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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今天能哄好嗎?》第6章 登堂入室
天光透過薄透的窗紙,自臥房一側洋洋灑灑地落進來,純黑色的桌椅床榻折射出金屬般的光澤,這裡散發著與前面恢宏巍峨的大殿如出一則的氣息,久無人住的空氣中彌漫著木料氤氳的厚重氣味,床頭的小矮桌甚至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來。身體半透明的年輕女鬼耷拉著舌頭飄進來,左右掃了一眼,興致勃勃地招呼身後道:“公紙,公紙,裡看,介就是裡的房間勒!”

 沈晏抬步進去,很有禮貌地朝她點了點頭,並且道:“多謝,不過你的舌頭又掉出來了。”

 “哈?”

 女鬼伸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濕漉鮮紅的嫩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連忙抵著舌尖將其塞回去,整理好了,這才有模有樣地朝沈晏行了個未出閣的姑娘福禮,羞澀笑道:“抱歉沈公子,我是吊死鬼,舌頭總是會不自覺地掉出來,我已經很努力地控制了,希望沒有嚇到你。”

 沈晏彬彬有禮道:“不會。”

 女鬼是個健談的女鬼,過來路上喋喋不休地跟他聊了很多,當然,大多數時候是她唱獨角戲,沈晏不冷不熱地“嗯”上一句,但她依舊很高興,看得出生前是個很熱情的人,沈晏從她單方面的熱聊中得知她有個很溫柔的名字,叫秋雨,若問她凡世種種,她便會茫然又有些自得其樂地告訴你:不記得啦!她有意識開始就在十方山脈呆著,礙於天資愚鈍,修為低微,至今無法維持人形,連正常說話都要小心舌頭從嘴巴裡掉出來,一路上沈晏已經正面被暴擊過無數次了,漸漸地就開始麻木了。

 雖說鬼魂是因為執念才停留人間不願投胎,但像秋雨這樣的情況也並不罕見,倘若長時間無法修出人形,靈魂不穩,便會導致記憶隨著時間的退化,等能維持人形的時候,回憶已經被流逝的時間擦成空白了,這樣的事件屢見不鮮,除非是天生於鬼道一途極有天賦者,能將這個空白的時間壓縮至最小化甚至沒有,其余大部分鬼魂,記憶都有或多或少的缺失。

 沈晏問道:“你們這些房間,平時都沒人住嗎?”

 眼前的臥房布置精細,采光極好,一看就屬於上上佳的品質,可角落等不顯眼的地方依舊鋪著一層細細的灰塵,甚至連床頭案都被粗心大意的打掃者忘記了,一抹下去,滿手的灰。

 “啊,”秋雨短促地尖叫了一聲,看著沈晏指尖的黑灰,一拍腦門,懊惱道:“我們鬼平時不住這裡,這裡朝南,風水對我們不太友好,這座後殿建造之初,是打算留給來訪的客人或者大王的朋友們來住的,不過後來我們就發現,這裡根本就沒有訪客,大王好像也沒有什麽朋友……所以就一直閑置下來了,不過我們有定期打掃的!您放心,我這就跟管事大叔說一聲,讓他叫人來收拾收拾,不會耽擱太久的,您等著!”

 說著,她把沈晏一個人撂在原地,半透明的身體像踩著風火輪一樣飄遠了。

 沈晏在原地站了片刻,從懷裡掏出巾帕,慢吞吞地拭著指尖的髒物,而後又從乾坤袋中取出換洗衣物,將那套摸爬滾打了十多個時辰的髒衣換下,猶豫片刻,疊好暫時放在床邊,做完這一切,他舒心地松掉頭髮,將原本複雜的發髻改成乾淨利落的高馬尾,又左右環顧了一遍,確定無事可做,這才推開門,閑庭信步地離開了房間。

 偌大一個十方鬼殿,他也隻認識師挽棠一個,除了找他,好像也沒別的去處。經過一處亭台的時候,他隨手截住一隻阿飄詢問師挽棠的所在,那阿飄新奇地上下打量他兩眼,給他指了個方向,末了問:“你就是大王帶回來的那個壓寨夫人嗎?!”

 沈晏:“……?”

 阿飄見他沉默,還當他是默認,圍著他歡天喜地地轉了兩圈,拍手道:“我還以為秋雨姐姐是騙我們的!不過她說的真沒錯,王夫人長得特別好看,跟大王特別般配,你什麽時候跟我們大王成親?!新娘酒要提前三個月開始準備的!時間不夠味道就不好了!”

 秋雨……王夫人……新娘酒……

 沈晏靜默半晌,終於有些無語地撐住了額頭。

 是他小看那姑娘了,他單以為她只是舌頭管不住,沒料到竟然還有這麽豐富的劇情聯想力,這麽優秀的人才,不去寫戲折子真的可惜了。

 阿飄小哥還滿眼期冀地等著他的答案,他倒也不生氣,本欲辯解,但想了想,連辯解都作罷了——流言這種東西,若傳得太離譜,過段時間便會不攻自破的,與其費盡唇舌,倒不如順其自然。

 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在阿飄小哥亮晶晶的目光中抬了抬手,面不改色地說了一句:“多謝。”

 然後他不疾不徐地走遠了。

 瀆川殿。

 師挽棠席地而坐,鴉黑色的衣袍將他雪白的膚色襯得格外明顯,大約是為了方便行動,兩截袖袍被他高高挽到肩頭,細膩如瓷的胳膊在空中晃動著,在一片黑色中,亮得能把人眼睛晃瞎。

 師挽棠捧著冊子嘩嘩嘩翻過幾頁,眉心印著三痕不耐煩的褶皺,“紫龍金獸……這什麽玩意兒?拿開拿開!”一揚手將冊子扔得遠遠的,又從旁邊的案幾上拿起另一本。

 身旁一片案牘之海,不少攤開的書卷散落得到處都是,四仰八叉地堆積在一起,以師挽棠為中心爛七八糟地延伸出去,他一個人坐在書卷之間,動作豪放且粗魯,像個上頭派來糟蹋書本的魔鬼頭子。

 紀敏在旁邊歎著氣,盡職盡責地一本本撿起他扔出去的卷冊,整整齊齊地在邊上碼成一摞,摞完了,他朝師挽棠問道:“我說大王,你到底在找什麽?你說出來大家幫你一起找啊,這麽多卷冊,你一個人翻得翻到什麽時候。”

 師挽棠道:“去去去,別煩我,把之前你們記錄的還有之前收集的,只要是關於十方山脈的,都給我抱來,我今兒就不信了,我還翻不到。”

 紀敏撇了撇嘴,心裡暗歎著孩子大了,連娘都不相信,曾經那個嗷嗷待哺乖巧聽話的棠妹現在是再也看不到了,想當年棠棠剛來十方山脈的時候,自己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為了讓他茁壯成長,差點連清白都貢獻了出去,如今倒好……

 紀敏掩面欲泣,滿懷悲痛地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出門的時候,正好遇上一身白衣翩然而來的沈晏。

 “呃,你這是……”

 紀敏當然不可能跟一個外人訴說他與師挽棠的母子情,在對方探究的眼神中一抹眼角,大義凜然道:“沒事,方才與大王追憶往昔,感慨良多,大王對我一直以來的衷心相隨表達了極大的感動,一時忘我,熱淚盈眶,我心中亦不能自已,有些許失態,沈公子見諒。”

 沈晏:“……”

 一時忘我,熱淚盈眶?你這說的是師挽棠?

 騙誰呢?

 不過他沒多說什麽,只是很給面子地勸慰道:“大悲大喜傷身,注意身體。”

 紀敏:“好的沈公子,我會的沈公子。”

 兩人又站了片刻,寒暄兩句,沈晏終於得以進殿。

 甫一踏入,一抹黃影迎面襲來,勁風直衝面頰!多年來警覺的神經和敏銳的直覺拯救了沈晏,他甚至都沒看清是什麽東西,想也不想地側身一避——

 啪嗒,一卷有些古樸的卷軸落在了地上。沈晏定睛看了兩眼,微微皺眉,躬身撿起來之後,他看向襲擊自己的鬼王大人,還未開口,就被滿地的狼藉和他豪氣雲乾的姿態嚇得噎了回去。

 “這……”

 “沈晏?”師挽棠一抬頭,見是他,自然而然地招呼道:“自己找地方坐,我忙著呢,沒空搭理你。”

 說來奇怪,明明他們一天之前還是敵對的立場,現下卻能以如此熟稔的態度與彼此對話,或許說,不是他們熟悉得快,而是師挽棠這家夥根本沒對旁人抱有多大的戒心,尤其是沈晏這種不動聲色,所有暗流隱在背後的看似無害型人員。

 他細細品味著這番話,彎腰撿書的動作不自覺地緩了緩。

 “在幫我找靈藥?”

 所有異樣都只是心念一動間,那一刹那升起來的莫名的情緒根本沒能在他心中發酵,他極端清醒又極端自持地回歸現實,撿起書本拍了拍,隨意翻閱了兩頁,問道。

 “……嗯?”師挽棠大概是過量的知識量衝擊傻了,聽他這麽問,茫然片刻,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來,在後者臉上遲疑地掃了兩秒,“是哦,給你找的……那你還不快來幫忙?!”

 沈晏低頭看他,實在沒忍住,憋出一句:“你是不是傻?”

 師挽棠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怒視之:“會不會說話?!再嘲諷我就不幹了!你自己漫山遍野地找去!”

 滿地的書卷被一本本撿起,沈晏很是認真地分門別類整理好,他有一點點輕微的強迫症,衣衫鞋襪必須乾淨整潔,見不得東西亂扔,因此也不大喜歡別人的觸碰,跟其他患者不同,他屬於非常積極且願意進行治療的病人,這兩年還算好,早年間最嚴重的時候,他能幾個小時不眠不休地關在洗手間重複洗手,如果研究室有人紐扣扣錯了而他又恰巧看見,那他一整天腦海裡都會浮現那枚扣子的模樣,並且心心念念想要將其糾正。

 “看完的書不要亂扔,合好擺放在旁邊的案幾上,如果不知道怎麽分類,可以給我,我來做就好。”他並不答他的話,只是沉著穩當地將那些書抱在懷裡,確定內容之後歸納到不同的地方,他的側臉像刀削般鋒利,眼中好像含著千年的霜雪,這是搖舟公子的長相,他就像昆侖宮峰頂最寒涼的那一捧冰雪,寡言少語只是令他更加難以接近,最溫和的白衣也無法將他的氣質動搖分毫,他是冷的、銳的、鋒芒畢露的。

 ……可若他稍稍側過來一些,看見他的眼睛,你就會發現,那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色彩,師挽棠說不大出來那種感覺,可從昨天到今天,他已經不止一次地察覺過了,那雙烏黑亮澤的眸子裡盛著疏離的光,那光中又好像藏著一點能容納所有任性的溫潤,非要比喻的話,就像一塊肥沃的土地,明明能種出滿園芳香的玫瑰,卻因為主人擔心孕育不好拒絕了所有種子而顯得貧瘠匱乏。

 他不禁懷疑,沈晏以前……真的是這樣的嗎?還是說,他只是在遇見自己之後,展露出了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他的怒火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此刻兩人都沒有再關注這些細節的心思了,師挽棠複雜的目光落在沈晏身上,一直過了很久,殿內都只能聽到細微的書頁翻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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