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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今天能哄好嗎?》第18章 溫柔
師挽棠這一覺睡得死沉,醒來窗外天光大盛,林葉颯颯,竟已是日上三竿。他昏昏沉沉地坐起身子,瞥眼一掃,便發覺這並不是熟悉的環境,後背本能地一繃,又看到書案上橫放著的一把熟悉的雪白長劍,腦中還混沌著,身體卻已經自發地松懈下來。

 ……那是沈晏的劍。

 再一看,這房間布置清幽典雅,角落燃著嫋嫋的安神香,包裹著身軀的錦被上有似有若無的冷檀味兒,這種香味他在秘境之時曾在沈晏身上聞到過,只是後來他被“擄”來十方鬼殿,身上的熏香味也就漸漸散了,只有些許余韻殘留。

 他神經質地撈起錦被,聞了又聞,又抄起軟枕,仔細分辨,確定這是沈晏身上的味道,緊繃的神經才漸漸松緩,仰頭一倒用力地將自己摔回溫暖的被窩裡。

 他記得之前的事,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包括沈晏清冷的嗓音,淡漠的眼神,以及那個克制不住,如潮水般層層包裹著他的懷抱。那個人炙熱急促的吐息就落在他耳畔,擲地有聲地說道:“師挽棠,你得戰勝它。”

 ……怎麽說呢,意料之外。

 師挽棠張開五指,細碎的陽光從指縫間落下,他輕輕捂住眼睛,半晌,哂笑一聲。

 沈晏啊沈晏,你怎麽能是這樣的人呢?

 怎麽能那樣寬慰地擁抱我?怎麽能用那樣愛惜的目光看著我?你怎麽能是這樣的人,你怎麽能……這麽溫柔?

 師挽棠活了這半輩子,陰溝裡蹚過,地獄裡待過,本以為自己已經練就一副銅皮鐵骨,沒曾想輕而易舉就化成了繞指柔,原來不是他堅強,是太久沒有人這樣珍而重之地對待他,已經不知道怎樣軟弱了,結果被沈晏當成寶貝一樣輕輕一抱,當即就丟盔棄甲,滿心動容。

 這本是他最大、最不希望被人窺見的秘密,可沈晏就這樣毫無所謂地闖了進來,在他驚慌失措的目光中,帶來了一爐火,將他從上到下,頭髮絲到腳後跟,包括心間的每個縫隙,都燒得暖融融、熨熨貼貼的。暖得他一下子流出淚來,而沈晏還變本加厲地往爐子裡面添火,用一雙他只要一看,就會被燙得瑟縮起來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視著他。昆侖宮的這位沈公子,實在過分。

 師挽棠的思緒漫無邊際,零星散亂,一會兒覺得這人過分,一會兒又忍不住細細品味其間的點點滴滴,過了許久,他忽然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煩躁地揉了揉頭髮。

 ……想什麽呢?!一個仙門君子,一個鬼道邪魔,不合適,不合適!

 門口候著的下屬聽見動靜,悄悄將門打開了一條縫,見師挽棠生龍活虎,不由大喜,連忙推門而入,疊聲道:“大王,你醒了!感覺如何?!可要用些清粥?沈公子親自動手熬的,在灶上溫了好幾個時辰了,就怕你醒來餓!”

 師挽棠本沒胃口,卻不知為何聽到後半句,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那……給我端一碗過來。”

 “誒!”下屬歡天喜地地應了,正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其他人,師挽棠忽然喊住他,猶猶豫豫地問:“……那個,沈晏呢?”

 “沈公子啊。”下屬不疑有他,立刻答道:“他去處理些事情去了,不久前紀左使在鬼殿旁邊的一座山頭抓了幾名私闖者,那邊的頭領非要見你,說要與鬼殿談筆交易,沈公子擔心紀左使壓不住,泄露您生病的消息引來不懷好意者,便親自去了一趟,現在還在那邊沒回來呢!”

 師挽棠默了默,故作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他倒是為我著想。”

 下屬見他沒有其他吩咐,連忙闔上門退出去了,師挽棠一個人在床上坐了會兒,實在無聊,便掀被下地,慢悠悠地在房間裡四處晃悠。

 沈晏作息極好,房間也乾淨整潔,角落處都不見灰塵,幾件換洗衣物整齊地疊放在衣櫃裡,領口、腰帶都熨燙得一絲褶皺不剩,師挽棠撇撇嘴,將櫃門闔上,又轉悠著來到書案旁,鎮紙壓著幾張鐵畫銀鉤的字帖,想來是沈晏閑來無事,消遣所書,上頭的字跡張弛有度,力道均勻,一看就是文化人的字,跟師挽棠狗爬似的遠古文截然不同,他又撇了撇嘴,賭氣似的嘩啦啦翻了幾張,故意將疊好的書帖翻亂,雪白的宣紙四散著,露出最底下一角濃妝淡抹,格外不同的顏色。

 ——那是一幅畫。

 師挽棠頓起興致,嘩啦啦將其從底下抽出,正倒看了幾遍,認出畫的是窗外不遠處的一株垂絲海棠,右上角還用簪花小楷題了一首詞。

 雨後精神退九分,病香愁態不勝春。落階一寸輕紅雪,卷地風來政惱人。

 詩句淺顯,師挽棠這樣的半吊子也能看懂個七七八八,但是沈晏還用細毛筆在之下劃了一道豎線,豎線末端欲蓋彌彰地連接著一個小巧的“棠”字,師挽棠一看,愣了半天:“我?!”

 一言道出,他立即搖頭:“不是不是不是,雖然我經常罵沈晏神經病,但他還沒到這種程度,這肯定跟我沒關系,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畫而已……”

 嘴上如此說著,臉頰卻不由自主地微微發燙,心臟砰砰亂跳,掩耳盜鈴一樣閉上眼,忍不住又睜開一條小縫,萬般糾結地在那個“棠”字上掃視著,內心百般掙扎,天平左右搖擺,終究還是一咬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副畫疊好塞進懷裡,口中念念有詞:“不是我變態啊,這是證據,他覬覦我美色的證據……”

 門又一聲響,進來的卻是秋雨,她端著托盤,與書案前手忙腳亂的師挽棠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忽然“呀”了一聲,震驚地看著桌子上的狼藉:“大王!沈公子最討厭別人亂翻他東西了!你這——”

 師挽棠這人有個毛病,別人越是跟他強調“喜歡,討厭”這類個人主觀詞匯,他便越要反其道而行之,更何況他才藏了沈晏的畫,正是心虛,如此心念一轉,想道:此時不毀屍滅跡更待何時?於是冷笑一聲,一不做二不休,伸出魔爪將那一遝原本還能看的書帖一通操作,成功變成一堆亂七八糟的廢紙,他叫囂:“吼呦,誰怕他討厭啊,我就亂翻,就亂翻,有本事他跟我老死不相往來啊!”言罷,余光瞥到案邊有一道暗光流過,又一把抓起,粗略辨認出是戴在手腕子上的,“開玩笑!我不僅亂翻,我還亂戴,你去告訴沈晏,你看他能把我怎麽的——”

 “哢噠——”

 腕帶扣上了。

 師挽棠這時才來得及仔細看這物件的模樣,卻是沈晏上次從夏霸天手裡拿走的黑色表盤,兩邊被修整乾淨的皮質材料柔軟地扣起來,恰好是能包裹住手腕的長短,皮料末端縫上了金屬質地的暗扣,而此刻那兩枚暗扣嚴絲合縫地卡在一起,顯露出一種天崩地裂也不能將它們分開的霸道氣質。

 師挽棠試探著扯了扯,果然沒扯動。

 “……”

 秋雨好不容易從他一通迅猛如虎的操作中回過神來,面對著滿地狼藉,憐憫地搖了搖頭道:“大王,你完了。”

 “……”師挽棠很想反駁,但他無言以對,回憶起沈晏涼颼颼的眼神,心上一虛,好半天才憤恨地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棕色表帶,將帶有暗扣的那一端扭轉過來,細細研究許久,試圖否認掉這個自己湊上來的莫須有罪名。

 秋雨搖頭道:“別掙扎了大王,去承認錯誤吧。”

 師挽棠:“承認個屁!我沒錯,誰讓他自己放桌子上不收起來的?!那就算沒有我……也會磕著,碰著,啊!”

 秋雨眨巴著眼睛看著他,不敢說話,須臾,鬼王大人自己吭哧吭哧地喘勻了一口氣,扭頭問:“沈晏在哪兒?!”

 沈晏在十方鬼殿東面的那座山頭上,圍觀紀敏跟人“做交易”。

 對面一行七八人,老先生和派去接送的小鬼被圍在中央,很像電視劇裡被挾持的那種人質,老先生見他如見天神,立即淚汪汪地給他打眼色,沈晏不動聲色地朝他點了下頭,將老先生一顆提到外太空的心硬生生摁回了地面。

 為首的異裝少女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說實話,沈晏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連心帶肝都狠狠一震顫,直接在原地愣了五秒有余——像,太像了,五官眼神,氣質舉止,兩個完全沒有交集的時空,怎麽會存在兩個如此相似的人?他產生了如此的疑問,直到發現那姑娘見到他的眼神亮得像在發射X光射線,他心生疑竇,緩緩停下腳步,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冷淡地看著,少女圓亮的眼睛就一直跟著他挪,裡面似乎有千言萬語,沈晏面無表情地與她對視了兩秒,總算從那炙熱得過分的眼神中品讀出一些其他的意味。

 ……也許不是像,她們本身就是一個人。

 沈晏的悲歡離合從不上臉,即便心中已有八成猜測,乍一看卻仍舊神色淡淡,殷南從小就看不透他,換個世界也聰明不了,但見他神色古井無波,十分漠然,視線竟然從自己身上輕輕一掃就略過去了?!先前的諸多希望霎時落空了一半,她一邊啃手指頭,一邊試圖揪住最後的一線希望,朗聲朝沈晏喊道:“沈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晏看了她兩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私以為這實在不是個適合相認的地點,便隨意拱手道:“姑娘有話便說。”

 殷南仍舊不死心,豁出去般道:“沈晏,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們曾經的約定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天王蓋地虎?”

 ……在座都是二百五。沈晏差點脫口而出。

 因著這愚鈍不堪的行為,他臉色頓時就黑沉了一個度,冷颼颼地盯著殷南,若是曾經,殷南自然可以讀懂這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奈何她現在一心隻想確認沈晏的身份,又一咬牙:“那年杏花微雨,你牽著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溫柔地對我說,糖水不要多喝,喝多了容易壞牙,若我嘴饞,你天天給我做糖糕吃……”

 空氣霎時寂靜,氣氛猶如冰封,在場百十來號圍觀群眾,這一刻都不由得偏離了主題,摒住呼吸傾聽這個泫然欲泣的愛情故事,紀敏更是滿臉異色地在兩人間梭巡二三,最終定格在沈晏臉上,緩緩後退了兩步,就差沒把譴責的“渣男”二字打在他臉上了。

 更有甚者,對面的幾個異族少年,在經歷的大起大落的錯愕之後,看向沈晏的眼睛中已經要噴出實質的怒火來。

 沈晏:“……”

 “我們青梅竹馬長大,那一年我奔赴了兩千一百四十八公裡,跨越無數山河,途徑十六座城市千裡迢迢探望於你,可你隻留給了我一個冷漠的側臉……”

 譴責的眼神如芒在背,幾乎無法忽視了。

 “我不讓你喝糖水,是因為你喝多了糖水尿褲子,”終於,沈晏忍無可忍,補充道:“尿在我身上。”

 殷南:“……”

 “你千裡迢迢跑來找我,不是為了探望我,是因為那年期末你零用錢花光了,斥巨資買下火車票來投奔我——火車票我還給你報銷了。”

 殷南:“……”

 “殷桂花?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嗯?”

 峰回路轉的情節,又一次把群眾中震懵了。老先生腿不抖了,腰不佝僂了,疑惑的視線在他們倆之間來回轉動。

 相較於那些話語中的森森威脅,殷南更在意的是話語本身包含的內容,她終於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盯著沈晏,眼眶一下就紅了。

 師挽棠跟秋雨來到山腳下的時候,只聽到一聲高亢直衝天際的哭叫:

 “哥——”

 鬼王大人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糯米糕突然就不香了,他咽下口中食物,指著上方叢林,懷疑地道:“他們不會在嚴刑逼供吧?”

 秋雨甩著沒有腳的下半身,飄飄蕩蕩地道:“大王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鬼王大人冷嗤了一聲,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那種臨陣退縮的人,他將糯米糕往懷裡一揣,木屐提在手裡,靈氣禦動,蹭蹭蹭兩下就借助枝葉飛上去了。

 落地的時候,他看到沈晏背對著他,頎長的身影裹在寬袍大袖中,瀟瀟肅立,衣袂縹緲。而他的對面,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正眼含熱淚,張開雙手向他奔跑而來,眼看著就要僅剩五步之遙,沈晏仍舊沒有躲避開來,師挽棠愣了片刻,瞠目欲裂。

 “呔!哪裡來的妖孽,給老子滾!”

 他衝了上去,在沈晏驚詫的目光中,一巴掌呼在那姑娘的後背上,將她臉朝下呼進了泥裡!

 天地寂靜,只有微風吹卷樹葉的聲音。

 鬼王大人自豪地回頭,衝沈晏拍拍胸脯:“別怕,你現在是十方鬼殿的人,你的清白,本座來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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