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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今天能哄好嗎?》第79章 仇殺
人說, 人這輩子越缺什麽,就會越渴望什麽。

 師挽棠缺愛,所以他極度渴望有人愛他, 他缺親情,所以自始至終沒有對靈宥下手。

 十八歲那年,靈宥以叔父的身份出現在他的世界裡。路邊廝混的少年光著腳, 啃著旁邊大娘送的兩銅板一個的硬燒餅, 琢磨著今日卸的這趟貨能賺多少錢,叔父出現的那一刻,他差點真的以為見到了菩薩。那是父親的弟弟,據說小時候抱過他, 喂過他糖,卷著褲腿一身野孩子氣的師挽棠抱著燒餅,懷疑他是騙子, 又有些希望是真的。

 叔父帶他去城中最好的酒樓吃飯, 點了一隻油亮的大燒雞,那隻燒雞的味道他至今還記得。用過飯後, 叔父說要帶他拜入仙門修行,出於對燒雞的信任, 他沒多想就答應了。

 他拜入昆侖宮,成了凌虛峰最小的弟子,師兄們很和善,不嫌棄他出身野, 成天帶著他廝混胡鬧,本以為日子就這樣苦盡甘來了,可叔父拿著刀,在他手臂上割下了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少年的心, 就像手臂上的傷口一樣,一道道縱橫錯雜,鮮豔的血從邊緣滴下來,落入下邊的瓷碗中,有的給叔父拿去溫養經脈了,有的靜悄悄在心裡幹了,傷口結了痂,便再也沒人看見裡面的暗瘡。

 靈宥從不讓他透露兩人的關系,昆侖宮上下,沒人知道這個小破孩是靈宥仙尊的親侄子。

 凌虛峰仙尊寢宮裡,有一個小小的密室,密室分內外兩間,外間丈許寬廣,用來放血;內間漆黑密閉,隻容五六歲大的小兒站立,少年的軀體若要塞進去,得抱膝縮身,仙尊拿它來懲罰不聽話的小徒兒,經常一關就是一整天,隻留一道通氣口。

 少年還沒辟谷,一天滴米未進餓得厲害,被放出來時腳都軟了,想吃燒雞,可昆侖的廚子早便歇息了,別說燒雞,連饅頭都沒有。他隻好擦乾眼淚,默默回到弟子房中,盡量不驚醒熟睡的師兄們,晚間餓得驚醒,便咬著自己的手指頭安靜地哭,哭完了又繼續睡,第二日又是新的劫難,周而複始。

 血失多了,特殊的軀體機制便會自發運轉,時日長了,少年覺得自己莫名暴躁,總是說不了幾句便對師兄們發火,渾話粗口張口就來,他又總是被師尊叫去,時間與大家湊不到一塊兒,漸漸的,同門覺得他孤僻暴躁,便不太愛與他說話了。

 這樣的苦海,師挽棠足足煎熬了四年才得以脫離。

 “叔父,我總是覺得,你是我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以往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咱倆以後別再見,誰也別惡心誰就是了……連沈晏我都沒告訴,他心比我狠,能玩的花樣也比我多,所以我從沒跟他透露過,可你怎麽能這麽畜生呢!那是你親弟弟,是我的父親!我本來……本來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可以不用流落街頭,不用撿到一丁點別人的好就當金子一樣供起來……”師挽棠冷著臉,擦擦掉下來的眼淚珠子,恨聲道:“畜生都比你有良心!”

 齊朗給他看的,想來是一段回憶,聲色俱全,可越是生動,他如今才會越難過。靈宥撇撇嘴,沒了顧忌,他忽然有些瘋魔地笑了起來,“我畜生?我畜生?哈哈哈哈……你爹娘才是真的畜生!”

 師挽棠:“你給我閉嘴!”

 “我就要說!”他猛然瞪大眼睛,面容扭曲,“五十年多前,清台師家生了一對雙生子,一文一武,長子擅經緯,次子擅武學,就因為家中是武學世家,長子絲毫不得重視!好的壞的先要弟弟挑過才輪到他,家業丁點都沒有份!沒關系,這都沒關系,可他只是失手,失手害一老伯栽入水中,家中竟然喪心病狂到送他入寺廟剃度,美其名曰潛心思過!他、他不想當和尚啊,他有個喜歡的姑娘,兩人早已情深義重私定終身,被送入寺廟時,姑娘懷了兩個月的身孕,他拚命地求啊求啊,家中就是鐵石心腸不松口,最後隻好將妻兒托付給弟弟,弟弟答應得好好的,一定悉心照料,可等他好不容易從山上下來的時候,你猜怎麽著?你猜怎麽著?”

 他揮舞著胳膊,哈哈大笑起來,“死了!那個姑娘、我的華容,我的容兒——她死了!為什麽死了?因為弟弟得罪了一名修士,禍及家眷,你!你娘,都沒事!死的只有我的容兒!她還那麽年輕,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本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過……你爹爹將她害死了!殺人償命,這不是應當嗎?!”

 他忽然回過頭來,神情狠厲,“還有我的竹青,竹青為何先天體弱?是他命不好嗎?不是!是你爹爹、是你一家害華容早產!那孩子我抱在懷裡,瘦小小像猴兒一樣,他差點活不過十八歲,我與骨肉分離十八年,這份債你不該償還嗎?!”

 “所以你就放火燒了我家?!”師挽棠怒道:“我母親死時腹中還有胎兒,我弟弟若能出生,現在應該跟夏竹青一樣大!你看到你兒子,難道不會回想起那個命喪火海的一家,難道不會有一丁點良心不安嗎?!”

 “別將那東西與竹青相提並論!”

 靈宥恨聲大喝一句。怒吼完,他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這些?你不是早忘了嗎?難道你全都記得,只是裝作不知蒙騙我?!……不對,不對……”他擺擺手,聲量漸小,“你沒有那樣的城府,如果你知道,肯定忍不了這麽久,難道……難道——”他猝然睜大眼睛,“難道當年,還有幸存的人?!是誰?!是誰!不可能,我比對了每一句屍體,師家上上下下一百二十七口人,連帶著我那偏心的老子娘!他們都死了!不可能還活著,你告訴我是誰,是你那個多管閑事阻擾我的奶娘,還是……還是你母親的丫鬟,你告訴我,我要殺了她們,殺了她們……”

 殷南召集了巫族所有能用的戰力,匆匆趕來時,白皮黛瓦的屋宅塌成一片,地面一片狼藉,她左右看了兩眼,沒瞅到師挽棠的蹤影,疊聲問道:“鬼王殿下呢?鬼王殿下呢?我找他有急事,人在哪兒……”

 熱心者給她指了指天上。

 然後殷南便看到,一大團旋轉著的漆黑靈力,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俯衝下來,師挽棠眼中狠厲之色大盛,眼尾渲染出一大片怒極的紅痕,靈宥背朝下,不做掙扎似的往下飄,師挽棠緊追其後,一手高高揚起,一把鋒利的短匕在掌心凝現。

 那一瞬間,連殷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人怒斥,有人飛身而起阻攔,有人糊裡糊塗……

 千鈞一發之際,墟憑空出現,兩指一撚,擋住了鬼王殿下往前推進的短匕。

 場面一刹那安靜了。

 短匕距離靈宥的胸口僅有一指之隔,墟的指腹淌下點點血跡,他大概也是匆匆趕到,眉間還蹙著,不解其意地橫在兩人中間,第一反應不是詢問緣故,而是道:“妖族正在大肆興兵,無論什麽緣由,眼下都不是動手的時候,本來人族就不如妖族強盛,若我們內部再分崩離析,這場戰……”

 “滾開!”師挽棠咬著後槽牙,壓抑低喝。

 墟一怔。

 他是沈晏的複刻體,語言神態都有沈晏的影子,在剛出現的一刹那,師挽棠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似乎有話想說,只是他本能地將輕重緩急放在最前,一番話一出口,鬼王大人看他的眼神瞬間變了味,紅血絲攀爬上來,幾乎是有些恨意地吼出了這兩字。

 他看到了失望。

 墟心裡清楚,師挽棠只是將對沈晏的期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那家夥總是關鍵時候掉鏈子,本也不需要其他,鬼王大人只是希望在這樣一意孤行的時候,有人能對自己說一句“無妨”,就這樣就好了。可他偏偏不在,於是隻好將期待放到了帶著沈晏影子的複刻體身上,可惜墟一開口,師挽棠就失望了。

 掌教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三人跟前,殷南一看不得了,還當他要乘人之危,連忙提著裙子衝上前去,順勢拉住掌教,“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掌教:“……”

 這話該跟鬼王殿下說吧?!

 墟靜靜地看他片刻,放軟聲音問:“發生什麽了?”

 師挽棠眼神冷冷的,倒也不再發怒,只是一字一頓:“松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殺。”

 靈宥出風卷前,被他當胸拍了一掌,嘔出一大口鮮血,這會兒擦擦嘴角,沒有在風卷裡那神經兮兮的樣了,假模假式地拉起架子,拍拍雙袖,朝師挽棠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來啊,殺了我啊……

 師挽棠的怒火膨脹得幾欲爆炸,眼眶瞬間便逼紅了,墟回頭看了看靈宥,沒看出什麽異樣,又回頭看他,見他眼中恨意猶如實質,靜默片刻,忽然松開了手。

 靈宥猝不及防,躲都沒來得及躲,短匕直直地插入胸口,鮮血噴濺而出,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直挺挺倒了下去。

 師挽棠抽回刀,面容冷冽。

 圍觀群眾被這一幕晃瞎了眼,半天沒回過神來。

 “殺、殺人啦!”

 好半天才有人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像個沒見過世面的愣頭青,被周圍人聲色俱厲地摁了回去,掌教立刻俯身去查看靈宥的屍體,手指擱在鼻息處,面色凝重。

 片刻後,他沉重地搖了搖頭。

 局面霎時像一鍋煮沸的水,無數人議論的聲音鋪天蓋地襲來,師挽棠站在中央,耳邊嘈雜吵鬧,鬧得他頭疼欲裂,他微微闔眼,收刀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後續會怎樣發展,他懶得想,修真界會掀起怎樣的滔天波浪,他也不想管,安靜地頂著無數人的目光回房,將房門緊閉,自個兒尋了個小小的有安全感的角落,盤腿坐下。

 一瞬間大怒大悲,眼下事情結尾,他反倒不知曉該擺出哪種情緒,渾身上下仿佛被什麽東西碾過,疲憊得連骨頭都要松軟下來。

 殷南替他守在門口,暫時應付著上門討說法的定謁仙尊等人。守門的方式非常直截了當——往台階上一坐,腳下擺了把三尺余長的窄背砍刀,逢人便是一句:來吧,先殺了我,踩著我的屍體就能過去了。

 敏瑜等人在台階之前,齊刷刷躺了一排,兩手非常安詳地交疊在小腹處,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流氓做派,窗台走廊,全部守著人,也不硬剛,就佛系地給對方遞刀,指著自己脖頸子:來,不要怕,朝這兒砍。

 幾位仙尊氣得吹胡子瞪眼,礙於巫族這些日子的幫襯,愣是沒敢動手。

 殷南抱著門檻,幽幽地歎了口氣,她不像沈晏,想不出什麽好法子,只能豁出臉不要,能攔一時是一時,但這終究也不是長久之計,若是不能從根本下手,師挽棠和昆侖之間非早晚得結下血海深仇的梁子,但問題又來了,根本是什麽,她壓根不知道啊!

 “……沈晏來豊州前,沒給過你什麽嗎?”

 殷南嚇一跳,以為有人要乘她不備闖門,下意識張開雙手,見是墟,神色稍定,“什麽呀,他來豊州前哪裡料得到會有這麽多事情,深謀遠慮又不是未卜先知,要是有法子,我還會像神經病一樣癱在門口嗎?”

 墟若有所思:“不是這個意思,不一定算計好的,有可能是備著,未雨綢繆也不一定……”

 “未雨綢繆個屁啊,那才什麽時候,他就……”殷南忽然話音一頓,倏然坐直了身子,想起什麽似的,瞪圓眼睛,“他讓我盯著靈宥……對了,上次側峰昆侖弟子放血而死之事,他給過我兩個地址……還有口供!”

 墟道:“不止如此,師挽棠今天如此失控,說明他跟靈宥早有牽扯,按沈晏的性子,不可能沒察覺,肯定有所準備。”

 殷南終於想起,恍然:“小意!”

 師挽棠枯坐房中,仿佛坐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這樣的情緒下,時間的流逝都失去了意義,隻記得自己抬起頭來時,外面天色昏暗,所有光亮都沒有了,連月色都沒有,屋子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他眨眨眼,本能將身體蜷縮起來,好久沒發作過的幽閉恐懼慢半拍到來,手腕瞬間發起了抖。

 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很用力地將自己環抱起來,兩手相互抓緊著,忽然觸到袖間一個小小的硬物,拿出一看,是殷南前幾日給他的小鈴鐺,據說能聯系沈晏。

 想到沈晏,他忽然覺得心尖兒狠狠給人攥了一下,壓抑許久的悲痛、難過、苦楚都一股腦兒湧上心頭,他攥著鈴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半晌才啞聲開口:

 “沈晏……”

 屋外的喧囂爭執不知何時停了,屋內靜得他只能聽見自己的略帶哽咽的傾訴。

 “我今日,見到了阿爹阿娘,我阿娘是個溫柔和善的女子,愛穿素色的衣裳,臉上總是掛著笑容,我阿爹與我想象中不太一樣,他英武極了,背總是挺得直直的,像是有天那麽寬,他們都很疼我,平日不苟言笑的阿爹見到我,也會笑眯眯地給我喂糖……我、我好像、我好像真的從小就愛吃糖……”

 “我家特別大,不像十方鬼殿一樣冷清,有很多人,他們有的會做飯,有的會梳頭,有的會煮茶……院子裡還有個很大很大的池塘,每到夏天,裡面就會結出很多蓮花,蓮花沒了便吃蓮藕……”

 “好多年了,這些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其實這也不是我想起來的,是那個叫齊朗的混球給我看的……如果你知道這些,說不定會罵我,那便省了吧,罵我的話爛在肚子裡就行了,我一句都不想聽,我知道我今天很衝動,但我、我控制不住,晏晏,靈宥……靈宥他是我叔父……”

 他停了半天,說了一句:“我今天將他殺了。”

 “你如果要問我為什麽,也別問了,我暫時不太想說,我就是告訴你一聲……”

 “沈晏。”他忽然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將鈴鐺抱進懷裡,心力交瘁地呢喃道:“你聽到沒啊,這種關鍵時刻,你人在哪呢……”

 “聽到了。”

 耳畔忽然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句回答。

 師挽棠愣了一下,抬起頭來,眼前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

 但緊接著,是更加清晰,更加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抱歉,我遲到了,但願還能安慰到你。”

 作者有話要說:歡天喜地,靈宥也狗帶了感謝在2020-11-06 15:15:04~2020-11-07 17:45: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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