”
就連謝驍都不得不承認,眼前這貨話多愛作死可偏偏運氣招人恨,昨天好說歹說一定要拉著他去偷蜂蜜,結果招了一堆蜜蜂被盯了滿頭包,兩人為了躲過蜜蜂鑽進了水裡。
卻也因此躲過了路過的兩隻大黑熊。
之後用偷到的蜂蜜敷臉,雖然很快消腫了,但是甜美的蜂蜜也沒能舔幾口。
如果沒有黑熊那一遭,整一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偷雞不成蝕把米。
然而……他們躲過了一場生死劫。
“你也覺得我運氣好?這次出去我肯定要買彩票,小齊族長,你家小鳳凰能不能給我摸一下,祥瑞鳳凰,摸一下不說中個幾百上千萬,幾萬塊錢總能有吧……”
齊灝不搭理他,冷著臉把四具屍體堆在一起放火燒成灰,用獸皮收集起來。
“不能讓他們髒了你的地方。”
小黃鳥義憤填膺地點了點頭。
被血包汙染過的鳳凰木,同樣也被焚燒了,變成一枚棕黑色的種子。
“回去之後,幫你重新種下。”
圓盤鑰匙上的金色羽毛隨著那場大火重新回到了阿玉的身上。
這也就代表,外人再也無法通過鑰匙進入西山。
就算是阿玉也不行。
因為他如今生長出來的羽毛都是稚羽,十二年後才有連接西山的能力。
這也意味著,他們出去之後,起碼要等十二年才能再回來。
因此,在離開之後,阿玉去叼了許多野果子來喂齊灝吃,齊灝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在他們家小鳳凰的催促下不斷吃果子。
“啾啾!”
多吃點!
許卓在旁邊看著眼饞,這裡的果子肯定有神奇之處,吃了絕對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只不過他隻吃了兩個果子,就怎麽也吃不下去了。
謝驍吃了十個。
齊灝吃了上百斤。
即便還能吃,他卻已經吃到吐了。
任誰吃上百斤的甜果子也會受不了,小黃鳥在他臉頰上啪啪啪幾下,催促他繼續吃。
“啾!”不能偷懶,繼續繼續!
最後以把西山裡能找到的紅果子吃完作為收尾。
齊灝吃果子吃到身體麻木,機械般的拿果子喂進嘴裡,手上一拿到圓形狀的東西,下意識就要往嘴裡送。
險些把蛋兒子也——
齊灝一拍腦袋,“罪過罪過……”
他們從西山裡出去,先是報了警,而後見到了阿棉的母親。
阿九被她偷偷養在地窖中。
齊灝告訴她,門已經關上了。
女人笑著點了點頭。
犯過錯的人都會受到應有的懲罰,那些孩子的殘骸被挖了出來,空洞的眼眶無形控訴那些人的罪行。
阿九和阿棉去了新學校,有了嶄新的課本。
齊灝帶著肩膀上的小黃鳥站在教室外的窗戶邊,透過清晰的玻璃窗,看見了雙手交疊坐著的阿九,他嘴裡噙著一抹笑意,看向黑板的時候眼睛裡閃爍著星子一樣的光。
阿九似乎注意到了窗外的齊灝,衝著他笑了一下。
酡紅的臉蛋鼓起,非常可愛。
齊灝莞爾,用嘴型無聲地告訴他以後好好學習。
阿九點了點頭,專注看向黑板。
教室裡傳出一陣陣讀書聲。
讀的是數學題。
立在肩膀上的小黃鳥立刻抬起兩邊的翅膀捂耳朵。
齊灝笑著在它腦袋上彈了一下。
“阿玉,你這樣會給還沒破殼的蛋兒子造成不良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