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般忙忙碌碌的過著, 時間很快就走到了國內三大電視劇獎之一紫羅蘭獎的頒獎典禮。江尋瑤前幾年的努力,終於在這個秋天結出了果實,她被最佳女演員獎和最具人氣獎兩個獎項同時提名。而同一部劇裡的吳曼霓, 也被提名了最佳女配角獎。
本來, 江尋瑤是打算和吳曼霓一起過去的, 但主辦方還給她安排了一個串場的小節目, 和劇裡的男主角一起唱主題曲。
因此,她中午拍完戲就先趕了過去, 進行節目彩排。
作為頒獎典禮的讚助方之一,JS集團以往都是派個副總或是宣發部的總監去參加就行了。但這次顯然不同,考慮到這可能是江尋瑤第一次拿這種重量級的獎項,蘇錦自然想要親眼見證自家老婆大人的高光時刻,便提前讓主辦方給她預留了位置。
離頒獎典禮開始前的三個小時, 趙珊珊駕車載著蘇錦來到了城北一處僻靜的高檔小區——紫玉官邸。
夕陽西斜,落日余暉燒紅了半邊天, 正值初秋時節,徐徐清風拂面而過,是很讓人舒服的溫度,小區裡已經有零零散散的老人小孩開始活動。
趙珊珊帶著蘇錦穿過拱橋回廊, 來到了一片兒童遊樂區, 五六位小朋友三三兩兩正玩的熱鬧。
其中一位六七歲大、白白淨淨的小男孩,看起來似乎有些靦腆,他沒有和其他小朋友玩在一起,反而是在母親的陪伴下, 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玩著滑滑梯。
蘇錦駐足觀察了片刻, 才抬腳走向了小男孩的母親。
“張女士。”
聲音自背後響起,小男孩的母親疑惑的轉過頭來。在見到蘇錦的第一眼, 她原本略帶微笑的表情明顯僵在臉上,眸底刹那間湧現出起起落落的驚濤駭浪。
不過,她平複的很快,所有的詫異、慌亂和警惕轉瞬即逝,她近乎平靜的看著蘇錦,反問道,“請問,您是?”
蘇錦淡淡一笑,“我想你應該認出我了吧。”
女人嘴角僵了僵,然後,相當官方給自己打圓場,“我應該是在新聞上看到過您,只不過,您突然大駕光臨,我有些不敢認。不知,您找我有什麽事嗎?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還得回去給孩子做飯,就先走了。”
說完,不等蘇錦回答,她轉頭衝著小男孩喚了兩聲,“陽陽,陽陽,跟媽媽回家了。”
小男孩很聽話,臉上明顯是沒玩夠的表情,人卻已經站到了母親旁邊。
見小男孩過來了,女人忙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蘇錦沒有阻止她,只在她越過自己時,低聲道,“趙女士……”
女人明顯愣了一下,前腳還是邁出去的姿勢,後腳下意識就停了下來。如遇洪水猛獸一般,渾身上下的神經都繃緊了。
蘇錦接著道,“看來,只有叫你趙女士,你才肯停下來跟我聊聊。”
女人背對著蘇錦沉默良久,小男孩不明所以,拉著她的手晃了晃,有些怯懦的問道,“媽媽,你怎麽了?”
女人被喚回了心神,她用力扯了扯嘴角,彎出了很大的弧度,卻沒有一丁點兒笑意,“媽媽沒事,這位阿姨有話要和媽媽講,你一個人在這邊玩一會兒,好不好?”
小男孩抿著嘴巴,仰頭看著她,就是不說話。
蘇錦垂眸看向小男孩,放緩了聲音說:“你媽媽有些累了,需要去那邊休息一下,讓這位阿姨陪你玩會兒,怎麽樣?”
不等小男孩拒絕,趙珊珊立刻充當起了好阿姨的角色,“你叫陽陽是吧,阿姨陪你玩會兒,你還想玩什麽?滑梯……”
小男孩繃著嘴角猶豫了一會兒,才輕輕點了下頭。
安頓完孩子,女人默默跟在蘇錦後頭,去了不遠處的涼亭,坐下之後,女人的目光一直望著小男孩的方向,完全不理會蘇錦。
蘇錦也不惱,平靜的開了口,“趙女士,先聽我講個故事,如何?”
女人沒什麽反應,視線依舊盯著自己的孩子。
“這個故事說來話長,”蘇錦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北方一個張姓小村莊,有一對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到了少男少女的年紀,彼此暗生情愫。”
“女生因為學習成績一般,沒考上大學,家裡也沒錢供她繼續念書,她隻得待在家裡幫襯父母。雖然那位男生學習也不怎麽樣,但他特別擅長短跑,最後以體育特長生的身份讀了大學。”
“男生離開前,和女生互許終生。男生走了以後,女生就日日在心裡盼望著那位心上人學成歸來,娶她回家。”
“男生年輕時候,五官周正,身材高大,不大會說話,看起來靦靦腆腆的,很招女生喜歡。大學期間,有一次,他跟著國家隊跑來南方比賽,在現場觀賽的某位女生對他一見鍾情。這女生家境優渥,熱情奔放,渾身上下都張揚著自信,在她熱烈的追求下,男生不僅答應和她在一起,後來還娶了她。”
“上了大學之後,男生有好幾年沒回過家,一是訓練太忙,二是車票太貴。張家莊那位小姑娘,攢了好久的錢才買到一張車票,背著家人偷偷跑去看他。然而,誰也不知道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姑娘還沒見到男生,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人影。沒過幾年,法院就判了失蹤。”
聽到這兒,坐在蘇錦對面那位再也不淡定了。其實,早在蘇錦喊她“趙女士”的時候,她就應該明白,這一切已然水落石出。
奈何她仍抱著一絲僥幸,心想著陳年舊事,年代久遠,蘇錦未必知道多少,她今日來,或許只是想試探她,只要她不開口,她便不能怎樣。如今,見了黃河的她,才後知後覺的記起,當初,她在新聞裡看到有關這位蘇董事長的報道時,心底由衷泛起的恐懼。
她慌張的看向蘇錦,嘴角囁嚅的抽動著,幾度欲言又止。
蘇錦仍是一副淡淡的樣子,“故事還沒講完,趙女士不妨耐心聽下去。”
“這男生結婚之後,他老婆和他老婆的娘家人都待他不薄,JS集團上市的時候,他老婆的娘家人投了很大一筆錢,並派他出任集團董事。”
“他當上董事沒幾年,一次應酬中,他認識了一位趙女士。”
聽到“趙女士”這三個字時,蘇錦對面那位幾乎要坐不住了,十指用力的交纏在一起,指尖漸漸開始發青。
蘇錦就跟沒看見似的,繼續波瀾不驚的說道,“這位趙女士和他那位青梅竹馬的初戀長得有幾分相像,醉酒後,他一度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初戀。聽著他對著自己不斷叫另一個女人的名字,這位趙女士很快就想明白了,當即決定假扮成那個女人。事情進展的超乎預料的順利,然而,就在趙女士以為自己就要得逞時,吐過兩次之後,他酒醒了。”
蘇錦直視著對面這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人,聲音不由得冷了幾分,“趙女士的這出美人計起初的目的還只是勒索錢財,得知自己長得像他的初戀,趙女士和她那位不學無術、遊手好閑的表哥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索性坐實了初戀這個名頭,從而獲得一個源源不斷的穩定來源。”
“為此,趙女士不惜去整容,不惜大老遠的跑去張家莊,打聽她們的過往。大約是想將這出戲演一輩子,這位趙女士夥同她表哥以失蹤銷了自己的戶,徹底讓自己活成了張家莊那位初戀。”
對面的趙女士臉色慘白,額角冷汗直流,像是得了急性帕金森,雙手顫栗不止。她沒想到,已經過去十多年的陳年舊事,不僅被人翻了出來,還翻得如此徹底。