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歡的唇色淺淡好似生機被人抽離,她蹙著眉一言不發,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緋羽感到愉快,“對了,還有你擔心的白家家主,你以為他又是什麽可靠的知己摯友嗎?
他出身名門,千年世家,權勢通天,這樣一個浸‘淫陰謀長大的人能看不出事情有鬼,可他除了對你口頭安慰,給你提供過一點幫助嗎?”
謝歡像是已經承受不住這樣冷酷尖銳的言辭,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風璃明知道這是假象,心裡還是非常不舒服,想到還被她關在虛幻鏡裡的三個男人,眸色幽暗,指尖微動。
她都這樣的表現,一旁的正道修士更是怒極與懷疑交織,只是誰都沒找到機會插話。
緋羽笑得暢快,“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和祁寒打了一樣的主意,說不準他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到時候直接揭穿祁寒漁翁得利。
還有你的那些追求者,你的摯友,你身邊站的這些人,他們到底是一點都不相信你,還是知道了真相裝聾作啞呢?
你們正道的人真是快笑死人了,不過最可笑的還是你,你為了一群害你身敗名裂冷眼旁觀的人死了一次不夠,還要再來死第二次,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可笑的人。”
這話已經不是在扇巴掌了,簡直是在人心裡捅刀子,如果這是真的……
很多正道的修士不敢細想,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恨,怒喝,“你閉嘴!”
“空口無憑,拿出證據來!”
“對,你分明是陷害……”
緋羽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們,笑容嘲弄,“到了現在還在自欺欺人,這兩個人已經沒有了任何價值,我有什麽必要站在這裡編故事騙你們。
當然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今天唯一的目的就是來看琉瀟的笑話,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她望向謝歡,“琉瀟,你現在做何感想?”
謝歡面色已經恢復鎮定,她才是全場最冷靜的那個,“我們之間的恩怨我自會調查清楚,今日我是為朋友下落而來,也是為了天下蒼生而來,這一點無可更改。
如果你不想說出祁寒和白曜的下落只是在拖延時間的話,那就動手吧。”
緋羽說,“心急什麽,都已經死透的人,早點晚點知道他們的下落也更改不了什麽。
倒是你死心眼的讓人厭煩。”
她搖搖頭繼續說,“百年前你與魔君同歸於盡,祁寒受不了自己弄巧成拙,處處找我的麻煩。
可他還有把柄捏在我手裡,除了陷害你的事會讓他名聲大損,他還有個魔修的祖父,這些你們一查便知。
為了這些他不能和我翻臉,只會暗自想辦法除掉我。我又怎麽會不清楚他的謀算,暗自聯絡了白家家主將這些消息透露給了他。
白家家主無論是作為情敵還是對手,都很樂意看到他倒霉。最後我把他們倆都約了出來,你們猜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笑了,眾人不寒而栗。
所有的事情都對上了,有這個毒辣的魔將從中作梗,白家家主和祁寒宗主更是各懷心思,結果就算不是同歸於盡,也是兩敗俱傷。
至此,正道這邊已經信了大半,個個面色複雜,斥責緋羽狠毒。
緋羽毫不在意,她似模似樣的感歎,“白家家主一代天驕,就此隕落在了祁寒手中。
至於祁寒他也受了重傷被我囚禁了,別那種表情呀,好歹也是合作夥伴,我也沒對他做什麽,只是……”
她指了指自己掛在胸口的血色圓玉,“只是讓他的一縷神識附在了這玉佩上,讓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聽到我把他豐功偉績講出來。再見一見琉瀟和他的昔日同門。”
“你!”眾人又氣又怒覺得她歹毒,也無法同情祁寒,心中滋味複雜,更覺得他們像個笑話被魔道的人耍了個透徹。
謝歡一手攔住了憤恨要衝上前的慕紫顏,平靜的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樣折辱他又有何意義。”
緋羽驚奇,“你還要救他?”
“我要當面問個清楚,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與他恩斷義絕不死不休,但在那之前我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正道的支柱。”謝歡語氣是不可動搖的堅定。
眾人心中升起佩服,尤其是她還能這麽冷靜磊落的處理這件事。
很多了解當年往事的人不由想到那時的她也是這樣孤身持劍坦坦蕩蕩,即使面對再多的羞辱汙蔑也從未喪失冷靜。
慕紫顏更是心中百味陳雜,苦澀佔的最多,她曾經確實嫉妒過琉瀟,尤其是知道祁寒也喜歡琉瀟的時候。
她不明白自己差在了哪裡,後來祁寒失蹤時間磨平了悸動,愛與恨不再重要。如今她發現自己確實不如琉瀟,同樣也不配得對方那一句朋友。
她動了動嘴唇很想對謝歡說些什麽,很多人都想對謝歡說些什麽,但卻沒有機會了。
謝歡一揚手中長劍,衣衫獵獵作響,目光清明冰冷,“現在把人交出來。”
緋羽冷冷一笑,“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兩人說完都不待旁人反應,同時爆發殺招纏鬥在一起,紅色的魔氣與青色光芒交接,迸發出毀天滅地的殺氣。
二人一動手,後面的魔修也看夠了戲衝上來與正道交手,一時之間殺聲震天。
謝歡和緋羽打的是驚心動魄,實際上就和電影特效一樣都是虛假的,當然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謝歡一邊和系統閑聊,“演技不錯啊,統子。”
“這都是得到了你的真傳宿主。”系統美滋滋的說,“不過飆戲真的好爽,演反派也真的好爽,我自己都想揍我自己。”
謝歡用畢生的演員素養才沒有笑場,“好啦,以後有機會還讓你演,一會兒你就該重傷逃跑了,然後就暫時下線等著配合我和阿璃去找魔君。”
接受到指令的緋羽很快賣了個破綻,裝作反應不及被謝歡的劍穿透了胸口,但還是勉力支撐,化作一團紅光竄逃了出去。
這個時候場面混亂成一團,也沒有人顧得上去追緋羽,謝歡意思意思追了一段路很快又折返回來幫忙。
魔界雖然察覺到了正道的動向,但倉促之下聚集的力量還是有限,一時之間正道佔了上風,魔君派出的魔修節節敗退,撤回了魔域。
正道打入了魔域佔了上風,只不過進了魔域,修士們的修為也被壓製,所以接下來的勝負還很難說。
一場大戰過後正道扎營短暫休息,謝歡摩挲著從緋羽那裡奪來的血玉面上無波無瀾,內心卻饒有興致用神念和祁寒溝通。
“這場戲好看嗎?祁寒。我如你們所願變成你們最喜歡的樣子。”
祁寒隻覺得說什麽都蒼白無力,他想說我不想,他想說對不起。
他最欣賞的就是琉瀟的意氣風發光明磊落,如今他清楚的意識到是他們親手把她推向了黑暗,教會了她詭譎算計。
“對不起,琉瀟,對不起。”祁寒無力的說,他被困在鏡子裡二十年,神智都被消磨的虛弱不堪,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痛苦,因為他終於深刻體會到他毀了他最心愛的最想得到的,期限是永遠。
謝歡演黑化也是手到擒來,她笑嘻嘻的說,“說什麽對不起,沒有你哪有今天的我,我還要謝謝你。謝謝你毀了我的一生,謝謝你殺了相信我的朋友,謝謝你摧毀我對人間所有的期待和愛,謝謝你讓我學會擁抱黑暗。”
她語氣真誠,聲音悠緩,“謝謝你讓我從此以後無情無愛,學會掌控人心,立於不敗之地。
我會是修真界的英雄不是嗎?從前是,以後也是。”
祁寒感到了絕望,他知道這就是琉瀟對他的懲罰,他哀求,“琉瀟求你,算我求你別說了。”
謝歡聲音含著笑,“一切如你所願。”
捅完最後一刀,她切斷了和祁寒的聯系,對站在不遠處的風璃搖頭歎息,“這絲神識太虛弱,無法交流,我也不敢多做別的。不過你無需擔心,我會幫你把祁寒救出來的。”
風璃冷著臉,外人看或許還以為她是在擔心師尊的下落,事實上她只是發現自己的演技細胞不太夠用,暫時不想接戲。
其他人完全不知道大戲下面的暗潮,一直觀望她們這邊的動靜,但誰都沒有勇氣走過來。
“這叫什麽事!唉!”
“謝前輩真的就是琉瀟仙子嗎?”
“這還能有假,你看慕宗主那邊魂不守舍的,沒說一句反駁,她當年可和琉瀟仙子交情非淺。”
“是啊,我家長輩臉陰的快滴水了,一句都不允許我問。”
“這麽說當年的事也是真的,琉瀟仙子真的被天下人誤會與魔修有勾結,卻還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力挽狂瀾,為天下犧牲了自己。”
“琉瀟仙子真的好厲害也好不容易啊!”
“那……你們說白家主和祁宗主……”
“噓,你想被長輩罵死啊!”
“我看這件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多說,琉瀟仙子都說不要輕易懷疑別人。”
“要我說琉瀟仙子容貌雖然漂亮,但是也不會引得別人這樣瘋狂吧!難道這就是紅顏禍水……哎喲,你打我幹什麽!”
“滾,琉瀟仙子為天下犧牲的時候,你還沒生出來呢!你哪來的臉評價她。”
“對!”
“就是。”
各門派家族年輕的新秀弟子們竊竊私語,各自與親友交流,有的討論著討論著還爭吵起來。
年輕人們還有心思討論,長輩們尤其是和琉瀟同時代崛起相識的人個個都心中翻覆。
他們有的想和謝歡聊聊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有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朝謝歡這邊走過來幾步,又會在瞬間遲疑。
謝歡不用想也知道身邊這些人一定在討論她的事,她微微一笑從坐著的荒石上跳下,“各位,容我失禮提醒一句,大敵當前,凝神靜心。世人言,除卻生死無大事,同樣任何疑問恩怨活著才有可能去探尋,不要為眼前的困擾分心。”
眾人聽她說的這樣坦然平靜,心頭不由一震,隨後羞愧敬佩等等複雜心緒紛紛湧現。
明明最該心亂如麻的是她,可現在他們所有人卻需要當事人的提點和安慰,不由又是一陣臉熱。
最終,與琉瀟沒有恩怨糾葛的人紛紛收起心底的八卦,與琉瀟有恩怨糾纏的,也強製壓下心亂如麻的思緒,打算等戰役暫時告一段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